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尋默默盯著手機界麵上跳躍的綠色圖標,等它跳過了三十下才接起了電話。
他不說話,靜等著對方先開口。
柏沉故的話音遲緩地從電話那頭傳來:“你……你在哪?”
那聲線一如既往,卻又摻進了幾分不同尋常的焦慮,即便潛藏至深,時尋還是敏感地捕捉到了。
他裝作無事發生,語氣閑閑道:“怎麽,有事?”
柏沉故糾結著,情緒順著通話信號悄然生長,焦灼地從聽筒裏延伸出來。
時尋撕開桌麵上院長送他們的糖果,卷入舌尖。
他問:“你是不是想問我在幹什麽?”
柏沉故別扭地低應一聲。
時尋挑動糖果,嘴唇輕砸,發出近似親吻的聲響。
他輕哂一聲,毫不客氣地添油加醋道:“在快活。”
移開手機,時尋切斷通話,果斷把柏沉故的電話號碼拉進黑名單。
段頌飛目瞪口呆地看著時尋一係列的騷操作,滿臉都是“我服氣了”的表情。
他瞄向時尋:“你不是挺喜歡他的嗎?讓他誤會你拿著他的錢養女人,這樣好嗎?”
時尋向段頌飛射出一記眼刀:“喜歡和舔,是兩回事。我可以追他,但他不能一邊接受我的好,還一邊瞞著我搞這種事,就更別提我們之間還掛著一本結婚證了。”
段頌飛饒是讚同地點點頭:“理是這麽個理,不過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我隻能說不愧是你。”
手機提示欄上跳出新鮮的通話攔截提醒。
段頌飛眼珠半轉,腦中莫名其妙地浮出一個想法:“哎,你說的那個姑娘會不會是他妹妹啊?”
“你腦子喝壞了?”時尋鄙夷地瞪了他一眼,“這麽劣質的理由你自己信嗎?”
時尋認識柏沉故十幾年了,前段時間還和他一起回過北池老家,柏沉故有沒有妹妹他還不知道嗎?
“妹妹?嗬。”時尋譏笑一聲,“我還是他爸爸呢。”
他不爽地移動鍵盤,偏轉了屏幕的角度,又操作起來。
意識到自己惹時尋不高興了,段頌飛狗腿地湊過去搭話:“你現在又在搞什麽?”
“虛擬呼叫。”時尋簡短地答道。
段頌飛沒太懂:“什麽意思?”
時尋點開一個粗陋的界麵,具體解釋道:“在這兒輸入電話號碼和次數,未來半小時鍵入的號碼會接到相應頻次的虛擬電話。”
段頌飛驚歎:“你怎麽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時尋的語氣卻很隨意:“以前為了應付一些沒必要的飯局做的,效果還可以,電話一通通地催,有人想留我也不好意思。”
段頌飛抬起手機,徑直送到時尋手裏:“大神,快給我拷一份!”
“?”時尋疑惑,“要去幹嘛?”
“這要是我下次約到了那種照騙的人,不就可以無痛脫身了嗎?”
時尋嫌惡地拿起他的手機扔回去:“滾。”
“真小氣。”
段頌飛不舍地看向屏幕,擦動著手機邊緣:“不過,你怎麽想起把它導進手機裏了?”
時尋神神秘秘地輕笑一聲:“天機不可泄露。”
傳輸完成後,時尋喝掉了紙杯裏最後一層水。
他起身對段頌飛道:“人還有一陣才能來,我去轉轉,你去嗎?”
段頌飛搖頭,重新癱躺回沙發上。
時尋走出辦公室,隨意在院中走動。
雖然他從沒來過津鬆市的福利院,但這裏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沿著幽靜的小路曲折前行,時尋發現了一個蹲在水泥台階上的小男孩。
瘦弱的男孩一隻手抱著膝蓋,另一隻手拿著幹枯的樹枝在地上畫動。
時尋輕步靠近:“小朋友,你怎麽一個人呢?”
男孩立刻放下手,警惕又膽怯地看著他。
像極了當年的他自己。
時尋向地上瞥去,幹燥的土壤上畫著三個火柴人手拉手一起散步的場景。
許是有過相似的性格和經曆,時尋瞬間洞悉了他的想法。
他向男孩走過去,在距離對方一步遠的位置處蹲了下來。
他輕聲問著:“是害怕沒有人領養你嗎?”
像是戳中了心事,男孩的眸光微微閃爍。
時尋繼續說:“哥哥以前也和你一樣不愛說話,不過後來還是有叔叔阿姨主動領養我了哦。”
男孩撲閃地眨著眼睛:“那他們……對你好嗎?”
時尋頓了一下,釋然地揚起嘴角:“很好啊,他們愛護我、關心我,拿我當真正的家人。”
雖然有些誇張,但時尋也不算在說謊。剛從孤兒院離開的一段時間裏,家裏雖然對他要求嚴格,但確實一定程度上給予了他家的感覺。
如果,弟弟沒有出生的話。
時尋蘊著笑意向前移動,伸手摸動男孩柔軟的發絲:“所以不要擔心,也不要害怕,就算生活偶有陰霾,總還是會放晴的。”
他一字一句地安慰著,如同在與幼時的自己對話。
不遠處傳來幾聲接連的呼喚,小男孩循聲望去,退後著站起來。
他生怯地向時尋欠欠身,朝著聲源跑過去。
男孩走後,時尋拿起枝條,在他留下的小人間畫了一顆愛心。
“希望你能比我幸運。”
時尋繼續前行,意外發現了院落一角的秋千。
隻可惜秋千破敗,無人修葺。
時尋遺憾地撫摸著繩身,感慨著自己似乎真的與秋千無緣。
他想起了今天的秋千展。
這個時間,展覽都快開始了,他……還去嗎?
在這種小事上左思右想地權衡利弊不是他風格,秉承著想去就去的宗旨,他離開孤兒院,將剩下的事全部交給了段頌飛。
漣花灣外一片熱鬧非凡,秋千展的活動吸引了很多親子同遊。
時尋孤身一人,顯得與人群格格不入。
他始終沒有理睬柏沉故的消息,畢竟無論對方再怎麽生氣,也沒辦法不去心心念念的培訓會。
正想著,人群裏有人攥住了他的手腕。
時尋抬起眼,視線撞上柏沉故的側顏。他心下一驚,愣怔地跟隨著離開了隊伍。
柏沉故像是被施了遺忘咒,完全沒提刷卡和電話的事,關切地問他道:“這個時間才來,是不是沒吃午飯?”
時尋狐疑地看向柏沉故:“你怎麽在這裏?”
柏沉故撚開手裏的門票,遞到他麵前:“秋千展,我答應你的。”
時尋心底一震,一時語塞。
這怎麽回事?難道是被他的電話刺激了,擔心他幹出丟臉的事,所以半路折回了?
他的頭腦風暴還沒結束,肚子倒是先沒出息地長“咕”一聲。
柏沉故借勢撿起之前的話題,指向景區外的一家飯店:“我們先吃飯吧。”
現在拒絕就有點矯情了。
時尋點頭,走向柏沉故指的那家店。
兩人入座,柏沉故拿起桌上的菜單,大致看過後低語道:“很多你還不能吃。”
時尋撇動嘴角,抽回菜單道:“你現在是什麽身份和我說話?我的過期主治醫生,還是我的結婚對象?”
柏沉故眼中的眸光一淡:“你昨天是不是來醫院了?我和她不是你想象的關係,她是我——”
時尋挑眉,自然地接道:“是你妹妹?”
柏沉故“嗯”了一聲。
靠。
時尋暗暗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這種段頌飛隨口就能說出的爛俗理由還拿出來解釋,還真是編個理由都毫無誠意。
時尋暗暗咬牙,抬手喚來了服務員:“您好,點菜!”
他舉著菜單,在蔬菜區指了一通。
服務員問:“客人是素食主義者嗎?後廚可以為您更換成植物油的。”
時尋否認:“不,是我今天就想吃這些。”
“好的。”
點完菜,時尋打開手機操作一通,把手機正麵朝上放置在了一旁。
柏沉故幾次想說話,都被電話打斷。
一通通地接下去,話鋒逐漸異常。
“有空。”
“等我找你。”
“這麽晚才結束的話,就不打算和我安排點別的行程?”
“哢”地一聲,柏沉故掰斷了手裏的一次性竹筷。
時尋掛斷電話,微笑著遞了他一雙新的:“怎麽這麽不小心?”
上菜的進度打斷了柏沉故的情緒。
他們桌上的七八道菜是一起上的,最後一道炒菠菜端完,剛好鋪滿了不大的餐桌。
打眼望去,一片綠意盎然。
時尋一臉平靜地逐道夾給柏沉故,在他的碗上堆砌一個冒尖的小綠山。
“非常好。”時尋滿意地點點頭。
這時,手機屏幕再亮。
時尋自然地伸出手,柏沉故卻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截住他的動作。
“你還打算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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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尋:這還氣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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