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蠻夷之間的決鬥

範雎的戰略非常的成功,他隻是用了一萬士卒,就成功的將諸侯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韓國。就在各國都在商談楚國提出來的六國聯盟的時候,秦國忽然襲擊韓國,楚國出兵,趙國的馬服君趕往韓國救援,這頓時就讓韓國成為了戰爭的中心,在這裏聚集了四國的軍隊,魏國也在與韓國的邊境上聚集了士卒,平原君舉薦自己的門客毛遂,來擔任將軍,操練士卒。

可以預料,若是秦國給白起送出援軍,魏國的大軍也會即刻進入韓國,再次形成三國聯盟,討伐秦國。在這樣的局勢下,隻有兩個國家是可以旁觀的,首先就是齊國,齊國並不願意與任何國家交惡,經曆了一次被六國討伐的齊國,顯然是已經痛定思痛,格外的重視與各諸侯國的外交。

因為是盟友的緣故,齊國在口頭上支持韓國,並且許諾要為聯軍支援糧草,實際上,齊國甚至都沒有召集大軍。燕國就更是如此了,燕國與秦國的關係還不錯,春申君派出門客說服了燕王,燕王對於聯盟的事情倒是不再抵觸,可他不會派人真的去幫助韓國,他能做的,隻是在大後方搖旗助威。

即將開春的時候,秦國早已聚集在南郡,南陽郡的大軍,在大將蒙驁的統帥下,朝著楚國開始了猛攻。秦國的理由很明確,楚國出兵韓國,阻礙秦國向韓國複仇。誰都沒有想到,秦國會忽然大舉進攻楚國,畢竟,從秦王十二年開始,東進並三晉,就是秦國的主要戰略方向,如今放任三晉聯軍,卻主動進攻楚國,這是眾人都不曾想到的。

秦國的保密做的很好,就是在士卒們大規模的調動到南郡的時候,楚國都沒有得到消息,隨即就迎來了秦國狂風驟雨般的進攻。秦國的將軍,各有特色,白起打法詭異,行軍迅速,擅長在運動之中殲滅對手,而蒙驁跟他相反,蒙驁總是堂堂正正的進行正麵進攻,擅長攻城拔寨,在戰爭裏,他斬殺的敵人可能不多,但是攻下的城池一定是不少的。

範雎以他為將,顯然就是要從楚國手裏扣下更多的城池。蒙驁也沒有讓範雎失望,他分兵三路,從三個方向朝著楚國展開激烈的進攻,隻是在幾天之內,秦軍就推進了幾十裏,奪下了六座城池。當這消息傳到了楚國王都的時候,楚王與春申君都是被嚇了一跳,先前,春申君的目光一直都在韓國,他預料到秦國會進攻,可沒有想到,秦國會在這個時候進攻。

如今是春耕之時,很少有人會在這種時候放棄耕作去進攻別的國家,尤其是秦國,以黃歇對秦國的了解,秦國是很重視農桑的,怎麽會在這個時候進攻呢?隻是,他也來不及多想,當他急急忙忙趕到了王宮的時候,正有武士在為楚王披甲。黃歇猛地拍打著自己的額頭,急急忙忙的上前,推開了武士,朝著楚王長拜,說道:“大王,請您不要衝動啊。”

黃歇是楚王的摯友,有些時候,楚王都不用說話,黃歇就能猜透他的想法,如今看到楚王這打扮,黃歇也立刻就明白楚王想要做什麽,楚王果然很憤怒,他抓著腰間的劍柄,憤怒的說道:“寡人登基以來,聽從您的建議,忘卻父祖的仇恨,與秦國交好,隻是,寡人再怎麽退讓,秦國也不肯放過楚國!”

“請您不要攔著寡人,寡人要親自前往戰場,手刃蒙驁!”,楚王大叫道。

“大王..不可..不可啊,若是您在戰場上...”,黃歇不敢明說,可是他眼裏滿是驚懼,死死抓住楚王的手臂,不肯鬆開,楚王皺著眉頭,說道:“寡人想要將啟接回楚國,您覺得怎麽樣呢?”,黃歇麵色一凝,有些說不出話來,楚王是有兒子的,說起來,秦王還是當今楚王的嶽丈,當初楚王是質子的時候,便迎娶了秦王的女兒為妻,還跟她有了個兒子,喚作啟。

隻是,楚王始終忘不了對秦國的仇恨,在回到楚國之後,他就像是忘記了自己的妻子,再也沒有詢問過這件事,甚至都不再認可啟,於是乎,黃歇為楚王送上了很多的女人,想要讓楚王早些有子嗣,可是楚王一直都無法生育,沒有辦法,黃歇又送上一女,喚作李嫣。

不知怎麽,這李嫣很快就為楚王生下了一個兒子,喚作悍,後來又生下了猶。還有一位庶子負芻,隻是負芻地位太低,不能為儲君。

如今楚王忽然提及要將啟接回楚國,這讓黃歇頓時就不敢開口了。楚王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麽,又開口說道:“寡人是一定要去的,若是寡人坐在陳都,等著戰場傳來的捷報,將士們又如何敢為寡人而死戰呢?”,黃歇思索了許久,方才說道:“請您不要擔心,昔日趙國與魏國遭受危害,是楚國幫助了他們,如今,他們也會來幫助楚國。”

“現在的局勢還沒有危難到大王來親自統帥大軍與秦人死戰的時候,請您將戰事交予我,若是戰事不測,我也一定會死在戰場上,不會回來見您。”,春申君認真的說道,黃歇這樣的堅決,倒是讓楚王也有些無奈了,他無奈的鬆開了握住劍柄的手,重新坐在了上位,憂心忡忡的模樣。

黃歇隨意的坐在了他的身邊,也不管有沒有坐席,他認真的說道:“大王...我不是要您忘記仇恨...不是要您放下恥辱..我一定會輔佐您,振興楚國,隻要我還活著,就不會忘記振興楚國的大業,請您相信我。”,楚王看向了黃歇,臉上積出了一絲笑容,他點了點頭,“寡人知道,寡人也不會忘記的。”

黃歇握住了楚王的手,眼神漸漸變得肅穆起來,他說道:“請您在王宮裏,等著我擊敗秦人的消息,若是我死在了戰場上,請您不要忘記祭祀我。”

走出了王宮,黃歇急忙坐上了馬車,趕往了陳都裏有名的一處院落。

剛剛走到了院落門口,就聞到了那股濃鬱的酒味,整個巷都是被這股酒香所籠罩,從不間斷,故而,這裏也被楚人戲稱為酒巷,這裏就是楚國大將景陽的住處。黃歇在聞到那股酒香味的時候,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他敲著大門,敲了許久,也不見有人開門,他直接命令自己的門客踹開了門,這才走進了院落內。

在院落裏,幾個魁梧的武士醉倒在地麵上,景陽坐在案前,醉眼朦朧,正在大口的灌著酒,直到發現陰影遮住了自己的臉,景陽才發現了站在自己麵前怒氣衝衝的春申君,景陽一愣,傻笑著舉起了酒盞,看向黃歇,說道:“請您滿飲!!”,黃歇一腳踹在了景陽的身上,景陽頓時摔了過去,酒水流在地麵上。

黃歇又將他的案掀翻,憤怒的將他的酒盞扔了出去,這一刻,那些醉倒在地麵上的武士們紛紛站起身來,景陽似乎也在一瞬間醒酒了,他站起身來,憤怒的看著黃歇,罵道:“我的酒啊!我的酒!你要賠我!”,說著,他上前便要抓住黃歇的衣領,黃歇一拳打在他的臉上,“秦國大軍進攻楚國,你還敢在這裏飲酒?!”

景陽被打出了怒火,猛地就抱著黃歇的腰部,將他舉著就摔在了地麵上,隨後騎著黃歇,就往他的臉上打,黃歇的門客,以及景陽的門客們,此刻都看呆了,他們看著楚國的相與將軍在地麵上翻滾著,扭打著,目瞪口呆,誰也不敢上前,甚至都忘了要拉架,“都給我滾出去!”

門客們麵麵相覷,卻還是走出了院落,又將門給關上了。

也不知打了多久,春申君終於占了上風,雙手勒著景陽的脖頸,將他壓在身下,叫道:“喝不喝?還喝不喝?!”,景陽被死死的按在地麵上,雙手抓住春申君的手,卻怎麽也弄不開,臉都被憋得通紅,掙紮了許久,發現自己掙脫不開,隻好放下了雙手,說道:“不喝了。”

春申君這才無力的放開了雙手,順勢也躺在了一旁,兩人氣喘籲籲的躺在土地上。

“哈哈哈~~”,忽然,景陽大笑了起來,又忍不住的咳嗽了起來,他翻過身來,仰望著天空。

“您終於不願再退縮了...我還以為,您又要勸說大王割讓陳都,逃到南邊去呢!”,景陽說道。

春申君臉上沒有半點完好的地方,雙眼都有些睜不開,他認真的說道:“不退了,不退了....我來坐鎮後方,糧食,軍械,援兵,您所需要的,我都為您湊齊,隻請您砍下蒙驁的頭來!若是您戰敗,我與您一同死,若是您贏了,我陪您喝十天,不,喝二十天!”

“哈哈哈~~~”

景陽仰頭大笑著。

楚國很快便動員了起來,各地的糧草有序的運往了陳都,而大批的青壯拿上了兵器,開始整編,各種物資不斷的進入陳都,又不斷的發往戰場,黃歇幾乎沒有出過府邸,不斷的處理這些物資的事情。將軍景陽站在將台上,憤怒的控訴秦國對楚國的欺辱,將領們驚訝的發現,景陽將軍居然沒有醉酒,他帶領楚人殺向了南陽。

在整個行軍過程之中,都是滴酒不沾。

楚王拿出了自己的寶物,賞賜給了上下將領,而那些在戰場上抵禦秦人的將士,也被楚王拜為上卿,那些戰死的將士們的家人們,也得到了楚王的贈與,一時間,整個楚國都做好了戰爭的準備。一忍再忍的楚國,或許早已憋足了怒火,他們瘋狂的朝著秦人發動了自殺般的反攻。

您以為,就隻有您是悍勇的蠻夷嗎?

景陽將軍趕到南陽,帶領十萬將士,與進攻陳都方麵的六萬秦人交戰,景陽悍勇無比,親自駕著戎車衝進秦人的陣裏,雙方交戰兩天兩夜,景陽將軍一步不退,愣是擊潰了秦人的先鋒部隊,將秦人意圖占領陳都的戰略意圖給打破了。站在屍體之上,景陽用戈擊打著自己的盾,仰天發出怒吼。

這是兩個蠻夷之間的爭鬥,隻有最勇敢的那個才能獲勝。

而秦國進攻楚國的消息,卻在春種之後,方才傳到了各國。

韓國新鄭,韓王設下宴席,來款待前來救援的馬服君,項先等人。白起已經離開了韓國,這是前不久斥候傳來的消息,韓王非常的開心,終於啊,擊退了白起,韓國又安全了。隻是,韓王深知作為君王的韜略,不敢表現的太開心,隻是斂著眼,讓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項先看起來倒是很開心,雖然自己戰敗了幾次,可的確是完成了戰略,支援韓國,擊退了白起,這就是他的使命。隻有馬服君,看起來依舊有些悶悶不樂,自從趙國精銳經曆了一次大敗之後,趙括便開心不起來了,隻有站在他身後的韓非才知道,這位驍勇的將軍,其實是最厭惡戰爭的人。

趙括的門客也得到了入宴的機會,項先喝的有些醉,正在咧嘴與諸多趙國的勇士們對飲,在座的戈不屑的看著他,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殺死了白起呢!”,這句話,倒是讓項先清醒了一些,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再敢表現得太開心,狄倒是快活,直接就走到了楚人那裏,用剛學會的蹩腳的楚語跟他們聊著什麽,楚人都被他說懵了,完全不知道他在講些什麽。

有楚國得武士衝進了宴席裏,武士麵色惶恐,快步走到了項先的身邊,低聲說了什麽。

“什麽?!”

項先醒酒了,驚訝的看著身邊的武士,隨即又看向了趙括。

“馬服君...秦國以蒙驁為將,率軍十五萬,進攻楚國...”

“嗬...救完韓國又是楚國...不知道哪天就要去救秦國了...”

戈搖著頭,又給自己倒了些酒水。

趙括看著麵前的項先,這一刻,他隻是覺得那麽的疲憊,心裏湧現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他深深的呼吸著,周圍的一切都有些聽不到了,他能聽到的,隻有自己疲憊而沉重的呼吸聲,他說不出話來。

ps:史記和戰國策都說楚王不能生育,黃歇讓一個女子懷了身孕,再送給了楚王,嗯....不過後人也有質疑,畢竟他不隻是有悍一個兒子,說這是負芻為了王位散布的流言,我就隻好把兩種說法稍微的結合了一下,各位覺得哪一種說法靠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