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終南客棧

剛過處暑,宜陽城正是秋高氣爽、十分舒適的時節。

終南山中卻已十分寒涼。

墨池的房間在客棧三樓最西側,她坐在窗前的錦櫈上。身穿淺粉色長錦衣,身上裹了一件藕紫披風。

這是他們一家離開宜陽的第四日。

那日父親突然宣布,因為祖父病重,他們全家需趕去長安探望。

墨池姐弟從未聽父母提到過祖父或其他的家人。那天被告知長安城中除了祖父,還有伯伯叔叔嬸嬸等一大家子人。

但夢境中他們一直住在宜陽,並未到長安認過親。

起碼她和母親、弟弟從未離開過宜陽。

這倒解釋了為何後來的夢境中沒有了父親的身影。

恐怕他是獨自去了長安。以父親的性格,絕不會拋下他們母女三人。

後來的夢境中沒有了父親的身影,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父親出了事!

墨池知道,想要在任何未知和險惡的環境中生存,理性、冷靜,或許會成為製勝的關鍵。

因此片刻的驚愕後,她很快便鎮定下來。這幾日她細細分析回憶了一番,漸漸理清了一些夢境中的線索。

按照未來的時局,長安是龍潭虎穴之所。走之前父女二人進行了一番長談。

墨若璧答應墨池,他們遷移江西的計劃至多往後推遲半年。35xs

墨溪一路上卻興奮不已。

墨池一走,黑大哥需要處理的事情更多。小鼻仙便留在宜陽給黑大哥幫忙。

但墨池有了很好玩的夥伴,就是可憐的小八

自從抓那三個縱火的毛賊,小八露了真身後,便成了墨溪崇拜的對象。

如今離開宜陽,小八幹脆一身隨從打扮,坐在車夫傍邊,做了名副其實的護衛。

墨溪這幾日得空便纏著小八,讓他教功夫。柳順娘看在眼裏,心中隻歎息。

原來兒子真的適合學武,可惜他們一家要去往南方,考武科舉也成了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宜陽距離長安不過三百多裏,但因為中間橫了一座終南山,因此路程走起來頗有些艱難。

終南山以北20公裏是長安,以南兩百裏便到了宜陽。到長安必須翻過終南山。

墨池一家雇了兩輛馬車,走了四日,終於到了終南山頂的秦人鎮。

今日他們住宿的這家,便是鎮子裏最大的一間客棧。

秦人鎮原不過是不足50人的小村子,卻是翻越終南山的必經之處。

當年先皇登基後用了上千的人力,耗費了兩年的時間、挖山鑿石,炸山鋪路,總算勉強鋪平了一條官道。35xs

多年來,隨著越來越多的人來人往,秦人鎮也日益繁華起來。

墨池的房間在客棧三樓,開窗便能看見巍峨的群山。

明日開始,他們一家便要開始下山的路程,至多兩日,便能到長安。

墨池坐在窗前,靜靜的欣賞著落日。

山中多霧,即使夜幕即將來臨,也能看到一些尚未散去的薄霧,遠遠看去似有似無,落日的霞光散在薄霧上,山林便好像被籠罩上了一層五彩的輕紗。

這便是靜謐之美!

‘砰砰’的敲門聲打斷了室內的安靜,墨池打開門,是母親叫她下樓食晚膳。

大堂中已經坐了四五桌人,墨池一家剛露麵,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這一家人父親儒雅溫文、母親風姿逼人,小公子俊秀活波,小娘子美貌靈動。

真真是令人賞心悅目的一家人。

來往終南山中,行商之人與武林中人居多,此類人最是不拘小節,大堂中吃酒劃拳聲便不絕於耳。

墨溪一邊巴拉碗中的米粒,一邊四下打量著周圍的眾人,十一歲的少年從未離開過宜陽,一路上萬事都令他充滿新奇。

墨池夾了一筷子蔬菜給墨溪,低聲道:“溪兒,多吃點兒菜。一會兒咱們去鎮子上逛一逛!別晚些又餓了,這不是在家中,晚間可沒有膳食!”

墨溪嘴裏嗯嗯的答應著,一雙咕嚕嚕的鳳眼還是東張西望四處打量。

墨若璧便道:“溪兒,仔細你的飯粒,別全喂了桌縫。”

墨溪聞聲趕緊坐正了身子,低頭老實的夾起菜來。

柳順娘白了墨若璧一眼,埋怨道:“別嚇著孩子,溪兒未出過遠門,好奇些也是正當的。”

墨若璧好脾氣一笑,也不說話,柳順娘還準備說什麽,隻聽小二在門口大聲招呼;

“二位爺裏麵請,您二位一路辛苦,坐下來看吃點什麽?住店您是要幾間上房?”

眾人循聲一看,隻見伴著習習涼風,從大門外走進來二位公子。

略前一些的公子身披曲水深藍錦織披風,裏麵穿一件竹青色長袍,腰間束著一條青色雲翔紋寬邊錦帶。

錦帶上掛著一個白玉麒麟,大眼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他頭上束一頂嵌玉小銀冠。眉眼秀麗,皮膚白皙。清麗出塵的氣質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媚感。

稍後一步的男子約十六七,身材修長,身穿冰藍色對襟窄袖長衫,靛藍色長褲紮在雲錦靴之中。

他五官俊朗陽光,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令人見之便覺十分親切。

二人身後還跟著六七位額頭上青筋爆出、一看便知是頂尖高手的黑衣護衛。

眾人心知,這兩位公子的身份非富即貴,絕不是好惹的人物。

小二熱情的招呼著兩位公子上二樓的雅間就坐,穿披風的公子卻擺手道:

“不用去雅間,那裏怪冷清的,懿德,不如咱也坐在大堂,看這裏多熱鬧。”

穿靛藍色長衫的公子懿德微微一笑。

“如今到了長安,便是在下客隨主便了。一切但憑清華安排。”

於是兩位公子便坐在了墨池一家傍邊的空桌上。

隨著二位公子的落座,大堂吵鬧的聲音漸漸安靜了下來。

大堂中坐著的,都是整日行走在外極有眼色之人。看二位公子雖然麵相溫和善良,可那些護衛俱都滿臉戾氣,看人時滿眼查探之色。

喝酒劃拳的眾人便速速用完晚膳避回了自己的房間。

很快,大堂內除了墨若璧一家,便隻剩下二位公子和他們的兩桌隨從。

這時他們叫的菜還未上桌,叫清華的公子便皺眉道:

“咱們就這麽可怕?怎麽走到哪兒大家都避之不及?”

懿德端起桌上護衛剛換上來的青瓷茶盞,朝著隔壁一桌做了一個端盞的手勢:“清華,也不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這不還有一桌嗎?”

清華聞言便釋然一笑,他也端起茶盞,朝著墨若璧舉杯道:“這位仁兄,可是也往長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