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晚和白晝進行切換之後, 第1波攻擊正式來臨。

暮靄看著那些藤蔓們從陰影中慢慢走出,在白晝的照耀之下,它們的生長速度變得非常迅速, 再沒有了之前在月光下被壓製而無法釋放自身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它們不再是以藤蔓的形式出現,而是化作了人類的樣子——或者說, 叫做有著人類外表的怪物更為恰當。

隻看外形的話,這些怪物們與人類非常相似,有著同樣的器官和身體構成方式, 但他們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不正常的灰暗濕冷,就好像一個個剛從海底下爬出來的一樣, 每走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一個濕漉漉的黑色腳印。

暮靄甚至懷疑, 地麵上的濕根本不是下雨,而是被這些家夥一點點弄濕的, 畢竟他們不止走路會留下腳印,全身上下都在往外滲水。

類人怪物的皮膚是灰暗色的, 有點讓暮靄聯想到陰屍之類的存在,它們的衣服也是如此, 灰撲撲的看不出原本的材質, 飽經歲月摧殘的東西還能依舊保持完整,大概是它們作為衣服的最後的倔強。

隨著那些家夥越來越近,在陰沉但白晝的天色下, 暮靄遠超常人的視力已經能看清對方的麵容,它們的雙眼空洞而無神,臉上則充滿了麻木卻狂熱的既矛盾又扭曲表情。

它們前進的速度很慢, 好像並不適應自己身體的過度笨拙, 暮靄猜可能是泡水泡太多了, 沒把水控幹淨多半不能身輕如燕。

怪物們並沒有像末日片裏的喪屍那樣嘴裏發出古怪的聲音,同樣的,它們的雙臂也沒有向前平伸,而是自然垂在身體兩側,但也正因如此,顯它們得走路的姿勢更加怪異。

在它們的軀體上,懸掛和纏繞著一些類似於海草之類的植物,暮靄認不太出來,她對海洋植物沒什麽了解,隻能辨認出那些覆蓋於怪物露在外麵的四肢和臉上的生物。

藤壺,一種海洋中的節肢動物,會附在岩石以及各種海洋生物的身上。

暮靄每次看的視頻裏麵,藤壺都是成群結隊的,對密恐患者極不友好,這次也不例外,那些怪物們露在外麵的四肢和臉上已經有大半麵積都是這些小東西了。

雖然那些怪物距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暮靄卻已經能聞到他們身上那種濃厚的海洋味道,而且是非常糟糕的那種——就好像有人把1噸魚遺忘在了露天碼頭上,任由它們被暴曬1個月後發出的那種又鹹又腥又腐爛的味道。

不管這些怪物之前是不是人類,至少在這一刻,暮靄覺得它們更像是居住於海底的生物,在白天的時候爬上來,在晚上的時候本體潛回去,隻留下藤蔓化身藏在城市中的陰影裏,尋覓著能充當食物的存在。

“看見你們,我密恐都要犯了。”

暮靄搓了兩把自己胳膊上長出來的雞皮疙瘩,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不提那些家夥給她帶來的心理壓力,光是生理壓力就很要命了。

話雖如此,暮靄還是強迫自己直視著那些人的位置,因為要避開陰影所在,她選擇的地方是一個真真正正完全空曠的地方,沒有陰影沒有遮擋,同時也意味著她的敵人可以從四麵八方360度包圍她。

“有利有弊。”暮靄沒有挪位置的打算,“但下一次我想選個更好的地方,一直盯著它們太累了……當然,前提是有,而且能被我找到,不然就還得回來這裏。”

身上長滿了藤壺的怪物們緩慢移動著,因為有聖言規則的束縛,它們被迫在距離暮靄3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藤壺怪物們對此很不滿,它們焦躁地來回挪動著自己的位置,然而規則就是規則,它們連1毫米都無法向前邁進,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立在它們和獵物中間。

這樣的徘徊一直持續了約莫10分鍾左右,藤壺怪物們那進了不知道多少水的大腦終於意識到它們這樣是無法靠近的,於是它們終於抬起了它們懸掛著水草和布滿藤壺的手臂,用力拍打著麵前這根本看不見的屏障。

屏障之所以叫做屏障,就因為它足夠結實,藤壺怪物們在經過又一個10分鍾後,終於發現自己無法擊碎麵前的空氣牆,紛紛伸出了自己黑紫色的粗大肥厚的舌頭,想通過舔舐的方法來進行某種特殊攻擊。

“不行了不行了,再這麽下去,我的san要掉光了。”

暮靄終於扛不住精神打擊,忍不住別開視線,她實在是沒想到這幫家夥連舌頭上都長滿了藤壺,簡直沒眼看,有多少個氪金狗眼都得瞎在這裏。

好消息:暮靄別開了視線,主動隔離了前麵那些家夥的精神汙染。

壞消息:暮靄所在的地方是個空曠的廣場,她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不管腦袋轉到什麽位置,總會有藤壺怪物伸出自己的舌頭,給暮靄展示它到底收藏了多少藤壺寶貝。

暮靄有一句MMP卡在喉嚨裏,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她又不敢完全閉眼或者低頭看地上,萬一有點別的變故呢,誰也不能保證這鬼地方就這麽一種怪啊。

聖言被激活之後,一直呈現冒著藍光的狀態,並且出現一道非常明顯的光束條,雖然沒有標注出百分比,但根據聖言的數量去分攤的話,也能計算個八九不離十。

現在,隨著那些藤壺怪物們的舔舐動作,能量光束在逐步減少,雖然緩慢,但的確是在變化。

“感覺這樣根本撐不到晚上月亮升起啊。”暮靄站在原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覺事情不太妙,“粗略算了一下,也就是下午2點多的樣子,還得說隻有這些東西,不會在額外增加或者變異什麽的……”

暮靄掃了一圈外麵的藤壺怪物們,沒有數量增加,但她不知道這是暫時的,還是今天一天就這樣。

“希望這個副本的終極奧義不要是塔防,非要是的話,希望關卡裏的怪物波數按照“天”的單位出現,不然我還真可能抗不過去。”

可用來指定規則的聖言碑文太少,在不知道夜晚是否會刷新的情況下,暮靄不敢一口氣都用了,免得明天白天沒有可用的。

然而現在的問題在於,如果她過於吝嗇、不舍得使用這些聖言碑文,她很可能連明天白天都不會擁有,那留下這些東西也就毫無意義。

令人頭疼的矛盾,暮靄想,該用還得用,不行就采用遊擊戰術,放風箏拖著這幫家夥,它們動作笨拙,大概率很難追上自己。

然而這又涉及到另一個體力問題,暮靄沒有饑餓感,但有疲憊感,她已經在街上逛了一晚上,不是在現實世界裏刷刷手機打打遊戲的一晚上,而是貨真價實在走路、奔跑和繃緊神經探查四周的一晚上。

暮靄疲憊是正常的,她就算經過了身體強化,終究還屬於人類範疇,身體勞累還能忍,精神不濟導致反應變慢才是最大的問題。

現在雙方陷入一種古怪的僵持狀態,外麵的怪物進不來,裏麵的暮靄不想出去,尤其是在確定聖言規則的能量絕對能支撐到下午後,她甚至還閉眼小憩了一會。

當然,也隻是一會,身處這種環境,暮靄心再大也不會真睡踏實了,她現在的狀態有點像當年在學校裏吃過午飯,開始下午第一節 課時的樣子。

尤其是當這節課還是政治、經濟、哲學之類的課程時,暮靄有30%的幾率會陷入“想要好好聽課卻怎麽也睜不開眼睛”的狀態,而且有這種DEBUFF的遠不止她一個,階梯教室裏很多人的腦袋都會一點一點的。

就像她現在這樣,頭微微低下,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然後在觸碰到一個臨界點的時候快速反彈,瞬間睜開眼看看四周,確認跟之前沒區別後,又慢慢陷入剛才的循環。

就這樣,暮靄斷斷續續睡了將近2個小時,這才慢慢清醒過來,她緩緩地伸了個懶腰,站起身活動著身體,順帶檢查聖言規則的能量消耗。

“比我上次醒來隻少了一點點,還行。”暮靄揉著不怎麽舒服的脖子,這種睡眠方法固然可以恢複一定的精神,但實在是太不舒服了,“這時候就希望有隊友在了,兩個人輪流休息,總比自己一個人強……真不知道說什麽好,該給隊友的時候不給,不該給的時候又瞎給。”

吐槽能讓人心情愉快,暮靄花了幾分鍾懟天懟地懟係統,果然覺得精神放鬆很多,哪怕再看那些舔空氣的藤壺舌頭,也覺得壓力沒之前那麽大了。

“接下來,該試試這個聖言了。”暮靄凝視著正前方數量一直沒有增加的藤壺怪物們,念出了組合好的紅色聖言,“以月光為名,聖言曰:【懲戒】【威脅】。”

話音落下,一道360度的白色光芒從天空倏然而下,將那些藤壺怪物們籠罩其中,一陣令人難以忍受的哀嚎低吼過後,光芒消失,同時也留下了一地七倒八歪的怪物們。

暮靄能看到它們的身體仍在抽搐,生命力並沒有直接消散,就好像聖言裏的碑文“懲戒”一樣,隻是“懲戒”而非滅殺。

“威力不小啊,挺好的。”

有聖言限製,暮靄沒法靠近那些怪物,她挪動一步,那些怪物哪怕躺著也會跟著挪動,雙方都無法靠近彼此,所以她沒法弄死對方。

看著已經停下消耗的能量條,暮靄突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她是不是可以利用這種無法靠近的推動力,將這些已經無力反抗掙紮的怪物,都推到某個建築之內呢?

這樣想著,暮靄側過身,看向了距離廣場並不算遠的那棟尖塔建築,她還不知道裏麵有什麽呢,如果是對自己有益的存在,是不是可以幫忙消滅這些藤壺怪物呢?

與其被動等待機會,暮靄更喜歡自己規劃好路線主動出擊,許多猜想等待著她去驗證,畢竟在副本裏有著“第一天危險最小”的默認規則,有些事最好在這個時間段裏解決掉。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