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暮靄的詢問, 李宏並沒有給出正麵回答,他隻是淡淡地看了暮靄一眼,就將房門從裏麵關上了, 同時燈光熄滅,任由暮靄再怎麽敲門都沒有任何動靜。

暮靄無法,知道今天從他這邊拿不到線索, 於是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發現的確已經不早了,於是她快步離開城中村, 去到了一個還算熱鬧的路口,足足等了大約20分鍾才打到了一輛車。

——而且還是黑車。

對方車上沒有計價器, 即便有, 暮靄也不敢讓他打表,兩人就距離問題討價還價談好價格之後, 對方同意將她送回到公寓那邊。

最初的時候,暮靄在路上並沒有看到什麽人, 她昨天這個時間在外麵看到的那些散步的人好像都憑空消失了一樣。

隨著時間的流逝,馬路上的人越來越少, 最後好像他們承包了整條道路一樣, 隻有往返兩邊都隻有這一輛車行駛在路上。

暮靄心裏暗暗覺得不對,她坐在副駕駛上目視前方,偷偷用餘光去觀察司機, 然而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對方依舊是那副話不多的樣子,目光直視, 專心致誌地開著車。

現在的手機連上網都費勁, 何況於地圖導航, 暮靄初來乍到也搞不懂路線,隻知道司機開的方向的確是城區,卻不知道是不是最合適的路線,不過既然價格已經談好了,繞路虧的是他自己的油錢,應該不止如此。

……

……

無所謂,反正既來之則安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暮靄心裏有了提防,同時也做好了戰鬥準備。

理論上,正常的夜晚應該是越來越黑的,然而現在天空的顏色,卻跟暮靄剛下火車時候感覺差不多,同樣的昏暗,同樣的陰沉,卻沒有那種真正夜晚的感覺,就好像A市的天氣從始至終都是一個顏色。

這種尋常中帶著詭異最是磨人,暮靄所接觸到的人似乎對此司空見慣,既不覺得天空有問題,也不覺得他們居住的城市和其他城市有什麽區別。

要麽是全A市居民有問題,要麽就是自己有問題,暮靄默默思考著這個,懷疑自己已經陷入了某種幻覺。

車輛在空曠的馬路上飛速行駛著,前方是一條長長的黑色隧道,司機開著車連慣常的進隧道前減速都沒有,就那麽保持著現在至少80邁的速度一頭開了進去。

隧道裏依舊空無一人,隻有他們車輛行駛時發出的回聲,他們在隧道裏的時間並不長,暮靄注意了一下手機,約莫也就是3分鍾,她就從正前方的車窗裏看到了外麵的景色。

一切都變了,隧道好像是兩個空間的分界線一樣,將世界分成了喧鬧和寂靜兩個部分。

然而說是喧鬧好像也不太正確,街麵上的確出現了許多人,他們的樣子很奇怪,一個個垂著頭耷拉著手,機械且生硬地超前麵挪動著腳步。

“茲——”

車輛一個急刹車靠在路邊,司機轉頭對暮靄麵無表情開口:“你下車吧。”

暮靄也看他,平靜回應:“沒到地方,我不下。”

“你必須下。”司機說,語調平平,“錢我可以不要,但你必須下車。”

暮靄蹙眉,擺出非常不滿的架勢:“你這人怎麽這樣,明明說好的。”

“錢我可以不要。”司機重複著自己剛才的話,對暮靄說了什麽完全不在意,“我隻能開到這裏,你必須下車。”

暮靄知道自己遇到劇情了,嘟囔了兩句“倒黴”、“真過分”之類的話,摔門下車,做足了一個怒氣衝衝的乘客的樣子。

這個地方距離暮靄的公寓已經不遠了,距離公司所在的大廈也很近,算是兩邊中間的一個交界點。

隻要沿著這個路口一直往前走,然後在十字路口轉彎向右轉彎,再一直往前走,下個路口左轉,就能能抵達暮靄現在居住的公寓樓。

然而這段看似很短的路卻不怎麽好走,路上的那些行人,一個個拖著腳步,行走的速度非常慢,他們目不斜視地注視著前方,嘴裏還發著一些諸如“啊啊呃呃”的奇怪聲音,怎麽看都像是生化危機電影裏那群沒有理智的喪屍。

“跟喪屍還是有區別的,至少外表不像。”暮靄眯眼打量著離自己最近的“人”,小聲嘀咕著,“這個世界越來越奇怪了,線索好多,但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根本聯係不到一起,現在莫名其妙又來了生化危機恐怖片……線索少很煩,線索多也很煩啊,根本摸不著頭腦。”

正如暮靄說得那樣,若是不被行人現在的動作嚇到,隻仔細觀看他們的外表,就會發現他們依舊是完好無缺的人類形象。

身上既沒有腐肉,也沒有那些令人感到奇怪的東西,臉上的表情即便僵硬,但五官俱在,比起喪屍更像是睜著眼出來夢遊的人。

這讓暮靄一時無法判斷對方到底還是不是人類,到底是受時間段影響會變成這樣,還是因為劇情的緣故,亦或者他們其實是其它未知生物,過了今晚轉天還能繼續正常的生活。

暮靄試著靠近其中一個人,她做好了隨時攻擊和被攻擊的準備,然而對方並沒有這個意思,隻是在她靠近後側過頭對她森然一笑,開口問道:“你發現咒了嗎?”

話音落下,暮靄隻覺得眼前一花,自己宛若棋盤上的棋子,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傳送到了剛才站的位置。

而且暮靄覺得一陣胸悶頭疼,呼吸乏力,同時有什麽東西在她腦子裏攪動,讓她不得不蹲下來緩解那股眩暈和頭疼。

這種痛苦持續了大約5秒鍾,暮靄從那種難受中緩和過來後,不敢再貿然靠近那些人。

“惹不起躲得起。”

暮靄嘀咕著,邁開腳步試圖從那些人身邊繞過去,然而在她距離對方約莫7、8步遠的時候,依舊觸發了什麽條件。

那個“喪屍”抬頭凝視著暮靄,露出跟上一次分毫不差的笑容,開口問話的聲調也依舊同款:“你發現咒了嗎?”

暮靄再一次回到原地,頭疼胸悶無法呼吸的狀況比上一次更加強烈,同時持續的時間也延長了2秒左右,造成的傷害自然也增加了。

“是完全不能靠近,還是有距離要求?”

暮靄站在原地仔細觀察這些“喪屍們”,很快就被她發現了端倪,這些家夥的行動都有跡可循,似乎遵照著什麽程序在移動。

他們有著不同的行動範圍,要麽向前一段距離返回,要麽向後一段距離返回,或者像個巡邏兵一樣繞著圈在馬路上轉來轉去。

看著這個場景,暮靄腦子裏突然蹦出個她很久以前曾玩過的小遊戲,大概就是說有個間諜闖入某個地方,要趁著巡邏守衛不注意的時候潛入。

巡邏守衛跟這些喪屍們一樣來回遊走,如果玩家暴露在他們的正麵視線範圍內,就會被發現。

反之若是一直在他們的身後或者身側走,哪怕距離再近,對方也會完全聽不到腳步聲,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暮靄深吸一口氣,嚐試著往前走了幾步,同時注意數著自己和對方之間的距離,想要看看是一旦麵對麵就會被發現,還是要侵入到某個範圍內才作數。

20步。

15步。

10步。

“你發現咒了嗎?”

隨著這句熟悉的話,暮靄再度回到下車後的位置,她忍不住抱著頭蹲下,還有些幹嘔,足足緩了好幾分鍾才又重新站起。

“這波警告厲害了,得小心。”

暮靄確認了規則,不再進行試探,而是按照之前曾經玩過小遊戲的方式,開始根據對方的行進路線規劃自己的躲避方案。

幾經盤算之後,暮靄再次動身,這次不同於之前的莽撞,她的每一步路,每一次閃避都有著自己的節奏。

這是一種非常考驗腦力和眼力的活動,暮靄必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刻注意著那些“喪屍們”的腳步以及他們的朝向,還同時還得注意彼此間的距離,否則一不小心踏入他們的警戒線,不管走了多遠都將前功盡棄。

暮靄不確定自己還有幾次機會能返回原點,她不敢貿然嚐試,因為每一次的回歸都意味著比上一次更可怕的痛苦。

即便是現在,暮靄的眼前也出現了一抹隱隱約約的紅色,就好像在遊戲中被攻擊太多次,掉血後生命走向死亡之前,會在視網膜之內看到的那種紅。

同時,從剛才能看到紅色之後,暮靄的腦子裏就有個小人在喋喋不休地重複著同一句話。

“你發現咒了嗎?你發現咒了嗎?你發現咒了嗎……”

“沒發現咒,但發現你了。”

暮靄冷漠地忽略了腦中的雜音,全神貫注在自己的行動上,終於,這一次她成功繞過了那些“喪屍們”,抵達了公寓大樓門口。

就在暮靄踏上台階的那一刹那,身後的“喪屍們”連同腦海裏的聲音忽然全都消失,就好像街麵上本就如此安靜,剛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夜晚的分界線是晚上9點,昨天在9點前出來一切安好,今天在9點後回來就遇到了這個。”

暮靄眯眼盯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看了幾秒,轉身走入公寓。

“所以,還是得在白天弄清楚咒是什麽啊,不然我懷疑到最後幾天的時候,這些家夥可能就不會那麽老實地隻是巡邏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