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中的蛇形煙熄滅之後, 場內所有受到影響的玩家都從幻境中清醒,越是精神力差的人,臉色就越難看, 反觀金哥和他親信們的狀態要好很多。

暮靄覺得金哥應該也加強了精神力,但不確定他是否能感知到自己所見到的那些情景……這已經不重要了,隻要明天隨機項目裏有那一項, 她就會立刻動手。

所有的參觀項目都由村民提供,內容與他們真正的身份有關,玩家處於一種兩難的境地——完美完成, 身體上會受到傷害。完不成,村民會對他們施加懲罰, 輕則減免飯食, 重則趕出室外。

緋月的光芒能增加汙染值,這個和參加項目遭受到的傷害不同, 前者會被如實地帶出副本,後者離開後副本後就恢複如初, 每個人都知道該怎麽選。

儀式結束後,今天就算過去了, 玩家們三三兩兩結伴回到自己借宿的房間, 村民們已經準備好晚飯,他們要趕在緋月升起之前吃完。

“你怎麽不吃。”屋主老頭垮著臉盯著暮靄,玩家5個人一張圓桌, 其他4人都吃得很香,唯獨暮靄根本沒動筷。

暮靄麵上露出略有些驚慌的神色,摸了摸自己的胃口不好意思開口:“我、我帶了麵包, 吃那個就好。”

屋主老頭執著發問:“為什麽不吃做好的, 非要吃麵包?”

暮靄眨眨眼睛:“我過敏。”

老頭掃了眼自己做的六菜一湯, 疑惑問道:“對什麽過敏?”

暮靄伸手一個碟子一個碟子指過去:“土豆過敏,蘿卜過敏,魚肉過敏,茄子過敏,菜花過敏,黃瓜過敏……哦,西紅柿雞蛋湯裏的西紅柿我也過敏。”

別說屋主老頭,就算其他玩家也被這一連串的過敏弄得瞠目結舌,這敷衍的態度比他們碗裏的米飯都滿,這人什麽毛病,真不怕把NPC惹毛了嗎?

哪怕看不慣暮靄扮演的這個男人,為了自己的安全,也有多次來過這個副本的給出了提示:“小劉,你盡管吃吧,田吉老爹和穀夫老爹的手藝可好了,這些菜既安全又營養,吃了不虧。”

聽到這句話,暮靄瞬間沉了臉色:“麻煩注意下稱呼,我家沒有這種孽畜。”

說完,暮靄裝都懶得裝,起身離席返回了房間,讓她稱呼兩個戰犯為老爹?嘖,做夢都不可能的事!

暮靄離開得莫名其妙,其他玩家麵麵相覷,出言提醒的那人更是覺得委屈,但在NPC的注視下不好離開,隻能和同桌的其他人抱怨。

“什麽毛病!”

“算了,別理他,他腦子肯定有問題,不然一般人誰辦得出那種事。”

“就是就是,快點吃飯吧,多吃點,後麵幾天裏能不能吃這麽好可全看運氣了。”

“他最好祈禱明天別跟咱們在一個項目,不然我非得教訓他一頓!什麽玩意兒啊,一個第一次進本的新人,也敢跟我囂張!”

“張哥消消氣,明天等項目完事後,咱們聯手揍他一頓,讓他知道知道厲害。”

“對啊,先吃飯吃飯,一會緋月該出來了。”

……

自從和這些罪犯們成了敵對陣營之後,暮靄一改之前不想做任務的心態,滿腦子都是探索這個副本另一麵的想法,說起來那些可真是太沒用了,緋月副本都存在多久了,竟然還沒把劇情挖掘到100%,簡直就是浪費生命。

“如果說初期拿到鑰匙的人精神力不高,走的是罪人陣營副本,他們的掙紮求生就能理解。但後期連一個發現雙劇情線的都沒有……就離譜。”

其他人還在吃飯,暮靄盤膝坐在自己**,望著漸暗的天色托腮思索,其實她也不是非得刨根問底,實在是等候的時間過於無聊,而她在沒有完成初始目標之前,還不能暴露身份。

其實剛才的行為就已經有些出格了,暮靄從改裝好的空間腰帶裏掏出個麵包啃著——既然是對立陣營,最好別沾染因果,別說吃的,就算是住宿,她也沒打算留在這間屋子裏。

沾染了罪惡之人提供的庇護和食物,就與他們有了關聯,暮靄作為對立陣營,必須保證自己超脫不受桎梏。

那幾個玩家吃過飯回來後,暮靄已經離開了,他們對此不以為意,隻以為他是去解決生理問題,或者不懂行情地去逛逛,於是不約而同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讓他去吧,遲早知道緋月的力量。”

“就是就是,一個新人還敢自己主動探索副本,真是不怕死。”

“別管他了,隻要不是在項目裏,作死也牽扯不到咱們身上,緋月馬上就要出來了,大家還是拉窗簾準備休息吧。”

“哎……想到明天的那些項目我就煩,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誰知道,活一天算一天吧,說真的,金哥要價越來越狠了,社區裏提供的工作就給那幾個錢,我買吃的都快不夠了,說不準下一次我連搶門票的資格都沒有。”

“誰不是呢,誰讓咱就是普通人呢,拚死拚活工作一個月,錢都交給——”

說話的人突然頓住,自知多言後他一把將被子扯到下巴,翻個身含糊兩句“睡覺”,就不再開口。

另外兩人也不再說話,很快一室寂靜,隨著緋月的紅色光芒穿透窗簾射入屋內,**的人再次陷入了一種醒不來但痛苦的狀態中。

玩家都這麽慘了,身為罪魁禍首的田吉和穀夫更是如此,從暮靄的角度去看,在緋月的照射下,無數白色的靈魂從院中拔地而起,瘋狂地衝擊著被不知名東西保護著的房子。

靈魂們憤怒地嚎叫著,從龜裂的嘴巴裏發出幾乎能看到實質的聲波,不斷攻擊著搖搖欲墜的房子,卻因為房門緊鎖而被擋在了外麵。

田吉和穀夫住的屋子裏,所有的窗戶全被釘死,門縫也被塞了厚厚的布料,他們在盡可能堵住每一絲會泄露緋月的地方,膽戰心驚地維係著他們卑賤的生命。

暮靄掃了眼規則書,精神汙染值紋絲未動,依舊維持在她進來時的數字,而她本身並沒有感受到什麽痛苦,反而在緋月之下覺得自己越發輕盈。

“看來我又賭對了。”

暮靄從樹上站起來,雙手抬起保持身體平衡,踩上了一根更細、但也更靠近主屋的樹枝。

“規則上隻說讓玩家不能爭搶房屋,不能住超過限製的人數,卻從來沒說過一定要借宿在罪人家裏——他們在緋月下會覺得不舒服,是因為接受了罪人的庇護,吃了罪人的食物,而且精神力不高感知不到冤魂的存在,所以才會被緋月照到後就難受……”

“這就跟亡靈無法沐浴在聖水裏的理論是一樣的。”暮靄下了結論,靈活地跳到了主屋的房頂上,“所以開啟第二條線的初始條件就是精神力要足夠高,我現在是7,是剛剛夠線還是超出不好說,但那些反複刷固定本拿不到更多強化點的人,肯定是夠不到的。至於其他人——大概也能猜出他們的想法。”

暮靄穩住身形,靜靜等了幾秒,之後才繼續往中間走,同時還不忘理順自己的思路。

“貿然走其他劇情路線,很可能會導致通關後副本出現重大更新,他們手裏的攻略就需要重做,而且新的路線未必比琢磨透了的老路線更安逸,收獲更多,所以才會選擇保持原樣吧。”

緋月村的房屋都是老式的磚瓦房,這給了暮靄極大的行動空間,如果是那種水泥房頂,她還真得換一個方法,而現在麽……

“然而副本是否保持原樣,跟我又有什麽關係呢?”

暮靄笑得像是個即將惡作劇的孩子,搭在瓦片上的雙手同時用力,輕巧地連抽十來塊瓦片,並好心地換了地方,讓緋月之光能夠射進屋內。

“我隻是個想要為數十萬冤魂略盡綿薄之力的小姑娘呢。”

暮靄的動作前後不過十幾秒,帶來的效果卻是絕殺,隨著緋月的光芒射入屋頂後,那些白色的靈魂也仿佛找到了指引,爭先恐後順著孔洞往屋裏鑽去。

“啊啊啊!!哪裏來的月光!!”

“救命,救救我啊!!好疼,太疼了!!”

暮靄唇角噙著冷笑,輕快地在屋頂上跳起了踢踏舞,她甚至都不願意用手去揭開瓦片了,而是用腳代替了這個動作。

“這時候知道疼了,幹那種喪盡天良的混賬事之前,怎麽不知道別人也會疼?”

緋紅的月光之下,暮靄宛若名為複仇的舞者,在房頂上翩翩起舞,敵人恐懼而痛苦的哀嚎是此時此刻最美的樂章。

隨著瓦片越踢越多,緋月所能照耀的地方也越來越廣闊,田吉和穀夫的哀鳴也越發的淒厲,光是聽著就能感知到他們到底有多痛苦。

田吉和穀夫在屋內的地下翻滾著,嚎叫著,他們拚命撕扯著自己的身體,抓撓著自己的皮膚,硬生生用指甲將自己的皮剝了下來。

緊接著是眼睛、鼻子、身體裏的各種器官,都以一種好不科學的方式被剝離他們的身體,整個過程既殘忍又痛苦,然而暮靄對此完全不為所動。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時正是天道好輪回,想想他們喪心病狂的暴行,暮靄隻覺得這種複仇還可以再深刻一些。

【獲得成就:複仇者】

當田吉和穀夫的聲音逐漸衰弱並趨於平靜後,差不多也快到了該日出的時間,暮靄功成身退,美滋滋地帶著新拿到的成就跳下了屋頂。

啊,這一晚上跳得真快樂,明天晚上去誰家跳好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