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見鬼（中）
老司機又按了兩聲喇叭，那人還是沒反應。
今天是七月半鬼門開的日子，大半夜的，這人一身奇怪的打扮跪在十字路口，讓我們禁不住心裏發毛。
張從軍對破軍揚了揚下巴，示意破軍下車跟那人交涉一下。
破軍這種成天在鬼門關轉悠的人，什麽都不怕，輕輕撥開手槍保險，將手槍藏在袖口裏，打開車門下了車。
我也跟著站起身，追著破軍下了車。
我知道這人在做什麽，這人在“見鬼！”。
民間流傳著很多見鬼的法子，其中有一個法子便是在七月半鬼門開的夜晚，穿一身蓑衣，抱著一隻大紅公雞，尋一個十字路口，便能見到鬼。
這種法子的傳說很廣，但至於是不是真的能夠見鬼，恐怕沒幾個人知道。
因為正常人也不可能想法子去見鬼，那不是作死嗎？
這個人跪在這裏想要見鬼，再加上旁邊放著的那碗倒頭飯，我猜測他很可能是想要見到自己的親人。
我三兩步追上破軍，跟破軍擺了擺手，示意我去跟那人交流。
大巴車的車燈光就在後麵照著，前方地麵明晃晃的一片，山道上黑壓壓的，連蟲鳴蛙叫都沒有，氣氛隱隱有些詭異。
我慢慢靠近那個人，那個人就跟雕像一樣，一動不動。
破軍看了我一眼，透過那張麵具，我讀懂了破軍的眼神，破軍在問我:“這個人是死人還是活人？”
我皺了皺眉頭，伸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客客氣氣地說:“這位施主……”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在我的手剛剛搭上那人肩膀的時候，那人突然哆嗦了一下，大聲尖叫道:“走開，別擋著路，待會兒奶奶看不見我了！”
這人的突然尖叫嚇得我後退了一大步，我定了定神，聽這人的聲音非常稚嫩，應該還是個孩子。
“裝神弄鬼！”破軍冷哼一聲，踏前一步，一把掀掉了那人頭上的鬥笠，那人的模樣頓時在車燈光裏顯現出來。
果然如我所料，蹲在地上的這個人真的是一個半大孩子，估計也就十歲左右，模樣十分稚嫩，兩邊臉頰塗著鍋底灰，黑乎乎的。
孩子蹭一下站起來，大聲喝問道:“你們做什麽？”
破軍冷冷道:“這話應該是我問你！”
破軍的身上自帶殺氣，此話一出，那個孩子立馬就被嚇住了。
我對破軍擺擺手，示意破軍不要嚇著了孩子，然後我把孩子帶離十字路口。
孩子剛開始還不願意，我手腕使勁，連拉帶拽把他拖到路邊。
“放開我……放開我……”孩子一直在掙紮。
我一時火起，威脅他說:“再動一下我就弄死你！”
那個孩子年紀不大，我這一威脅，他就被嚇唬住了。
“為什麽要見鬼？”我開門見山的問。
孩子突然紅了眼眶，哭喪著說:“我不是見鬼，我是要見我的奶奶，我的奶奶不是鬼，她隻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嗚嗚嗚！”
孩子一邊說一邊擦拭著眼淚，原來他蹲在十字路口，不顧自身安危，竟是為了見到已經過世的奶奶。
孩子的孝順打動了我，我放緩口吻，跟他攀談起來。
這個孩子就住在附近的小山村裏，他的名字叫牛蛋，農村裏都喜歡給小孩取個很土的名字，據說取這樣的名字，小孩才容易養活。
牛蛋是個留守兒童，母親在他小時候因病去世，父親在外麵打工，爺爺也因勞成疾，在幾年前撒手人寰，整個家裏隻剩下牛蛋和奶奶相依為命。
牛蛋和奶奶的感情極好，奶奶對這唯一的孫子也付出了全部心血，家裏雖然窮，但她都竭盡所能的照顧牛蛋。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老天爺終究還是沒能放過這家苦難的人。
去年夏天的一個傍晚，一場大暴雨肆虐山林。
牛蛋所在的希望小學在另外一座山頭上，每天上學，牛蛋都需要穿過這個十字路口，去到另外一座山頭。
那個暴雨的傍晚，奶奶看見暴雨滂沱，擔心孫子被暴雨淋濕害病，於是奶奶帶著雨傘出了門，想要去希望小學接孫子放學。
因為心裏掛念著孫子，奶奶隻顧低頭趕路，雨傘也遮擋了她的視線，就在穿越這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奶奶沒有看見一輛疾馳而來的貨車。
當時的雨勢很大，貨車司機的視線也不是很明朗，轉過山路彎角的時候，他也沒留意前麵有個老奶奶，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雖然他猛打方向盤，卻還是未能挽回局麵，貨車將牛蛋的奶奶卷入車底，然後一起滾下山崖。
一聲刺耳的刹車聲響過後，被大雨淋濕的地麵上，隻留下一道長長的車胎印，以及一大灘觸目驚心的鮮血。
牛蛋相依為命的奶奶，就這樣被貨車無情奪走了生命。
失去了奶奶的牛蛋，幾乎成了一個孤兒，他日夜做夢都渴望能夠再見到自己的奶奶。
一次偶然間，牛蛋聽村裏的大人們說起見鬼的方法，牛蛋就在旁邊悄悄記了下來:在七月半鬼門開的夜晚，穿上蓑衣，抱著一隻大紅公雞，蹲在親人去世的地方，就能夠見到過世的親人從陰間回來。
牛蛋年紀雖小，但奶奶是他的親人，所以他並不害怕見到奶奶的鬼魂。
好不容易等到鬼門開的這個機會，牛蛋便按照村裏大人們所說的見鬼法子，穿上蓑衣，抱上大紅公雞，還帶上一碗孝敬奶奶的倒頭飯，來到奶奶出事的這個十字路口，希望能夠見到奶奶的鬼魂。
牛蛋的這份孝心還是挺讓人動容的，我安慰了他幾句，同時也給他指出兩個可怕之處:第一，大晚上的蹲在十字路口，很容易引發事故，萬一趕夜路的司機沒有看見他，他的下場可能跟奶奶一樣；第二，這種法子也許真的能夠見鬼，但是鬼門開的夜晚，孤魂野鬼眾多，牛蛋有可能見到自己的奶奶，也有可能見到……其他鬼……如果見到其他鬼，那可能就是一場災難了。奶奶不會傷害他，但指不準其他鬼不會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