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夏裏迅速解決了身邊的黑衣人,身影一躍,立於馬車之上,立即扶住了夏侯璟,急切道:“王爺,這些事情交給夏裏就好,您怎麽出來了?”

夏侯璟眼底有一抹掩不去的疲倦,微微垂下眼瞼,“扶本王進去。”

“是。”夏裏不敢耽誤,立即將夏侯璟扶了下來。

剛才圍著馬車的黑衣人已經飛速褪去,他們看到夏侯璟出來的那一刻,眼底有一抹藏不住的畏懼。

得罪淩王,絕對生不如死!

沐清歌聽到外麵的打鬥聲漸去,正準備掀開車簾的時候,頓時迎麵而來一股寒意,抬眸看見夏裏扶著幾近昏迷的夏侯璟進來。

夏侯璟嘴唇蒼白的可怕,睫毛和眉毛處皆結了一層寒冰。

不好,他的寒毒再次發作了!

隻怕這會比剛才還棘手,沐清歌立即伸手打算將夏侯璟扶了進來,順便探了探他的脈搏,果然脈息全無。

夏裏一臉擔憂,看向沐清歌的眸光不免多了幾分淩厲。

沐清歌心中一沉,難不成他將夏侯璟寒毒發作都歸因到她的身上吧!

“不想他死,就趕緊去趕車回府!”沐清歌直接忽略夏裏如刀的眼神,夏侯璟寒毒發作怎麽也算不到她的頭上好不好償。

夏裏狠狠的瞪了沐清歌一眼,忙去趕車,絲毫不敢耽誤。

沐清歌先用銀針封了夏侯璟的幾大穴道,保證他不會在路上直接就掛掉。

半個時辰後,馬車直接駛入了淩王府內,夏裏立即將夏侯璟從馬車上扶了下來。

然後不耐煩的對沐清歌道:“你還愣著幹什麽,趕緊跟過來,王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的!”

王爺寒毒發作,百裏姑娘不在,宋太醫束手無策,唯有沐清歌才能救王爺。

不然,他才不會容忍沐清歌。

要不是因為她,王爺何必親自走一趟,也不會遇到刺客,反正今日王爺寒毒發作跟她脫不了幹係!

沐清歌剛剛下了馬車,便聽到夏裏氣衝衝的聲音,一向清淡的聲音裏也不覺帶了絲怒意,“你這個小屁孩最好對我尊敬一點,不然休想讓我給夏侯璟醫治!”

要她救人,態度還這麽差!

夏侯璟她不敢招惹,那也就罷了,現在連夏裏這個小屁孩也對她頤指氣使,真是過分!

好歹她也是個掛名王妃,能不能不要把她當做下人用?

“信不信我殺了你!”夏裏聞言怒道,手中的長劍頓時架在了沐清歌的脖子上。

“你要是想讓他死,盡管動手,我保證現在除了我沒有人能夠救他!”沐清歌鳳眸中微微泛著冷意。

半晌,夏裏冷哼一聲,收了架在沐清歌脖子上的長劍。

“阿璟這是怎麽了?”這時,一身紅衣的段祺陵聞聲趕來,一把手了手中的扇子,過來攙扶夏侯璟,臉上多了絲擔憂,一向妖嬈的眼睛也沒了往日的妖魅。

“王爺寒毒發作,昏迷不醒。”

段祺陵不由分說,扶著夏侯璟進了房間,然後回頭對沐清歌道:“麻煩王妃了。”

沐清歌點頭,“我會盡力的。”

總算有一個明白事理的。

這裏是夏侯璟的寢殿,沐清歌一次也沒有來過。

寢殿內的布置簡單而低調,沒有多餘的擺設,然而室內的每一件東西都不是凡品,沐清歌簡單瞥了眼,就緊跟著段祺陵進了內室。

段祺陵剛剛將夏侯璟放到榻上,沐清歌便直接吩咐道:“將他身上的衣服脫了。”

“夏裏,你去芙蓉苑幫我將小布包取來,裏麵有我要用的銀針。”

夏裏沒有遲疑,沐清歌吩咐完畢,他徑直掠出去了房門。

夏侯璟的上身她不是第一次見,上麵的傷痕雖然恐怖,但是已經見過一次的她倒是少了幾分驚駭,黑白分明的眸子平靜無瀾。

段祺陵不動聲色的掃了眼沐清歌,心中不禁一陣讚歎,這位王妃倒是膽大,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別說女子,就是他每次看到阿璟身上的傷疤,也是驚心的。

不消片刻,夏裏便提來了她的小布包。

沐清歌不敢遲疑,忽略夏裏僵硬的臉色,直接接過了小布包,對二人道:“現在我要開始施針救王爺了,不喜歡有人在場幹擾我工作,煩勞二位出去等待。”

她見夏裏不動,微微皺了下眉頭,開口道:“你放心,我膽小怕死,是不會動什麽手腳害王爺的。”

她的臉上是從來沒有過的嚴肅表情。

“走吧,我們要相信王妃。”段祺陵衝著沐清歌點了下頭,便拉著夏裏走了出去。

他是想親自看看沐清歌是如何給阿璟施針的,可是她已經直接趕人了,他實在不能賴著不走。更何況,阿璟現在的情況緊急,沒有時間容他耽誤!

段祺陵和夏裏一走,沐清歌頓時鬆了口氣,關上房門,然後用房間內的夜明珠將房內照的分外明亮,沒有半點死角。

沐清歌取出幾枚金針,先施以金針探穴,封住幾大穴道,防止夏侯璟體內的寒毒四處流竄,侵蝕他的內髒。

然後將不同型號的銀針一字排開,先辯穴,再施針。

這次施針抑製寒毒比上次還要複雜,不禁穴位多,而且這些穴位的位置十分偏僻難尋,稍不小心就會紮錯地方,那麽等待夏侯璟的就是死亡。

沐清歌心理壓力極大,絲毫不敢馬虎。

如今已經是到了夏日,不多時,沐清歌後背的衣服便被汗水一點點浸濕,她的手心也開始出汗。

小布包裏通常準備了幹淨的帕子,沐清歌隨手扯過,將手心的細汗擦幹,重新捏了銀針,探穴落針,毫不遲疑,卻精準無比。

將近一個時辰,夏侯璟的胸膛、胳膊和肚臍兩側皆插滿了銀針,看上去極為觸目驚心。明晃晃的銀針,密密麻麻一片,讓人心中發顫。

沐清歌直起身子,腰背處一陣發酸,她的眸光慢慢落在夏侯璟麵上帶著的銀色麵具上,眸光微縮。

怎麽辦,要想在他的臉上施針就必須摘了麵具。

可是,如果夏侯璟知道她私自摘了他的麵具,絕不會放過她。

還真是左右為難!

沐清歌猶豫了一瞬,深吸了一口氣,兩步上前,抬手覆到銀色麵具之上。

現在管不了這麽多了,救人要緊,大不了被發現了就老實回答罷了,夏侯璟雖然冰冷無情,但是總該講道理的吧。

沐清歌指尖輕顫,握住銀色麵具一側,一下子掀起,露出麵具之下的蒼白容顏。

夏侯璟隱在麵具下麵的臉由於常年不見陽光,有些病態的蒼白,可是依舊不影響他的霸氣狷狂。

麵如冠玉,劍眉如刻,鳳目緊閉,唇色蒼白卻透著他的尊傲,明明是風姿卓然,五官卻無一不透著精致,沐清歌不禁輕歎,這副絕色容顏,就是女子也難以與之相較。

隻是,唯一遺憾的卻是他自眼角蜿蜒到鼻子處的一道疤痕,生生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

沐清歌突然想到了夏侯璟背上那道蜈蚣傷疤,也許他臉上這道傷疤也是在戰場上征戰留下的。

她愣了一瞬,便匆匆收回了視線。

取針,探穴,施針。

盡管夏侯璟那張天人之姿的震懾力太過強大,可是沐清歌絲毫不受影響,下針穩而不亂。

半個時辰後,沐清歌施完針,長長的吐了口氣,然後在小布包裏取過手術刀,同樣在夏侯璟的雙手手腕處劃開了一道口子,取了兩碗黑血。

半晌,沐清歌將小瓷碗放在一旁,然後給他的手腕上藥包紮,然而碗裏卻是濃濃的化不開的烏黑,她直接將小瓷碗放進了醫生係統,以便日後研究。

這時,沐清歌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打濕了大半,額頭的發絲也已經被汗水浸濕。

這時,她才注意到外麵似乎有些嘈雜,剛才施針太過專注,以至於完全忽略了外麵的情況。

她抬袖擦了擦額前的細汗,緩緩出了房間。

隻見一位麵上無須,手捧拂塵的中年男人正立在殿前,他的身後有幾位護衛模樣的年輕人,而夏裏和段祺陵一左一右站立著,他們之間氣氛的有些詭異。

中年男子看到沐清歌出來,原本有些冷意的臉上驀地堆出笑來,尖細著聲音道:“王妃娘娘,既然您在,就趕緊接旨吧。”

夏裏有些不滿的看了眼沐清歌,仿佛在說,你出來做什麽!

沐清歌看著中年男子從袖中取出一卷明黃,緩步而行,然後雙膝跪地,清聲道:“公公宣旨吧。”

不知道皇帝怎麽會好端端的給她下了聖旨,她這一個小角色怎麽也不會引起皇帝的注意才對呀!

蘇德滿意的看了眼沐清歌,臉上的笑意不減,緩緩展開明黃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因淩王妃胡亂開藥,導致三皇子至今昏迷不醒,特帶淩王妃進宮救治三皇子,欽此。”

蘇德宣了旨,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沐清歌,收了手中的聖旨道:“淩王妃,接旨吧。”

沐清歌輕輕挽起黛眉,她今日給夏侯炎的藥方絕不會錯,她相信自己的醫術,他怎麽可能會昏迷不醒?

她的眼前再次浮現夏侯炎那雙鷹眸,眸光微斂,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臣妾接旨。”片刻,沐清歌起身接過蘇德手中的明黃聖旨,卻沒有半分移步的意思。

“王妃娘娘,請吧。”蘇德掃了下拂塵,催促道。

“現在還不行,勞煩公公等一會。”沐清歌直接將聖旨塞進袖中,轉身就要回房。

“淩王妃,請留步。”蘇德見狀,急忙叫住了她。

“王妃娘娘,三皇子目前的情況刻不容緩,多耽誤一刻,就多一份危險,一旦去晚了……就是咱家不說,想必您也明白,謀害皇子,這罪名大著呢!”

嗬嗬,沐清歌不禁想笑了,他們竟然還想要給她扣一頂謀害皇子的帽子。

她沐清歌何德何能,竟值得他們如此惦記?

“如今我家王爺生死未卜,這一時半會我離不開,請公公多擔待些吧,至於三皇子那裏,若是出了什麽事情,由我承擔便是!”沐清歌說完,徑直回房。

她並沒有刻意隱瞞夏侯璟寒毒發作、命懸一線的消息,因為她知道,夏侯璟的情況越遭,皇帝才會越安心。

畢竟,淩王對於皇帝的威脅太大了!

蘇德看著沐清歌利落的身影,臉上堆出的笑意頓時斂盡。

這個沐清歌,不知是真傻呢,還是膽子太大!

沐清歌回了房間,剛才臉上勉力維持的精神力漸漸淡去,隨之而來的是掩不去的倦意。

她現在的身板很弱,在沐相府折騰了一番,回來直接就給夏侯璟施針,這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精力。

按了按太陽穴,沐清歌緩步走到了夏侯璟榻前,掃了眼他身上插著的明晃晃的銀針,開始有規律的拔針。

雖然是拔針,可是沐清歌卻依舊不敢絲毫懈怠,拔針也是關鍵的一步。

拔出的銀針尾端全都黑了,沐清歌直接將拔出的銀針全部丟棄在一旁。

拔去夏侯璟臉上的銀針後,沐清歌又小心翼翼的給他重新戴上了麵具,保證他不會察覺出什麽端倪。

她斂眸掃了眼夏侯璟身上幾大穴道上插著的金針,猶豫了一瞬後,緩緩將其埋入他的體內。

將金針埋入他的體內,可以暫時抑製他體內的寒毒亂竄,但是這金針卻不能長期留在他的體內,不然一旦金針有所異動情況便極為棘手。

也罷,到時候她再為他取出便是。

做好一切,沐清歌疲倦的閉上了眼睛,然後對著房門道:“夏裏,你進來。”

等夏裏進來後,沐清歌吩咐道:“王爺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一個時辰後,記得給王爺準備藥浴,如果不出意外,明日一早,王爺便會醒來。”

夏裏點點頭,看著滿臉疲倦的沐清歌朝殿外走去,猶豫了一瞬,有些生硬道:“你……自己小心。”

沐清歌聞言微微一滯,轉過身來,勾唇,“你這是在關心我?”

夏裏一梗,輕哼道:“自作多情。”

沐清歌嘴角帶出一抹輕笑,這孩子,真是個別扭的性子。

沐清歌出了房門,段祺陵不知什麽時候半躺在了屋頂之上,正嘎嘣嘎嘣的啃著一隻蘋果,鳳目妖嬈,哪裏還有剛才擔憂不已的樣子。

看到她出來,坐起身子道:“王妃,你一會進宮,記得換身衣服,王爺不喜歡府中的人在外麵給他丟臉。”

經段祺陵提醒,沐清歌頓時發覺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濕大半,而且忙著給夏侯璟施針,裙擺處盡是褶皺,她是該換身衣服再進宮。

“勞煩公公再稍等片刻。”沐清歌說的誠摯。

“那就請淩王妃快去快回,眼看著這天不早了,一會宮裏就要下匙了。”蘇德看了眼西邊的天空。

他的臉色雖然沒變,可是說話的語氣卻明顯有了幾分不耐。

段祺陵淡淡睥了眼蘇德,心情頓時好得不得了,在沐清歌走後,隨手扔了手中的果核,便進了殿內,然後關了房門。

立在外麵的蘇德,終於忍不住變了臉色。

這淩王府的人實在是太拽了,也怪不得皇上容不下,換做他,也容不下他們!

沐清歌拖著疲倦的身體回了芙蓉苑,冰畫和冰音立即迎了上來,“王妃,您的臉色好差,您趕緊坐下來休息休息。”

“王妃,您先喝口茶,奴婢這就去傳晚膳。”

沐清歌看著忙碌的冰畫和冰音,心中漸暖。

她無力的擺擺手,“都先別忙了,快服侍我換身衣服,然後簡單的梳洗一番,我這就要進宮。”

“進宮?”

沐清歌點點頭,“這件事到路上我再給你們細說。”

冰畫和冰音不再遲疑,立即忙活了起來,不過一刻鍾,沐清歌已經收拾清爽出了門。

沐清歌對蘇德歉意一笑,“公公,久等了,請。”

饒是蘇德脾氣再好,在這裏等了將近兩個時辰,所有的耐性也快被磨沒了,更何況,他今日在淩王府,可近乎是吃了閉門羹!

他是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內務總管,誰敢給他臉色看?

而今日,卻偏偏在淩王府,竟然落了他的麵子,這件事,他記下了!

沐清歌沒有在乎蘇德有些不耐的臉色,徑直出了王府,上了馬車。

她知道,不論是誰被涼了兩個時辰,也沒有好臉色,她能理解。

馬車緩緩駛入了宮城,而剛剛入宮,蘇德就以皇帝隻讓她一人見駕為由將冰畫和冰音扣下了。

此時,乾清宮內,向來脾氣不好的皇帝臉色晦暗無比,他端坐在龍椅,雙手緊握著扶手,上長久積累的威壓令人不寒而栗。

金階下方,一位打扮端莊華貴的女子輕輕地啜泣著,拿著帕子擦拭著眼角,美麗的杏目微微紅腫,像是剛剛大哭了一場。

“豈有此理,她竟然讓朕等了她兩個時辰!”皇帝驀地拍了下手下的扶手,倏地起身。

他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震怒,“來人!”

立在殿外的小太監立即小心翼翼的小跑了過來,皇帝陰鷙的眸子鎖著他道:“去看一下,淩王妃來了沒有!”

若是還沒有來的話,他可就直接派人封了淩王府了!

沐清歌哪裏有這麽大的膽子敢謀害三皇子,定是淩王在幕後支使,他這麽想,天下人也會這麽想。

這一次,他便可以利用謀害三皇子一事名正言順的除掉淩王!

小太監急急應是,然後緩步退了出去。

“皇上,您一定要為臣妾做主,要為炎兒做主啊。”女子美麗的杏眸再次氤氳了一層水汽。

皇帝走下金階,將女子攬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

“愛妃放心,朕定然不會讓炎兒有事的,派去的太醫傳話回來了麽?”

不愧是皇帝的第一寵妃,即便皇帝如此震怒,都沒有半點將情緒遷怒她身上,還輕聲安慰,這是整個後宮之中都沒有待遇。

“還沒有,他們都查不出來什麽原因,已經被臣妾打發回去了。”她的意思很明顯,必須要讓沐清歌為之負責。

女子輕柔的將頭靠在皇帝肩頭,伏在他的胸膛。她知道他看向她的眼神雖然情意綿綿,但是卻沒有多少情意。

她也知道他心裏打的主意,炎兒對他而言不過是一枚棋子,隻要能夠利用炎兒除去淩王,他便會毫不猶豫的舍棄炎兒。

所以,她的心中才會生出可悲。

所有人都以為她寵冠六宮,然而個中滋味,隻有她自己最清楚。

帝王寵,最是薄情。

“皇上,淩王妃到了。”蘇德匆匆進殿稟告道,然後走到皇帝身邊在他的耳邊耳語了兩句。

“讓她進來!”皇帝點點頭,厲聲道,然後撩開步子,踏上金階,重新坐到龍椅之上,睥著緩步踏入殿內的沐清歌。

乾清宮內,氣氛有些壓抑,尤其是金階之上,龍椅之中,身著明黃的皇帝所散發出來的威壓,壓得人心中沉重的透不過起來。

這種帝王的威壓和夏侯璟身上所發出的威懾不同,夏侯璟是無形之中的壓迫,令人從心底生出恐懼,忍不住臣服。

沐清歌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壓迫驅散,一步步走上前,然後不卑不亢的向皇帝福了福身,“臣妾給皇上請安。”

如今,她的身份是淩王妃,見了皇帝可以不必行跪拜大禮。

然而,龍椅上的皇帝卻一身戾氣,眼底劃過怒意,厲聲道:“沐清歌,你好大的架子,朕在這足足等了你兩個時辰!”

皇帝心中陰鬱難堪,他是東楚的皇,君臨天下,誰敢不從?

卻偏偏有人敢落他的麵子,那個人就是淩王!

而現在,又多了個沐清歌麽,敢讓他這個一國之君親自等待的,還沒有別人!

皇帝生怒,皇權是不允許被任何人挑釁的!

“皇上請息怒,臣妾之所以來這麽晚,是有原因的。”

沐清歌抬眸和震怒的皇帝對視,不懼。

依舊是不卑不亢的姿態,“皇上,臣妾和王爺從沐相府回王府的路上遇到了刺客,導致王爺寒毒發作,脈息全無。王爺身邊隻有臣妾這一個女眷,所以臣妾一時抽不開身。”

“淩王身子不好,自然是要好好照看,隻是炎兒他……”梁貴妃輕輕地啜泣道,十分委屈的看了眼皇帝。

這個女人沐清歌自然不認識,當然也就不知道她的位分,保險起見,她稱呼道:“娘娘,此言差矣。王爺體內寒毒一深,稍有不慎就會毒發身亡。王爺為了我東楚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皇上愛才,想必不希望看到王爺有什麽閃失。”

沐清歌說完,不禁在心中冷哼,皇上巴不得盼著淩王死,戰神淩王可是埋在皇帝心頭的刺!

“自然不希望。”皇帝沉聲道。

他恨不得淩王死,可是表麵功夫還得做足,濫殺功將,會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今日,他親自派蘇德前去宣旨,目的也是想查看淩王到底有沒有寒毒發作。

“至於三皇子麽,臣妾敢用性命擔保他不會有事!”沐清歌清淩淩的嗓子在殿內響起,聲音不大,令人無法忽略。

皇帝聞言,眸光不自覺深沉了幾分,令人無法捉摸他的心思。

“三皇子那個方子,果真是你開的?”

他不信,一個草包廢物會開什麽方子。

沐清歌點頭,“是我。”

“你可要想清楚了,萬一三皇子有個三長兩短,你可是死罪!”皇帝眸光晦暗不明。

他現在還不能確定那張方子到底真的是沐清歌開的,還是別人支使的。

“臣妾明白,可是臣妾卻能夠肯定三皇子一定會平安無事。”

皇帝臉上的怒意漸去,陰鷙的眸子再次鎖住沐清歌,“淩王他,現在如何了?”

“幸得皇上洪福齊天庇佑,王爺現在已經脫離危險了。”沐清歌不介意給皇帝戴一頂高帽。

皇帝淡淡點了點頭,臉上沒有半分情緒變化,隻是不冷不淡的隨口問道:“朕不知淩王府上何時有了這麽一位醫術高明的神醫,真是淩王之幸。”

他的語氣裏帶著試探。

“臣妾不才,曾經跟著一位神醫學過幾年針灸,誤打誤撞,救了王爺。”

沐清歌沒有打算隱瞞,她會醫術這件事,皇帝很快就會知道。

因為,還有一個三皇子等著她去醫治呢,她不妨提前告訴他們。

在她的記憶中,原主外公死後,曾被沐丞相丟到京北的妙安堂兩年,用拜師一說再好不過,畢竟她那時年幼,而且過去了那麽多年,早已無跡可尋。

“愛妃,快帶淩王妃去看看炎兒吧。”沐清歌本以為皇帝會說些什麽,誰知他卻突然轉了話題。

“是,臣妾多謝皇上。”梁貴妃立即謝恩。

沐清歌直接跟在梁貴妃身後,出了乾清宮。

皇帝看著沐清歌筆直的背影,陰鷙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一揚手,一道黑色的身影便悄無聲息的掠至他的麵前。

“去查一下沐清歌的底細,朕要全部資料!”

是,那道黑色的身影再次隱入更深處的黑暗之中。

這時,蘇德看著皇帝臉色陰晴不定,有些猶豫道:“皇上,沐丞相在外麵已經足足等了將近三個時辰了,要宣他覲見麽?”

“他怎麽來了?”皇帝蹙了眉頭。

他一拂衣袖,說道:“宣!”

沐丞相一進了乾清宮,立即跪倒在地,老淚縱橫,重重磕頭道:“皇上,您一定要為微臣做主啊!”

他也不想來麵見皇上的,一旦將這件事傳到皇帝耳中,他絕對落不了什麽好處。

可是不過兩個時辰的功夫,外麵已經瘋傳沐家之女和太子私相授受、敗壞門風,為東楚不容,他不敢想象會帶來怎樣的後果,隻怕不止是穎兒難活命,就是他的官途和名聲也會受到影響。

看著沐丞相匍匐在地上的狼狽模樣,皇帝眉頭微鎖,沉聲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皇上,今日微臣的壽宴上,太子殿下……他和微臣的幺女……”沐丞相老臉通紅,也沒有勇氣說出來,“如今大街小巷都傳遍了,說微臣教女不嚴,還……還說太子殿下德行有損……汙了太子殿下的賢明,微臣有罪!”

“混賬!”皇帝當即生怒,直接將龍案上上好的青瓷瓶掃落在地,發出一聲驚天的響聲。

“皇上,請息怒。”沐丞相立即將腦袋伏在地上,可是他卻半點不怕,皇帝的脾氣他再清楚不過,不然他也不會從一介清貧書生做到當朝丞相了!

緊接著,他又將淩王和沐清歌在沐相府的行為加油添醋說了一番,沒有一句在指責淩王,可是句句都將矛頭指向了淩王,順便又將太子的形象美化了一番。

果然,他最能抓住皇帝的心思。

皇帝聞言震怒,“好,好個淩王!”

這個淩王現在真是越發的放肆了,竟然直接拿太子打他的臉,真是好啊!

“皇上,請息怒,氣大傷身呐。”蘇德勸道。

皇帝憤怒的一拂衣袖,看著跪在地上的沐丞相,心中怒氣更甚,他究竟是怎樣做事的,竟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現這樣的事,還教出了一個好女兒,不知廉恥!

“沐愛卿,你起來吧。”皇帝揚了揚手,雖然他現在惱怒沐丞相,可是他向來辦事妥當,深得他的心意,自然不能處置。

“多謝皇上。”

皇帝剛剛落了坐,蘇德小心提醒一句,“皇上,太子殿下來了,從皇後娘娘的昭陽宮五步一跪十步一叩首前來請罪,額頭都磕破了。”

就算他派出去的暗衛沒回來,外麵消息如潮,他也不該聽不到半點風聲。

都是他這個皇後,做的好事!

她以為攔住了消息,就能給太子收拾爛攤子了麽?

“叫太子給朕叫過來!”

太子忐忑的進了殿,皇帝必定少不了狠狠訓了太子一頓,尤其是在淩王的問題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丟臉,他怎麽能忍?

最後,皇帝頭痛難忍,直接道:“將沐家幺女封為太子側妃,兩月後抬入東宮。”

聘則為妻,奔則為妾。

沐家的幺女隻能做太子側妃!

比起沐妤月入主東宮,皇帝倒是更願意讓沐姝穎進東宮為側妃,以後,他再為太子選一位品德俱佳的女子做太子妃便是。但是,這位女子卻不能是世家女子!

“多謝皇上。”沐丞相很滿意,雖然不能按照原計劃送大女兒入主東宮,可是小女兒做了太子側妃,也比他名聲掃地要好得多!

“父皇……”太子看到皇帝陰鷙的目光頓時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隻得點頭應是。

隻怕出了這樣的事情,月兒再也無法嫁入東宮了!

太子和沐丞相走後,皇帝頭痛至極,整個腦袋仿佛裂開了一般,他捏著眉心疲憊的靠在龍椅之上,一個沒有眼色的小太監戰戰兢兢的進來稟告,“啟稟皇上,長樂公主在外麵大鬧,說是想見皇上。”

“將她趕走!”皇帝不耐的揮揮手。

“蘇德,去告訴皇後,讓她好好教養她的一雙好兒女!”皇帝說完,疲倦的轉身去了內殿。

沐清歌跟著梁貴妃向夏侯璟居住的宮殿走去,一路上梁貴妃不僅沒有半點責怪沐清歌亂開藥方之言,反而大讚她的醫術高深。

“淩王妃能夠治得了淩王的寒毒,想必醫術高明,是在世神醫,一定會醫好炎兒的。”

“炎兒的病就麻煩淩王妃了,等炎兒好了,定會去淩王府拜謝。”

……

一頂頂高帽子戴下來,壓得沐清歌喘不過氣,她報以微微一笑,“清歌給三皇子開的方子不會錯,定是哪裏出了意外。娘娘放心,他不會有事的,我自當盡力醫治三皇子。”

最簡單不過的捧殺!

沐清歌不傻,自然能夠聽得出來,這梁貴妃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梁貴妃笑的親切,“有勞淩王妃了,請。”

沐清歌進了殿,就發現冰畫和冰音正在殿內等她。

“王妃,您沒事吧?”冰畫擔憂道。

“我沒事,你們在這裏等我。”沐清歌從她的手上接過了小布包,然後隨著宮女去了夏侯璟的寢殿。

緊接著,沐清歌對梁貴妃歉意一笑道:“娘娘,不好意思,清歌醫治的時候,向來不喜有人在場,所以……”她看了眼左右。

“你們都下去吧。”梁貴妃淡淡吩咐,然後問道,“難道本宮也不可以麽?”

沐清歌微微搖了搖頭,“希望娘娘可以諒解,我保證三皇子不會有事。”

梁貴妃看了眼榻上昏迷不醒的三皇子,猶豫道:“那好吧,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可是,她最後離去時看向沐清歌的眼神卻劃過一抹威脅。

梁貴妃出去之後,沐清歌放下手中的小布包,取出脈枕墊在夏侯炎的手腕下麵,開始把脈。

誰知,她把了把脈卻沒有察覺什麽異常,這夏侯炎根本就沒事。

緊接著,她啟動了醫生係統對他做了個深入的檢查,以防止漏掉什麽把脈發現不了的症狀,可是依舊沒有什麽不對。

沐清歌收了手,看著榻上的夏侯炎,淺聲道:“三皇子,這個時候就沒必要再裝了吧。”

果然,沐清歌的話音剛落,榻上原本昏迷不醒的夏侯炎就睜開了眼睛,然後從榻上坐起身子,露出一抹玩味的眸光。

“皇嬸的醫術果然高明。”

“你裝病就是為了讓我進宮麽?”

夏侯炎點頭,“自然,不然本宮實在想不出用什麽樣的法子將皇嬸進宮,不是麽?”

沐清歌睥著榻上的夏侯炎,忍不住要罵人。

這個夏侯炎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竟然用這樣令人卑鄙的法子讓她進宮!

“皇嬸這是生氣了麽?”夏侯炎從榻上起身,走進沐清歌,眸中流露出一抹毫不掩飾的興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