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這個姓,乃是當朝國姓,除了皇親國戚沒有人能隨便使用。平民百姓,唯有當今聖上親賜者可姓此姓。而花海戰神伊子堪,自然在此之列。

“你就是伊子堪……”桃安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除了眼神,長相卻人畜無害的男人:“你怎麽證明你就是伊子堪?”

伊子堪聳聳肩:“我不需要證明,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有本事就從我手下逃走。”

桃安試著拚盡全力掙脫縛妖鎖,可這鎖鏈不知是什麽做的,他竟像個凡人一般沒有一點法力。今天他算是栽在這人手裏了。

不過他還不想這麽早就結束快樂的妖生,他還想再掙紮一下:“天師,我真的沒有害過人!不要把我抓進去!讓我幹什麽都可以,商量一下吧求求你了,我們妖也很可憐的……我們也不能決定出生就是妖啊……”

桃安一陣聲淚俱下,戲班子裏演寡婦都不會比他更像了。

“可以。”出乎意料的是,伊子堪居然應下了。

桃安一時還沒從哭聲中反應過來:“您說什麽……”

伊子堪冷冷的望了他一眼:“怎麽,你不想商量。”

桃安點頭如搗蒜:“想想想!當然想,您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門外那兩個小東西是你的奴隸吧。以後你,就是我的奴隸,明白嗎。”

正在門口偷聽的小酒壇子嘟囔著:“什麽奴隸…說的真難聽……”

小冰糖葫蘆卻搖搖它的壇身:“不要在意這個啦!主人要成為別人的奴隸啦!地蛋,我們倆個要更慘了……”

“唔唔唔……你說的對棒槌……我們可怎麽辦啊……”

一壇一葫蘆相擁而泣,好不淒慘。

此刻比它們更淒慘的人正在被人拿捏著。

桃安自由散漫慣了,怎麽可能心甘情願的給人當奴隸,不過生活所迫,也隻能暫時答應了。

“我……需要做什麽嗎?”

伊子堪滿意的點點頭:“我走到哪裏你就要跟到哪裏,我有任何需求,你都要滿足。”

桃安皺皺眉頭,三百年了,他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看來你很為難。”伊子堪摩挲著他的嘴角。

“不不不為難……我答應就是了。”桃安深吸一口氣,識時務者為俊傑。

伊子堪鬆開他,順便解了他身上的縛妖鎖。

縛妖鎖落地發出沉重的響聲,所謂的縛妖鎖,真的是一條二指粗細的長鎖鏈。

恢複自由的桃安並沒有逃跑的想法,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周圍的空氣都冷的嚇人。桃安抱著手搓了搓胳膊。

伊子堪看著他:“你一隻妖,還怕冷?”

桃安逐漸明白,眼前這個人雖然惡名遠揚,卻並不是一個隻要是妖便格殺勿論的二貨,於是也懶得巴結奉承他。

“冷清。”桃安抱著手斜眼看他。

伊子堪果然沒有糾結他的態度問題,打量了屋子周圍點點頭:“這麽荒涼破敗的地方,是夠冷清的。”

伊子堪走到角落裏,掃了掃落了厚厚的一層灰的凳子,把剛買的燒雞和青梅酒擺了上去。

桃安頓時兩眼放光,他來到滸州城便是為了美名遠揚的青梅酒。而作為一隻肉食動物,自然也是無肉不歡。寂靜無聲的夜晚,這兩樣食物湊在一起,自然勝卻人間無數美味。

“想吃嗎?”伊子堪拎起一隻燒雞腿看著他。

桃安點點頭:“你有兩隻呢,應該也吃不了這麽多吧。”

伊子堪問他:“你有錢嗎?”

桃安搖搖頭。

“想來你也不會給自己找份事做,平時饞了就是讓門外那兩個小蠢貨去偷東西吧。”

兩個小蠢貨趴在門口不滿的嘟嘟嘴。

桃安卻正被他戳中了心思,能用法術偷,憑什麽要去買呢。

伊子堪掏出隨身帶著的杯子倒出一杯酒:“人類社會裏,想要得到就必須要有交換,你既然沒錢又想吃東西,總要付出點代價吧。”

桃安左思右想:“我好像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伊子堪上下打量他一圈,別有意味的看著他的眼睛:“看你姿色還不錯,清樓裏的女子和小倌便以這樣的資本賺錢,你也未嚐不可。”

一隻活了三百年的妖,怎麽可能不知道清樓。桃安沒見識的時候曾誤入過那種地方,裏麵的男男女女衣不蔽體,隻要是有錢的客人都可以一度春宵。

桃安當即皺起眉頭:“我不要去那種地方!”

“你不需要去那種地方,想吃我的東西,自然要付給我。”伊子堪說著下流的話,眼神卻並不見風流,仿佛本來就該如此。

桃安雖為妖,卻也時時生活在人類人間,怎麽會不明白一個人的清白有多重要。此時也要做一番取舍:“就一隻燒雞而已,憑什麽要我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你也太黑心了吧。”

伊子堪卻很疑惑:“你們狐妖不就是靠勾引成年男子、食人精氣修煉妖氣嗎?我主動給你,你卻不要?”

桃安瞪大了眼睛指著自己:“我是男的!男狐妖怎麽吸人精氣?又為什麽要勾引成年男子?”

對呀,他這才忽然透徹,兩個男人如何做那種事?

伊子堪平靜的看著他,良久開口:“你……是不是沒怎麽接觸過同類?”

“我確實很早就離開家族了,不過我們那裏即使是女子也不會靠吸人精氣修煉,妖也有好妖啊!天師大人。”桃安撇撇嘴。

伊子堪點點頭:“怪不得你的道行幾百年,卻連我一個手指頭都打不過。”

“你…”這桃安還真的沒法反駁。

伊子堪扔給他一隻包好的燒雞:“快吃吧,今天晚上我教教你怎麽修煉。”

“我不要!”桃安把燒雞還給他:“我不要跟你做那種事!況且你是個天師啊,我是妖,妖!你覺得你做這種事情合適嗎?”

伊子堪並沒有接他推過來的燒雞,反而挑眉看了他一眼:“我勸你趕緊吃,我並不是在和你商量。”

阿彌陀佛無上天尊……這個人怎麽這麽蠻不講理……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隻知道殺妖的老古板……”桃安一點點解開包著燒雞的葉子,仿佛在解開自己的命運:“沒想到你不僅殺妖,還辱妖!大名鼎鼎的花海戰神,居然是這副德行……”

伊子堪看著他委屈的模樣心情不錯:“再囉嗦,不給你吃雞了,用縛妖鎖綁在**。”

“憑什麽!這是我用自己的身體換來的!”桃安一口咬在雞頭上,看的伊子堪下身一疼。

人類的壽命隻有短短幾十載,而妖卻可以以修煉得道而長生。在人間,可以改變生老病死的還有另一類人,那便是天師。

超脫物外的天師,大多都是有執念之人,大而拯救蒼生,小而祈求長生。其過程付出的艱辛自然也非常人能及。

早就成為天師的伊子堪,並不貪口腹之欲,隻是意思一下喝了點酒,便把肉全都留給了桃安。穿上外衣把宅子所有的燈火一盞一盞的點亮,又把所有能坐人的凳子,椅子全部擦拭了一遍。這座破敗的宅子才算是有點人氣。

桃安看著滿院子被點亮的燭火,勉強容納了這位要求古怪的天師大人。他很喜歡人間煙火氣,不然也不會放縱棒槌和地蛋每天晚上去點燈籠。他當然知道這很危險,很容易引來天師。不過……一點燭光,可能就是兩隻小東西在人間的歸屬感。

“你為什麽不殺我?天師不都很痛恨妖族嗎?”桃安拿著雞腿,走到正在擦桌子的伊子堪身後。

伊子堪回頭,看見桃安眼中是一種冷漠的探究,這場近兩百年天師與妖族的紛爭,看上去的確是天師占了上風。

“知道你為什麽能活到現在嗎?”伊子堪反問他。

桃安想了想自己遇見過的天師:“我遇見過的天師都打不過我。”

伊子堪搖搖頭:“因為他們都不是真正的天師,真正的天師,隻有我一個。”

“吹牛。”桃安不再理他,回去吃他的雞腿。

其實他知道,這話是真的。真正得道的天師和仙人沒什麽兩樣,伊子堪,是真正的天師。真正的天師才分的清善惡是非。

破舊的宅子哪裏都是破破爛爛的,即使是桃安一直以來睡的那間屋子,也隻有一張榻可以睡人,褥子也很單薄。

桃安看看自己的床,又看看伊子堪的衣服,好奇的問:“聽說你被天子封為國師了,那豈不是有很多錢?”

伊子堪搖搖頭:“隻是皇帝喜歡給人安個國師的頭銜,我並不喜歡,也擔當不起國師的名號。不過……錢還是有一點的。”

桃安繼續追問:“一點是多少?”

伊子堪低頭看著他:“夠買你一夜春風。”

伊子堪忽然伸出手把桃安撲倒在床榻上。

桃安衣帶紛飛,溢散出一種奇特的香氣,不似女子用的香,也不是香包的香。是一種草木與山間泥土的清香,這種香味縈繞過伊子堪近百個日日夜夜,如今才真真實實的擁在懷裏。

伊子堪在桃安的胸口猛吸了一口,閉上眼睛享受無比。

桃安不敢在此時此刻打攪他,畢竟自己也隻是一個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桃安低頭看著他的眉眼,不知為何,忽然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沒來由的讓他的心下一緊,似乎和這位天師大人相像的那個人,是自己非常熟悉的。

可能是以前見過的某個人,和伊子堪長的十分相像,並且他相信,這個人一定是對自己特別好的,以至於讓桃安從一開始就認為,伊子堪不會傷害自己。

可在這一瞬間,桃安很難在這三百年的曆史中,找出這個人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