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歌目送他們離開。

到了這一步,他也不必再屈著自己,該上便上,不必再自謙,顧前思後。

“宋雲歌,你怎麽想的?”周靈殊蓮步輕移到台階下,兩人近在咫尺。

她細細打量宋雲歌,明眸熠熠放光,勝過劍符旋轉所發的光華。

她淡淡道:“你就不怕得罪他們?”

“當不至於此吧?”宋雲歌道:“我隻不過實話實說,難道我還要擔心樹大招風?”

周靈殊輕笑:“你想得還真夠簡單的。”

她覺得宋雲歌不知世事艱難,人心險惡,人心有時候真的很難說。

他如此狂傲,必惹得眾人不舒服,關鍵時候故意耽擱一下可能就會害了他性命。

宋雲歌道:“我就是這脾氣,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送命去。”

“那便是我這個軍主無能嘍?”周靈殊輕哼。

兩人近在咫尺,吐氣如蘭,幽香可聞。

宋雲歌毫不閃避,她固然風華絕代,美麗絕倫,可他心有所屬,並不為所動。

“是吧?”周靈殊見他不回答,那便是默認了,心下頓時惱怒。

她自幼便展現出過人的天賦,修煉如喝水一般的簡單,劍法好像天生便會,一練就通,一通便精。

突飛猛進、一日千裏,一口氣來到了劍侯境界,六大宗弟子之中無人能及。

這讓所有人都對她敬畏,不僅僅是敬畏她,是敬畏她的絕世天賦。

所有人都篤定她便是下一個劍神,是下一任的鳳凰崖崖主。

成為軍主以來,她天資聰明,洞察世事,行事幹練而精明,無人不服。

還頭一次碰上宋雲歌這種刺兒頭。

宋雲歌道:“我很奇怪,為何軍主竟不知寶鼎道。”

“我很奇怪,你怎知寶鼎道!”周靈殊哼道。

魔門素來神秘莫測,即使廝殺這麽多年,對魔門還是知之甚少,無可奈何。

如果不是魔門人少,恐怕中土武林做主的是魔門而不是六大宗。

“無意中聽說的。”宋雲歌道。

“聽說?”周靈殊搖頭道:“這種可是秘中之秘中,還能聽說?……你莫不是與魔門交結吧?”

她蹙眉沉吟:“你們天嶽山弟子魯晉川與玉輪道的魔女苟合,難道是從她那裏聽說的?”

宋雲歌皺了皺眉。

周靈殊輕頷首:“看來是如此了,……有趣,這麽說來,你們天嶽山還占便宜了。”

宋雲歌沉下臉。

周靈殊道:“既然如此,咱們兩個出手吧,務求擊殺。”

“軍主你身高位重,何必犯此奇險?”宋雲歌道。

周靈殊輕哼:“你是覺得我劍法不如你,會連累你吧?”

宋雲歌不否認。

周靈殊忽然拔劍。

“唳……”一道清唳聲驀然響起。

宋雲歌眼前紅光一片,忙一個碎虛步跨出一丈外,低頭看自己胸口。

一個小圓洞已經出現在左胸口。

“好劍法!”宋雲歌驚奇看向周靈殊。

還真是小瞧了這位軍主,劍法竟然如此淩厲,僅以速度論,已經不遜色於自己那一劍。

周靈殊淡淡看著他:“走吧。”

“是,”宋雲歌不再拒絕,如此劍法確實能對付得了魔侯了。

周靈殊紫衫飄飄離開軍主府,直接離開了北城門,一直往北而行。

宋雲歌道:“軍主知道她在哪裏?”

“現在應該在飛馬城。”周靈殊身上帶著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宋雲歌跟在她身邊,竟然感覺到心靜神寧,與在卓小婉身邊差不多的感覺。

兩人氣質相似,隻是卓小婉外表更清冷幾分,而這位軍主看似隨和,骨子裏也是一樣的清冷。

都是天之驕女,對世俗不耐煩。

可偏偏做了軍主,想必一定很煩惱吧……

宋雲歌這般推測。

兩人一個時辰之後來到了一座小城。

依他們的速度,一個時辰已經不少於百裏。

這座飛馬城看起來破敗,進城之後卻也熱鬧喧嘩,來來往往的行人不絕,尤其客棧酒樓,更是熱鬧。

這些顯然是要去大羅城的人。

兩人皆著紫袍,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美貌,站在一起有珠聯璧合之感。

人們下意識的會看上兩眼,飽一飽眼福。

周靈殊神色淡漠,對眾人的目光毫不理會,專注的掃視四周,目光在客棧上逡巡,最終一指:“來福客棧,就是這裏了!”

宋雲歌皺眉道:“這怎麽找?”

魔門無相,所有魔門高手都能自如的變幻相貌,能隱匿氣息波動,他們想隱藏的話,幾乎不可能找出來。

“未必不能找。”周靈殊輕輕搖頭。

兩人走在狹窄大街上,在人群裏遊走,身上湧動無形力量,好像海浪一樣把靠近的人推開。

“魔門高手雖然能千變,可人心都有惰性,而且也不喜色變來變去,很多魔門高手隻有兩到三幅麵孔而已,多了他們自己也記不住。”

“唔,有理。”

“這裏。”周靈殊從袖中掏出一個卷軸遞給他。

宋雲歌接過來打開,裏麵是三幅肖相,兩個女子一個男子。

相貌截然不同。

“這三幅畫相便是上官玉羅常用的相貌。”

“咦,剛才走過的酒樓。”

“嗯——?”

“沒錯,是同心樓,……那上官玉羅便在上麵,剛才看了咱們一眼。”

宋雲歌精神強大,所以對目光中所蘊的情緒格外敏銳,一下捕捉到了這道目光的強烈敵意,順勢看了一眼。

那目光迅速的離開,他也沒有多追索,但瞥一眼過去,卻看到了一個男子正坐在窗邊喝酒。

“那過去看看!”周靈殊看一眼宋雲歌。

她半信半疑。

這麽巧能碰上?

而且能看得到周圍所有人?這宋雲歌的眼力有這麽好?記性有這麽好?

宋雲歌身形一轉,兩人折回,來到了那座同心樓,順階而上,來到了三樓。

三樓上的人很少,稀稀拉拉,三十幾張桌子隻有五張桌子坐著人。

宋雲歌呶一下嘴。

一人正背對著他們,盯著窗外看,手上還拿著酒杯在慢慢轉動,神情悠閑。

周靈殊輕咳一聲。

那人並沒轉身,繼續盯著窗外發呆,好像有什麽心事,酒杯卻仍在慢慢轉動著。

宋雲歌忽然一扯周靈殊後退到樓梯口。

周靈殊疑惑看向他。

宋雲歌臉色沉肅,緊盯著虛空。

這讓周靈殊越發疑惑。

她沒感受到危險,而宋雲歌卻如此模樣,如臨大敵,是自己感應太遲鈍,還是他太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