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推演之術

安亦池知道自己不好出聲詢問,隻沉默不語。

墨池看著獨自出神的父親,出聲提醒道:“爹爹,你說的是何事不可能被外人知道?”

墨若璧卻閉上眼睛,皺眉思索起來。墨池還想再問,安亦池給了她一個製止的眼神。

四人都不說話,屋子裏一時之間安靜的鴉雀無聲。

窗外狂風呼嘯,轉眼間雨聲連成一片轟鳴,天像裂開了無數道口子,暴雨匯成瀑布,朝大地傾瀉下來。

良久,墨若璧睜開眼,平日裏總是很平和的雙眸中透著極大的掙紮與痛苦,好半天,他才最終下定決心,看著安亦池道:

“我韓氏一族每隔四五代人,便會出現一位推演奇才,這一點,之前我已經告訴過池兒。推演之術,實為泄露天機之舉,因此,我韓氏一族曆經過不少劫難。而且到父親這一代,人丁已經凋落至父親與伯父二人。

池兒可是奇怪為父從未提過你伯祖父?還有,為父當年為何離開長安,常居於宜陽?而且,為何你們都隨了墨姓,回長安這麽久,為父也沒有讓你們入族譜,恢複韓姓?”

墨池問道:“爹爹不是說,因為祖父做錯了事情,父親一怒之下才離開的嗎?而且,若父親不願被祖父找到,隱姓埋名不是最好的打算嗎?”

墨若璧搖頭:“這隻是蒙蔽外人的借口罷了。敬淵可能猜到?”

安亦池回答道:“伯父,敬淵鬥膽猜測,原因可與推演之術帶來的劫難有關?”

“你很睿智,的確與推演之術有關,韓氏第九代嫡子,推演出韓氏十五代到二十代之間,會出現一位撼動天下之逆徒,此子生而靈動,有觸類旁通之能。一旦攪動天下,便會禍及天下蒼生,最終導致改朝換代。”

墨若璧說道這兒,安亦池眯眼看向了墨池。很快,目光又轉向了墨若璧。

隻聽墨若璧繼續道:

“我韓氏一族從來忠君愛國,此預言便如刀頭劍首,隨時會給我一族刻上反賊二字。因此,祖上家訓,從十五代起,直至二十代。將家族中最聰穎傑出的子孫帶離長安,改母性,從此永不得再入族譜。”

墨池憤憤道:“所以,您就是第十八代中被逐出長安的子孫嗎?而且,即使回來長安,也不能入族譜,恢複韓姓!”

墨若璧閉上眼,柳順娘將手中的熱茶遞給他,他端過來一飲而盡,才繼續說道:

“當年你祖父遲遲不願讓為父離開長安,一方麵,是憐惜為父早早失母,因此多留為父幾年,再有,因為你祖父也是推演之人,他的推演,大約才是這次凶手下手的主因。”

他說到這兒,看向墨池的眼神十分複雜:“你祖父推演出,至多十年,本朝命數必盡。自有新朝會取代大陳。”

安亦池突然插話道:“伯父,韓府的這個秘密,有文字記錄在冊嗎?還是隻依靠世代口口相傳?”

墨若璧自嘲一笑:

“正是有文字記錄在冊,恐怕才招來了這些惡魔。那冊子算我韓氏的另一本族譜。恐怕有人已經窺見一斑,才想將我全府滅門,尤其是我府中男兒,是對方必殺的對象。”

“那冊子如今可在池兒二伯父的手裏。”安亦池又問道。

墨若璧點頭:“父親唯恐皇上有一天會清算當年奪嫡的有功之臣,便讓二哥帶著冊子遠離了長安。”

說到這兒,韓府這場大火、這五十二個冤魂的性命,似乎已經找到了冤親債主。

墨池突然站起身,咬牙道:“皇帝老兒若是想要韓府一族的性命,隻管光明正大的拿去便罷,為何非要搞這的如此卑鄙陰暗。”

墨若璧雙眸黯淡,長歎一聲道:

“若這次真是皇上尋到了蛛絲馬跡,要將我韓氏斬草除根,也是我韓氏一族命數到了盡頭。依皇上的性子,恐怕還不想背上誅殺功臣的名聲,才暗地裏下手罷了。”

安亦池道:“這中間,除了皇上,還有兩股勢力。池兒,你院中的那個小丫鬟赤夏,大約是太子的人。另一批”

安亦池話未說完,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他起身走出內室,打開外間的門,隻見安排在東籬院服侍的婢女屈身行禮,輕輕說道:“主子,鬆堂主傳信,要找的人有消息了!”

婢女將一張小小的紙條遞給安亦池,安亦池快速看一眼,進屋對墨若璧道:

“伯父,昨日調查的線索有了些消息,需要馬上趕過去看看,敬淵便先走一步。池兒要不要先在這裏待幾日在回城裏去?”

墨池眯眼看看安亦池,轉頭對父親道:“爹爹,女兒還是先回去城裏,若是溪兒如今還在長安城,女兒說不定能找到他的氣息。”

墨若璧擺擺手:“快去吧,有消息及時通知為父。”

二人出了正屋,婢女拿過來蓑衣鬥篷,別院門口,早有馬車候著,安亦池對墨池道:“去延福坊,可能他們已經發現了溪兒。”

延福坊貧民區的小巷子,暴雨衝刷著三個糾纏在一起的人。

看上去十三四歲、十分瘦弱的小乞丐和秀氣卻皮膚蠟黃的小少年,正盯著雨幕,使足全力死拉硬拽著原先一直昏迷,現在醒過來不過三四天,卻已經渾身蠻力的黑瘦少年。

黑瘦少年拚盡全力想要掙脫二人的拉扯,他狀態瘋魔,似乎對漫天的雨幕完全沒有感覺。隻一邊往外奔扯著喊叫道:

“你們放開我,我一定要去殺了他們,去殺人,去殺人。”

小乞丐雙手圍攏,使勁兒抱著黑瘦少年的腰際,她全身已經濕透,幹脆伸出一隻腳,在少年的小腿上連踢幾腳,邊踢邊喊道:

“混蛋,早知道讓你繼續睡,醒了就變成瘋子,一日三瘋,還讓不讓人活了。”

小少年哆哆嗦嗦的手腳並用抱著他的另一條腿,她整個人直接掛在黑瘦少年的腿上,氣喘籲籲的哭道:

“大哥哥,你還有沒有迷藥啊,再給二哥哥用一點兒,我我抱不住他了啊,嗚嗚!”

“沒有了,都給這家夥當糖丸兒吃了,混蛋混蛋,哎呦,累死我了。”小乞丐一邊死命抱著,一邊連叫帶罵。

“小五啊,估計他在這樣鬧下去,這巷子咱們就待不成了。”

拉扯之間,黑瘦少年突然一怔,雙眼直愣愣的看向了前方不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