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 監探

黑子哲也除了住宿搬去七區以外,一切都照常,不一樣的是人們看他的眼神都變成別的模樣,不再是厭惡,換成了一種變相的討好。

監獄裏的人都是為生存而活著的,他們身上都背負著罪惡,卻很少有懺悔,習慣幸災樂禍的人依舊如此,習慣腥血屠殺的人欺負弱者,習慣旁觀者清的人遠離**,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視強者為大。

黑子哲也在五區的時候,本來就有在監獄裏是獨行俠野狼,高尾和成的庇護,高尾和成是監獄裏難得沒有依附任何人,自己獨大凶殘至極的存在,他看似懶洋洋的,一點活力都沒有,可是卻在剛入獄的時候,狠狠地砍下五區老大的首級。

而後不入任何區域的門派,自己獨占五區,最後在與青狼對戰中,幾乎打成平手,隻不敵一分,讓青狼刮目相看,切割五區給他。

因此,黑子哲也在依附他的一年中,幾乎沒有多少人敢真正跟他動粗,現在,黑子哲也更是住宿在七區上,那裏可是各種首領的地盤,沒有人分得清黑子哲也現在得勢與否,但灰豹的落幕,黃犬的居上,以及黃犬身邊人的他被邀請到七區住宿,一切都盡在不言中了。

何況,即使黑子哲也離開五區,高尾和成也放出話,說過誰敢動黑子哲也,是七區的人他也不放過,為此,他差點在監獄癡情種子排上榜,雖然沒有人看好他們這對。

“嘿!醜鬼喝水嗎?”

當黑子哲也握著鋤頭幹活時,就有人遞水奉勤。

他舉手抹搽掉遍布額頭的汗水,接過端在眼前的礦泉水,態度不卑不亢:“謝謝。”

“哇咧……”將水遞給他的人反倒不好意思地絞絞頭發:“已經好久沒有聽到謝謝了。”

黑子哲也笑了笑。

在監獄裏禮貌的人是罕見的,多得是恃寵而驕,入獄的時候假裝柔弱,等到真正向上爬,利用自己的姿色得到高貴的權利,然後麵對當初與他同等的人又擺出一個尖酸刻薄的姿態,囂張地看著別人站在低處,抬頭仰望他。

“115號,115號!!”工地裏出現了一個獄警在到處嚷嚷。

黑子哲也停止手頭的工作:“警官,我在這裏。”

獄警眼皮一跳,緩緩回過頭:“又,又是你,真是的,別亂出現!!”

黑子哲也非常淡定:“警官,115號,是我。”

警官警惕地退後幾步,他瞟著眼前這個透明色男孩,視野移到黑子哲也灰色囚衣上的號牌:“走,你有訪客!”

黑子哲也眨眨眼,漠然地跟在獄警後麵,天藍色的劉海蓋在他的臉上,他微仰高頭,工廠外麵的陽光猶如一根根金針刺下來,天空上蔚藍無暇,還有幾隻小鳥在無憂無慮地飛翔。

訪客?

這是稀奇的事情啊。

黑子哲也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在獄警的帶領下一路走過監獄大樓右拐,穿過長而龐大的牆壁,獄警走了下來,打開探視間的大門,裏麵有一排長長的玻璃窗以及掛著相互交流的電話,幾十張椅子才坐上幾個人而已,獄警帶著黑子哲也繞過他們,進入一間獨立的探視室。

黑子哲也走進去後,獄警就將鐵門關上。

黑子哲也坐到前麵的椅子上,抬起頭,靜靜地與隔著玻璃窗那邊的人對視。

那個人身穿白色的西裝,五官精致,是屬於那種俊美型,而不是娘娘腔調的陰柔,他笑得邪魁,眼角的淚痣在燈光的點綴顯得妖治,他有一股與生俱來的高雅氣質,雙□疊坐在那裏,有著非一般的魅力。

“冰室哥哥。”黑子哲也首先呼喚對方。

“唉~”冰室辰也端起放在玻璃窗下長桌上的清茶,那是絕無僅有的特別,沒有人能在探視的時候命人放好茶杯與溫水,任他品嚐,可見這個人的地位超然。

冰室辰也邊吹著茶杯裏盤旋起來的霧氣,邊喝著茶搖晃著頭,調侃著:“噗,以前看監獄電影就沒覺得那衣服多麽好看,可如今穿在哲也的身上,愈瞧愈覺得,這衣服倒是不那麽老土了,比之,哲也臉上帶著的東西更俗氣。”

黑子哲也笑得懷念:“冰室哥哥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呢。”

冰室辰也將茶杯放下,搖搖頭:“不,我開始老了。”

“怎麽會?”黑子哲也淡笑。

“我已經老到腦子生鏽了,花盡了一年的時間都沒能想清楚,你為什麽有這般作為。”冰室辰也歎了口氣:“你看,我那傻後輩都懂得,要花功夫進監獄當刑警,幸許能遇見你。”

黑子哲也垂下眼簾,表情與往常一同淡淡的,他沒有說話,安靜無比。

“我那傻徒弟有在這裏學到什麽嗎?”冰室辰也見他沉默,開始閑聊起來。

“他是個正直的人。”黑子哲也聲線溫和,對於他來說,似乎任何人都可以一視同仁,他不焦躁的脾氣已經與他形影不離了。

“那傻小子要是知道,你讚揚過他,大概可以飄上天了。”冰室辰也笑得愉悅:“他沒給你添出亂子吧?”

“沒有。”黑子哲也十分從容,顯然已經習慣他的戲謔。

“也對。”冰室辰也又端起茶杯悠閑地喝了口,頗為頭大的痛恨:“像他那種愚蠢的家夥,怎麽可能認出偽裝過的哲也,怕是連懷疑都沒有過。”

黑子哲也再次選擇沉默。

冰室辰也手指彎曲敲著桌麵,打量了黑子哲也好一會兒,眼神中透著認真:“哲也,我一直不明白,你好好的正當職位不做,跑去當臥底,那樣也就算了,最後還去自首認罪,那些人無可否認是你殺的,但,這也是他們罪有因得!你……”

“冰室哥哥。”黑子哲也抬起頭,打斷他的話:“那些人,就算再怎樣罪惡,怎樣糟糕,也是一個人,一條生命,是我自私,我有私人恩怨,所以才造成他們的死亡,如果沒有被我所殺,即使是入獄,他們還能平安度過餘生。”

“我有罪,這點,是不能掩蓋的事實。”黑子哲也聲音柔柔的,卻帶著娓娓而道不容置疑的氣度。

冰室辰也啞然無言,他緊緊盯著黑子哲也良久良久,手指敲著桌麵發出的叩叩聲響截然而止:“我知道,這也是我無法改變的事實,可哲也啊,我以為每個人掉進無底洞時,都明白掙紮是徒然的,卻還是有忍不住嚐試般的天真,但你卻是異類,隻有你,會自願跌入深淵!”

“我很抱歉,冰室哥哥。”黑子哲也十分平靜。

“我想推你一把,可你太固執了,我拯救不了你。”冰室辰也捂著臉,因此黑子哲也沒有瞧見他深度的不甘心。

“我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

冰室辰也的手順著臉部劃落下去,他開始笑起來,愈笑愈瘋狂:“嗬嗬嗬……黑子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世界上最難受的事情,莫過於自己最掛牽的人,用盡所有要解救的人,跑來對自己說,我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就這樣,轟隆一下,將別人的付出化為烏有。”

“我很抱歉。”黑子哲也低下頭。

“哲也,你是我見過最固執的人,我知道我這次來根本不會說動你。”冰室辰也恢複情緒:“不過,這一次,勸你並不是我最大的來意。”

黑子哲也仰起頭,眨著眼睛,與冰室辰也對視。

冰室辰也用手掌撐起下巴,望向對麵那人不遜琉璃般奪目的眼睛:“真是慶幸呐,哲也的眼睛還是這麽漂亮!”

“冰室哥哥,請允許我反感你這句話。”黑子哲也溫柔的答應。

“哲也。”冰室辰也輕輕地喚了他一聲,表情一改以往的悠哉遊哉,變得認真無比:“我聽說,那個人也在這所監獄裏,看你現在平安無事,想必是沒有見到他,哲也,要麽跟我走,要麽換監獄吧,你這樣下去,難保有一天不會碰見他。”

黑子哲也的呼吸很平靜,神態也從容不迫,可他放在雙腿上的手卻在不經意間微微顫抖了一下,他甚至平靜到說不出任何話來。

冰室辰也見他這般,表情更加凝重:“那個人簡直是個魔鬼,當年你毀掉他的家族,可他在一年內卷土重來,拋開家族,東山再起,現在幾乎霸占了世界一半的黑道勢力,令我們束手無策,要是你被他逮到,以你欺騙他的那些舊帳,足以讓他將你狠狠地捏死!”

黑子哲也垂著眼簾,一語不發。

不知是用沉默代替所有的不安,還是真正的平靜。

冰室辰也整個人都站起來,傾向了玻璃窗,恨不得將玻璃窗拆掉般與黑子哲也麵對麵般:“哲也,逃吧,來外麵的世界,或許我還可以保護你,亞洲太大,以我現在的勢力,還伸不開爪!”

“冰室哥哥。”黑子哲也終於開口:“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事情的。”

他淡淡地笑著,站起來向冰室辰也深深地鞠躬:“感謝你,給我帶來這個消息,現在我該回牢房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冰室辰也在他的身後大喊:“哲也!哲也……”

“shit”他一拳砸在桌麵上,而黑子哲也已經叫獄警開門,走出探視房了。

黑子哲也走出探視房。

外麵的陽光依舊灼熱,火熱得可以燃燒世界,黑子哲也頂著光線,仰望著瓦藍純粹的天空,那些飛翔的鳥兒自由自在,雲朵白淨無暇,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話。

黑子哲也舉高手,陽光穿梭過他五指的縫隙間,他很平靜地笑了。

“順其自然吧。”

他暗自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