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笑那浮華落盡 月色如洗

那盞銅燈的樣式竟然和鬼馬邪風的青銅古燈一模一樣。

當年親眼目睹鬼馬邪風隕落,見證他和紫金兒的愛情的還有犼。

犼一定是記起了鬼馬邪風和紫金兒的輪回約定。

犼一定是愛上了那個姑娘。

他要持燈去天山采蓮。

可是。

這一去有雙重的危險。

想一想,東方宇便覺得頭大起來。

首先,即便是真有輪回,時間都不夠啊。那隻是幾年前的事,就算鬼馬邪風隕落後立即轉生,現在也不到十歲啊。

雖然說轉世之說玄之又玄,但這明顯的漏洞會掩飾過去嗎?

其次,紫金兒真是個好姑娘,人間至善,人間最美。可她畢竟受了極大的傷害,時間或許能撫平她的傷口,犼實在不應當再去撩撥。

東方宇一下子就拿不定主意了。

現在他正處於修煉進境最快的時候,剛剛恢複到最強狀態,七個竅海充滿張力和饑渴,吞噬星光的速度空前,讓他意醉神迷。

可是也不能任兄弟胡來啊。

更何況雪山派剛剛折了擎天柱鵝鳴塵,哪裏能承受犼這個中期聖人胡鬧。

萬一犼要是來邪的,東方宇想都不敢想了。

歎息之間,東方宇一步踏出萬靈仙宗,從體內世界中尋出一隻白鶴,向極西北之地飛去。

……

連綿的天山山脈在白虎帝國的最北端,似乎括定了該國的西北疆界。這些山脈有一半蒼翠欲滴,一半銀裝素裹,就像帶著白色頭紗的仙女,在天盡頭屹立了無盡歲月。

天山因其博大,孕育了七個大小不同的宗派。比如天山派、雪山派、截劍流、雪月觀、分劍崖等。

為了對抗白虎帝國其它超一流宗門,在有識前輩的倡導下,這七個宗門終於聯盟,成為一個大派,雪山派。

因為天山隻是學名,當地及周邊的百姓隻知道有大雪山。

而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七宗的功法本就是同根同源。

不知多少歲月之前,有一位絕世劍客在天山潛修,終成劍神馭劍飛升。他並沒有給後世留下傳世的劍法,但卻在山上留下了七處遺跡。

像天山派守護的是一劍崖。那是劍神以一劍切開山崖,形成一線天的奇觀,傳說那是劍神大成的一劍。崖內劍氣縱橫,後人憑此領悟出無數劍意,創出無數劍招、劍法。

雪月觀守護的是洗劍泉和磨劍石,傳說是劍神初上山時,在此洗練神劍的地方,同樣有無窮劍意,斑斕的劍影。

分劍崖是守護的劍神棄劍之處,傳說在飛升之前,他把自己的十一柄殘劍插入山崖,隨著歲月的侵蝕,已與大山融為一體,偶有劍吟傳出,驚世駭俗。

而紫金兒所在的天山派,守護地則是劍神煉劍的試劍崖,那是一塊聳入雲霄的青玉壁,上麵布滿劍痕。劍神每每心有所感,便持劍在崖前試練。據說,這崖上殘留的劍意最多,天下劍式,到此觀止。

紫金兒隻是天山派萬年前的候選聖女,既不是天山派的宗主,也不是天山派的聖女,更不是現持七宗牛耳的雪山派聖女。

自從離開東籬縣後,她記著愛人鬼馬邪風的最後一個執念,即使活著是一種煎熬,也要活下去。更記著愛人曾說,或許有一天,會提燈前來采天山的雪蓮花。

崖後還是崖,而且是壁立千仞,凡人、甚至是低階武師絕不可能攀爬的崖。所以,她每晚除了就著星光練劍外,就隻是麵向南方,看著群山間的雪坡,期待著、夢幻著、回憶著、安慰著自己。

今天,她還是如同以往,等練劍的師妹都回去吸納星光後,才來到劍崖。先練了一個多時辰的劍法,凜冽的寒風很快拂去微微的倦意,她抱膝坐在向南的一塊大石上,開始消遣歲月。

山風卷起一團團早已幹燥了的雪末兒,在星光的映射下,如同幽靈一樣起舞,你根本想不到下一刻,它們會是怎樣的奇姿。正如現在一樣,一片瑩白之中竟然跳動起一顆鵝黃色的火焰。

不,那是一盞燈。

紫金兒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她確信沒有這樣眸光的妖獸,那真的是一盞燈。

終於,以她四品巔峰武師的修為可以看的很清楚了,一人一燈,堅定地走在雪上。

她有些癡了,分明看著那人在一座山峰、一座山峰的攀爬著。甚至他不是爬,隻是走,略顯瘦小的身影孑然獨立,左手穩定地持著燈,似乎真的是在尋找雪蓮花。

第一夜,第二夜,第三夜,紫金兒沒敢打擾他。看他在群峰間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竟真的看到他在幾乎無法發現的冰淩封閉中,采擷了一朵碗口大的冰花。

距離雖遠,她竟然好像聞到了花香,沁人心脾。

那身影太像她的鬼馬邪風了。

可這怎麽可能呢?

第四夜,當燈盞出現的時候,她鬼使神差地開始練劍。

銀河暗渡!

冰舟!

雪野寒柏!

星河碎!

劍氣惶惶,劍吟悠悠。

忽然,她在劍崖上看到了燈影,撤劍、回頭、一劍西去。

長劍擱在少年的肩頭,旁邊就是一張人畜無害的殷殷笑臉。

啊!

長劍橫向翻轉著從少年的肩頭滾落(請大家腦補大話西遊中紫霞仙子的劍在悟空肩頭滾落的片斷,接下來當然是那段最經典的台詞: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麵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我才後悔莫及……)。

眼前的少年太像愛人鬼馬邪風了,特別是像他萬年前更加年少的時候,那是一種神似。

紫金兒喃喃地道:“你是誰?”

犼溫和地笑著:“東方犼。”

紫金兒的眼中閃過無窮的疑惑,心裏開始不安,再問:“你來做什麽?”

“采天山上的雪蓮花。”

紫金兒微征,問道:“隻是采花嗎?”

犼取出一朵潔白的雪蓮,似乎是要證明自己真的是來采花,抬頭看向刺目的劍崖,有些笨拙地道:“還有……教你練劍。”

“練劍?你懂劍法?”

“不懂,”犼露出遺憾的神情,將青銅紫燈向虛空中一掛,扭頭看著劍崖,“我現在學。”

溫暖的燈下,浮華落盡,月色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