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內的布局沒有變化，依舊和現實中的差不多，唯有空調仿佛開得太足了，讓人恨不能多添件衣服。
一具紙馬鋪才會紮的那種紙人取代了原本的司機，戴著瓜皮小帽的臉上塗著兩團不合時宜的紅胭脂，此時它的嘴唇一開一合，以一種縹緲的聲音宣讀著乘車指南。
[歡迎乘坐404路公交，坐下請係好安全帶，站立請站穩扶好，不要跌倒，不要大聲喧嘩，本車無安全險，出現任何意外傷亡均不予賠付。
本趟車為環線，今日將沿路線行駛5輪，請各位乘客盡快找到目的地下車，拒絕加班從你我做起。]
乘車指南一共播報3遍，之後司機不再開口，整輛車仿佛行駛進了淡紅色的迷霧，既看不見前麵的路，也不知道兩側到底有什麽。
除了跟暮靄一起上車的4個人之外，車裏原本還坐著3個人，本來昏昏欲睡的他們也都精神了，或無奈或驚慌地看著四周。
“臥槽，怎麽回事！”坐在後排的一個男人站了起來，“蹬蹬蹬”幾步就跑到後車門的地方，嘴裏還大聲嚷嚷著，“這不是商業街的車嗎？中途換線了？我——”
話沒說完，車廂內突然傳來細微的“噗呲”聲，緊接著同樣的聲音越來越多，暮靄距離男人最近，剛好看到對方跟漏了的篩子一樣，從身體各個部位開始往外噴射鮮血。
——就好像被針戳破的橡膠人，在壓力作用下，裏麵灌注的**就都從小孔裏擠了出來。
毫無防備之下，暮靄被噴了一身，她默默後退兩步，但車內就那麽大空間，再怎麽避讓也躲不開那個仿佛花灑一樣的男人。
Emmm，司機旁邊似乎還行，暮靄毫不猶豫地直接躲到了與他平行的位置，並不怕對方看向自己的視線，反正剛才的規則通告也沒說不許站這裏，總比她的衣服被弄髒了要好吧。
奇怪，她什麽時候換了這麽一條褲子，這種熟悉的款式、熟悉的顏色……是校服沒錯吧？
暮靄打量自己新裝扮的時候，車內的其他人都很安靜，全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動，倒不是他們有多冷漠，而是男人在噴出第一道血跡時就已經死透了，所以剛才說的話才會戛然而止，而且對於他身體現在的異象也沒有半點反應。
[死因大概是大聲喧嘩，或許還有沒係安全帶。可這樣的話，最早的那個男人抱怨時為什麽沒事，是因為當時司機還沒宣布規則麽？線索太少沒法判斷，還是小心點好。]
暮靄不確定多大的音量會被判斷為“喧嘩”，幹脆跟蚌一樣閉緊嘴巴，打定主意一個字都不說，坐不坐下倒是無所謂，規則中有提到“站穩扶好”，隻要不跌倒，問題就不大。
噴血男人的身體已經萎靡倒下在車門的位置，時不時抽搐一下，血跡幾乎布滿了整個車廂，隻有後排略高的位置可以幸免於難。
暮靄抬腳看了眼自己的鞋底，邊緣已經被糊上了一層血跡，並且有往中間繼續滲透的意思，她現在的位置倒是挺幹淨，可是要想走到中間的位置，就得一腳踩進血泊裏。
不睬的辦法也有，跳到座椅上過去，但暮靄不確定這樣是否會觸發其他的規則，想想還是放棄了。
[滴滴滴——本車將於5分鍾後抵達“桂花高中”站，請下車的乘客到後門處下車，開門請注意，下車請當心。]
車輛播報完畢，淡紅色的霧氣漸漸消散，露出外麵真實的夜晚景色，看似燈火通明，暮靄總覺得裏麵暗藏殺機。
公交車的規則提示很清晰，讓乘客們找到目的地下車，這樣一來亂下肯定不行，那在沒有任何前情提要的情況下，要怎麽找到自己正確的目的地呢？
暮靄覺得她不急，至少聽完第一輪環線的目的地播報再說，而且線索也不是完全沒有，換裝就是其中最明顯的一條。
她不清楚之前公交車上的3人都穿了什麽，但知道剛才跟自己等車的人都是誰，雖然沒詳細到具體細節，大體印象還是有的。
最起碼的，那個試圖和自己交易但失敗的男人，之前穿的衣服絕對不是條大碼碎花裙，而且手裏也沒有拎著那個藍色尼龍布的小車。
車廂裏蔓延著粘稠的血液，空氣裏彌漫著刺鼻的味道，暮靄麵無表情踩著血往前走，發出“啪嘰啪嘰”的聲音。
她不想站著了，血液是個變數，現在黏糊糊的，然而沒準什麽時候就會變滑溜，若是再來個急刹車——暮靄還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握緊扶手。
所以啊，還是坐下吧，雖然係上安全帶就表示不能亂動，但也不用擔心自己可能會被甩到車廂上，各有利弊，全看取舍。
可能是之前男人死得過於突然，車廂裏保持著詭異的安靜，存活下來的人都猜到了對方觸碰的禁忌，也和暮靄的想法一樣，拒絕開口拒絕公放，做一個文明守序的乘車人。
暮靄坐下後係上安全帶，試圖召喚規則書，意外竟然失敗了，她手邊沒有關於偶發事件的信息，猜測或許是特殊規則限製了這點，身處這種特殊空間時，任何人都無法調動自己的天賦技能。
[怪不得那些家夥不願意離開社區，偶發事件再偶發，也是有幾率碰到的，這樣說來，還是社區內安全。]
暮靄一邊吐槽，一邊檢查自己身上多出來的裝備，除了一身校服外，她身上還多出個書包，裏麵胡亂塞著課本、筆記以及文具，還有一件校服上衣。
課本和筆記上的內容都是亂碼，根本看不懂。試卷也是如此，除了刺目的不及格分數外，也看不出到底考得是什麽科目，幾乎沒有線索可言。
最後暮靄隻在校服上衣口袋裏翻出個卡通小錢包，裏麵裝了一把零散的紫幣，麵額加一起是25塊。
掏完衣服口袋，暮靄隨手抖開校服上衣，然後在背麵看到了“桂花高中”四個字，線索明顯到後排坐著的人都能看到。
聽到有人發出類似於抽氣的聲音，暮靄下意識回頭，果然看到了幾道注視著自己的視線，配合上他們的表情，解讀出來的含義大約就是“羨慕嫉妒恨”。
很明顯，大家都在找屬於自己的線索，而目前的第一個目的地就是“桂花高中”，暮靄身穿學校校服，就表示她是這裏的學生，待會直接下車就能脫離這個單獨空間，不必跟他們一樣繼續焦灼等待屬於自己的站台。
然而暮靄並沒覺得這麽簡單，歸澤城不會在線索上欺騙玩家，前提是明確說出口或者寫在紙上的那種，像是這樣隻有一個學校名字的，隻能歸類於“物品說明”。
至於要怎麽使用這個“物品說明”，又或者從中推斷出什麽，全都是居民們的個人行為，歸澤城並不幹涉。
[我穿了校服沒錯，但桂花高中到站的時間是晚上，這個時間學生隻有從學校往外走的，沒有回去的……也不排除是去上晚自習，這個待定，還需要觀察其他站點的時間會不會改變。]
5分鍾說快也快，說慢也慢，轉瞬間車輛到站停靠，從窗外就能看到校園和教學樓，隻是現在黑漆漆的，隻有門口傳達室還有亮光。
車內眾人都看向暮靄，然而暮靄坐在那裏紋絲不動，沒有要下車的意思，車門開了個寂寞，連一滴血都沒有往外流的意思。
暮靄按著自己的脈搏，默默數了30秒，車門緩緩關閉，車輛再度往前行駛。
等到徹底看不見校園的影子，車輛重新進入迷霧後，車內廣播再度響起，播報著下一個目的地。
[滴滴滴——本車將於5分鍾抵達“幸福小區”站，請下車的乘客到後門處下車，開門請注意，下車請當心。]
暮靄坐的位置是橫向背靠窗的那種，她確認完自己身上的線索後，就一直在觀察其他人。
車上原本一共8個人，死了1個還剩下7個，除了交易男穿了碎花裙自帶藍布小車外，還有一個人也符合菜市場的特征，對方也穿著家常服飾，拎著個買菜籃子。
剩下的4個人裏，2個西裝革履的，1個看不出什麽的休閑服，還有1個也是學生打扮，隻是對方是直接穿著校服的，不像她一樣將上衣團起來塞在書包裏。
[死去的男人也穿的是休閑服，那麽就是兩兩相似，不知道是提醒，還是故布疑陣。]
暮靄仔細觀察著另一個跟自己打扮差不多的人，對方也在觀察她，兩人目光交匯之後，彼此點點頭，表示並無惡意。
在這種互相揣度的氣氛中，迷霧再度散開，一座普普通通的城市小區出現在眾人視野裏，往來的人們有拎著包急匆匆往外走的，也有提著兜子慢悠悠往裏麵進的，在清晨的陽光下，充滿了生活氣息。
車輛停穩，車門打開，暮靄掃了眼後排拿著菜籃子的兩人，在心中默默做出了判斷。
[清晨、小區、菜籃子是同一組的幾率很大，具體要不要下車還要看後麵還有幾站，估計大家都是想看完第一輪再作判斷……也對，失敗就是死，謹慎點好。]
第一輪，幸福小區站，依舊沒有人下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