第兩百五十二章戈

從馬服鄉裏衝出的人很多,有弟子,有門客,儒者,墨者,當這些人將手裏的強弩對準了被包圍的騎士們,箭矢上閃爍著冷光的時候,這些人再也不敢動彈了,在這個距離,弩箭完全可以將他們全部射殺,為首的官吏急忙大叫道:“我們是帶著馬服君的書信前來的,為什麽要將我們包圍起來呢?”

“下馬!交出武器!”

監門冷冷的說道。

這些人看了看周圍,忽然,他們朝著右邊開始了突圍,而包圍住他們的人也不含糊,直接開始了射殺,隻是一輪,這些人大多都從馬背上倒了下去,而其餘那幾個沒有摔下去的,也被墨家的遊俠跳起來從馬背上拽下來,彪悍的楚墨擁有著豐富的對付騎兵的手段,可是,這些人全然都是些死侍。

他們不願意被活捉,在無法突圍之後,都自我了斷,死在了這裏。

監門看著滿地的屍體,看著馬服不斷走出門的眾多百姓,長歎了一聲,他認真的對眾人說道:“請看好馬服子,另外,請沿路去搜查方才離去的那行人馬...我要去邯鄲...”,做好了安排,監門這才借了一匹快馬,朝著邯鄲的方向飛速行駛而去。門外所發生的一切,也是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門客們非常的擔心趙母與夫人的安全,紛紛外出搜查,也有不少的學者派出弟子前去幫忙,荀子,公孫龍,鄒子?展等幾個人?卻是聚在了空****的馬服君的院落裏?幾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擔心,荀子搖著頭,認真的說道:“若是許曆病重,他就是想要將夫人接過去,也該派出自己的心腹前來。”

“狄,幸這些人...或者是韓非。”

“我聽聞,馬服君在半路上遭遇了伏擊?他又怎麽會讓別人派人來接夫人呢?”

“我看,這肯定是假的,是有人抓走了她們啊。”?荀子搖著頭,無奈的說著?若是監門能將這件事早點告訴他們,他們或許就能看破了,可是也不能責怪監門?畢竟事情緊急?他們又是外人。聽到荀子的分析,其餘幾個人都沒有言語?鄒子開口說道:“我猜測?前後所來的兩支騎士?絕對不是一夥的。”

“若是一夥,完全可以按許曆想要見見趙政的借口一並帶走...不必前後再來,無端的引起懷疑...”

“何況?第二批來的騎士,都是死侍,能夠對馬服君出手的死侍,裝備精良,**駿馬也都是同色良駒,這樣的實力...我想...或許是...”,鄒衍並沒有明說,可是他的意思,眾人也都明白,能夠養出一支騎兵死侍的,趙國裏並不多,尋常的貴族是根本無法承擔的,而那些大貴族裏,與趙括有仇隙的....

“不會...身為人主,怎麽可能會用出這樣卑鄙的手段呢?”,公孫龍驚訝的搖著頭。

荀子眯著雙眼,冷哼了一聲,方才說道:“我聽聞,有這麽一類人,他們喜歡收集寶劍,卻不懂得如何去揮動寶劍,他看到寶劍,發出開心的驚呼。卻因為不能揮動,時常害怕寶劍傷害到自己。他們也絕不肯將寶劍讓給其他人,這樣的人,遇到最好的寶劍,是要將它摧毀掉的,這樣,他才能安心。”

“我之所離開趙國,就是不願意成為被摧毀的寶劍。”

“樂毅在燕國,並沒有叛亂的想法,他統帥弱小的燕國軍隊,擊破了強大的齊國,隻是因為燕人對他的敬佩,因為將士們對他的順從,所以他被驅逐,逃到了趙國。田單在齊國,也沒有藐視君王的意思,他靠著唯一的城池,擊退了燕人,拯救了齊國,隻是因為大臣們對他的追捧,齊人對他的愛,所以他被販賣到了趙國。”

“馬服君在趙國,也並沒有不軌的舉動,隻是因為他受到眾人的讚揚,因為朝中的君子們跟他親近,士卒們又願意跟隨他,所以有的人想要除掉他,可是馬服君跟樂毅和田單不同,樂毅得到了將士們的喜愛,可是國內貴族沒有喜歡他的,田單得到了貴者和百姓的跟隨,可是國中大臣裏沒有喜歡他的。”

“馬服君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愛,這樣的人,不能驅逐,不能販賣,甚至不能殺死。卑鄙的人隻能通過卑劣的手段來對付他,通過他的仁義來欺辱他。我所知道的賢惠的君王,是可以任用自己所不能信任的大臣,不會因為大臣的品德而嫉妒他,不會因為他的才能而畏懼他。”

“從古代到現在,賢明的君王所有的共同點,是他們能夠放心的任用自己的大臣啊。”

“您說的不對...馬服君說:事物都是對立統一的。您不能就這樣簡單的下達一個結論,您要找出事物之間的聯係,有足夠的論證,才能證明您的說法是正確的...就拿馬服君的事情來說:馬服君如果能聽從趙王的命令,擔任國相,征戰各地,趙王會想要對付他嗎?顯然是不會的。”

“君臣的關係上,君要給與大臣足夠的信任,要重用自己的大臣,那作為大臣,自然就是要執行君主的命令,為他效勞,這是一個對等的關係,無論是誰違背了約定,都是有過錯的。”

“您的意思是,罪過都在馬服君的身上?”

“我當然不是這樣看待的,馬服君的很多製度,趙王並不任用,卻被其他國家拿來采用,這顯然就是不正確的...”

公孫龍搖著頭,忽然開口說道:“我覺得不是這樣,我認為....”

“好了!!”,展有些憤怒的看著他們,展的怒吼,將他們三個都給嚇了一跳,展盯著他們,說道:“馬服君的母親,妻如今都不知道被誰所掠走,諸君卻還在這裏談論什麽無用的道理??”,他又說道:“既然第一批人與第二批不是同一個人所派出的,那可能是誰派來的呢?”

荀子撫摸著胡須,思索了片刻,方才說道:“他們說那支騎士隊列整齊...訓練有素,這樣的軍隊,我從前在鹹陽看過,當然,各國的精銳都有這樣的能力,魏國,燕國的使者還都在趙國,也不能排除是魏人,燕人...這件事,還是要認真的調查。”

“我覺得是秦人...隻有秦國,才有可能在趙國境內安排這樣一支騎士,魏人和燕人是做不到的。秦國的奸細向來就多,實力也強大,魏人若是能在趙國境內安排一支騎兵,他們在戰場上就不會丟盔卸甲....”

“不對,我覺得可能是燕人,這次將渠前來,是帶了一支精銳的,將渠的行為也很可疑,他身為燕國的國相,卻非要親自前來趙國議和,他就不怕趙王將他扣留在這裏嗎?趙國與燕國的關係不和,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他要來趙國,又何必帶上一支精銳,目的何在呢?”

“魏國的龍陽君也很可疑....”

而在這個時候,戈已經看出了不對,因為這條道路並不是前往邯鄲的,戈麵色逐漸變得很難看,他看著周圍的這些騎士,抓緊了韁繩,可是看到身後挺著大肚子的藝,趙母,他又漸漸鬆開了韁繩,他打量著周圍,忽然,他稍微的加快了馬車的速度,在他的正前方,正是那位帶頭的官吏。

戈忽然鬆開了手中的韁繩,他猛地站起身來,快步衝了過去,幾腳踩在馬背上,飛躍而起,眾人都因為這個變故而嚇破了膽,就在這一刻,戈直接從身後抱住了那為首者,將他從馬背上拽了下去,為首者痛苦的摔在地麵上,戈直接從腰間拔出了匕首,直接對準了他的脖頸,一隻手拽著他的頭發,轉身看向了眾人。

楊端和即刻上前,停住了馬車。

騎士們紛紛停止了前進,看向了戈的方向,戈發了狠,看起來無比的癲狂,他吼道:“楊端和!將她們送回去!誰敢輕舉妄動,我就宰了這個畜生!”,他的匕首用力的拍打著那為首者的臉龐,為首者的臉色有些蒼白,無奈的看向了楊端和,戈看起來格外的暴躁,他的胡須亂顫,他揪著那為首者的頭發,對眾人大吼道:“都給我讓開!!”

“不然我就宰了他!”

騎士們猶豫不決的看著為首者,不敢輕舉妄動。

“好,我這就帶他們離開!”,楊端和即刻開口說道,戈這才點了點頭,說道:“將他們帶回去...帶回去...告訴馬服君...我活了這麽久,已經很值得了...我不能再為他駕車了,讓他換個馭者...告訴狄,我會等著他的,讓他多記些傳聞,等到他入土!!一,字,一,句的給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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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發現懷裏的人質正在掙紮,匕首猛地劃過他的臉,直接劃出了一個口子。

戈的雙眼赤紅,獰笑著看著懷裏的人質,緊緊的箍住他。楊端和愣住了,他呆愣的看著麵前這個矮小的男子,隨後便上了馬車,趙母與藝,早已被這個變故所嚇倒了,她們畏懼的抱在一起,看著戈,眼淚忍不住的掉落,戈跟她們對視,那凶狠的目光也變得溫柔了一些。

“等孩子出生了...請帶著他來看看我。”

楊端和駕車離開了,周圍的騎士們都沒有異動,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被戈所脅迫的騎士,猛地一個肘擊,狠狠打在戈的腹部,雙手抓住戈的手,直接翻身將他甩在了麵前,騎士們急忙下來,要捆綁戈,戈猶如一頭發狂的野獸,一腳踹在麵前的軍官的身上,愣是將手又舉了起來,反將軍官壓住,拳打腳踢。

數個騎士一同壓上,雙方扭打成了一團,他們費了老大的勁,才氣喘籲籲的將這個老頭製服,騎士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急忙開始用繩索來幫助他,戈也不惱怒,隻是笑嗬嗬的躺在地麵上,執拗的抬起頭來,說道:

“嘿,沒吃飯?就這點力氣?”

“該不會都是些閹人吧?”

“二三子胡須是假的?”

“邯鄲有個叫趙七月的,二三子可認識?”

戈咧嘴笑著,嘴巴就沒有停下來過,可是,當他看到駕車又返回來的楊端和的時候,他終於不說話了,他先是一愣,隨後醒悟,緊接著,就是以一種無比仇恨的盯著楊端和,咬著牙說道:“你這個畜生,忘了馬服君的恩惠嗎?馬服君若是養條狗,養個兩年,也能喂熟....”

楊端和在他麵前,都不敢抬起頭來,他隻能無奈的說道:“戈公,不會有人傷害夫人的,趙王和平陽君勾結起來,想要謀害老師和馬服子,秦國的武士探查到了這一點,秦王派遣我和這位將軍來救援他。”

“請您不要憤怒,不要著急,老師很快就會來見我們的。”

“也請您不要做出什麽傻事,老師的家人,還需要您來保護...”,楊端和說著,又看向了那位軍官,軍官的臉上還流著血,聽著楊端和的話語,他也沒有生氣,點了點頭,這才令人抓住戈,自己再一次跳到了馬背上,讓楊端和來趕車,眾人急忙逃離這裏。

楊端和坐在馬車上,不斷的安慰著趙母與藝:“請不要擔心,不要害怕,我是絕對不會背叛老師的。”

而戈隻是冷冷的看著眾人,他被綁在了馬背上,他看著馬車上的趙母和藝,看了看身後,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帶頭的軍官擦拭著臉上的血液,又看向了那個倔強的老頭,心裏不由得長歎了一聲,自己這悲慘的命運啊,押著糧草能遇到前來襲擊的周王室的軍隊,幫馬服君救人還要無故的被這老頭痛打一頓...這若是讓他人知道自己被一個白發老者按在地上打,自己這臉啊...

這些秦人早已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是有備而來,他們選好了逃走的路線,甚至,在這道路上,還不斷的有人來接應他們,幫著他們改變裝束,他們很快就從騎兵變成了商賈模樣,戈就這樣看著他們,戈發現,他們似乎是趕往先前那些在戰爭裏被摧毀的鄉裏之中,在這裏,早有人等候著他們,他們可以在這裏休息,享用美食。

這些人對待趙母和藝,也都很客氣,不敢有半點的無禮。

戈不吃不喝,無論這些人怎麽勸說,他就是不聽,他還是在思索著逃離這裏得辦法,當他的目光掃過那些騎士們的時候,這些人還是會想起他瘋狂的模樣,不敢跟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