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明把餐廳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後,打算回家接受他父親的生意,離開前,四個人找了個地方小聚。

沈思明請客,開了幾瓶紅酒,說今晚上不醉不歸,說完就真的不要錢似的給自己灌酒。

“你不攔著他點嗎?”羅源推推身旁的薛晨,“不就是暫時分居麽,又不是分手,幹嘛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

薛晨小聲說:“他不想一個人走,想讓我陪他一起過去,我沒同意。”

羅源不是當事人,不好多說什麽。而薛晨似乎也沒想讓他發表意見,自顧說道:“我一直覺得自己挺豁得出去的,我能為了他跑那麽遠的地方去和他父親對峙,卻不敢為了他放棄工作,我是不是挺沒用的?”

羅源拍拍他的肩膀,“沒有人一輩子勇敢,你能為他豁出去一次已經很不容易,不能事事強求,他會理解的。”

薛晨不再說話,悶悶地喝著酒。

沈思明已經微醺,一腳站在地上,一腳踩在沙發上,舉著杯子道:“別說什麽舍不得我的話,是朋友就陪我喝一杯!”

薛晨沒理他,羅源朝他舉了舉杯,沒說話,倒是葉浙安挺給麵子的,給自己杯裏倒滿酒,站了起來,“我陪你,祝你今後一切順利。”

“夠意思!”沈思明大著舌頭道。

兩人碰了碰杯,一飲而盡。

喝酒,唱歌,搖骰子,鬧了一晚上,中途沈思明去了一趟廁所,回來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對羅源說:“咱倆的賬一筆勾銷,別他媽再往我卡裏打錢了,有錢就給念念多買兩套玩具。”

包間裏放著歌,挺吵的,羅源用餘光瞟了一眼葉浙安,葉浙安原本靠在沙發上發呆,現在正朝這邊看過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沈思明的話。

薛晨跑過來把沈思明拉走了,羅源坐在那兒,以為葉浙安會來問他,結果沒有,一直到結束都沒有。

沈思明喝醉了,爛醉如泥,薛晨也喝了不少,走路動搖西晃的。羅源和葉浙安打車把他倆送回家,從樓上下來後,羅源叫住葉浙安,“我回去取點東西,你在這兒等我。”

說完往對麵樓跑去。

十分鍾後,羅源下樓,手裏拿著個類似文件袋的東西,“走吧。”

兩人回到葉浙安家。羅念念和喵喵今天都被送去了羅媽媽那,家裏空無一人,葉浙安開了燈去放洗澡水,被羅源攔住了。

“你先過來,我有話跟你說。”羅源在沙發上坐下,朝葉浙安招手。

葉浙安坐過去,看見茶幾上放著一份暗黃色的牛皮紙袋。

多麽熟悉的場景,多年前的不安再次襲上心頭,他有些抗拒地想站起來,被羅源按住手臂,“葉老師,別走。”

“我去倒杯水。”葉浙安說,他拂開羅源的手,往廚房走去。

葉浙安雙手撐在操作台上,回想著羅源的表情,和沈思明在包間裏說的話,他幾乎覺得自己已經猜出那份牛皮紙袋裏的內容。

“葉老師。”葉浙安在廚房待的時間太長了,羅源站在廚房門口叫他。

“嗯?”葉浙安拿起熱水壺往杯子裏添水,心不在焉,倒偏了,滾燙的熱水撒在手上,“嘶——”

“怎麽這麽不小心。”羅源忙抓住他的手放在水龍頭下麵衝,“家裏有藥箱嗎?”

“有,”葉浙安啞聲道,“不嚴重,不用上藥。”

羅源沒理他,關掉水龍頭把他拉到客廳坐下,“藥箱在哪?”

“電視櫃下麵抽屜裏。”

羅源把藥箱拿出來,找出燙傷膏,用棉簽一點點地為葉浙安抹在泛紅的地方,抹完後吹了吹,“疼嗎?”

“不疼。”

“以後小心點。”羅源邊收拾藥箱邊說。

葉浙安的喉結不安地滾動了幾下,“羅源。”

“嗯。”羅源把藥箱放回原處,把牛皮紙袋推到他麵前,“看看吧。”

葉浙安沒動。

羅源等了一會兒,從紙袋裏拿出一張紙放在葉浙安麵前,“葉老師,你看一下。”

紙是淡藍色的,比普通紙張要厚不少,不像契約,葉浙安一眼看到了“出生證”三個字,心髒不可抑止地瘋狂跳動起來,聲音拔高,帶著顫,“是念念的……出生證?”

“是啊,你以為是什麽?”羅源明知故問。

“我以為、我以為是……”葉浙安差點失語。

“葉老師,”羅源握住葉浙安的手,“我和沈思明之間的事,過會兒會向你解釋,現在我要說的是這個。”

他把出生證明放到葉浙安手裏,指著一處道:“葉老師,念念是足月生的,這是出生日期,往前推一下的話,你能算出念念是什麽時候懷上的嗎?”

他沒敢看葉浙安的臉,忙不迭地又從紙袋裏拿出一本病曆本,翻開攤在葉浙安麵前,“這是我的診斷結果,你看一下。”

葉浙安抖著手拿起病曆本,“特殊性激素攜帶者”、“65%的受孕率”、“確認受孕”、“臨時孕囊”、“胎兒發育正常”等等字眼落入他的視線。

羅源就著他的手將病曆本翻過幾頁,直接翻到最後那頁,上麵寫著:“xx年x月x日x時x分,剖腹產下一名男胎,胎兒體長50cm,……”

“葉老師,看清楚了嗎?”羅源輕聲道,“念念是我生的,是我親自生的,他是你的孩子。”

羅源說完,等著葉浙安的審判。

葉浙安沒說話,始終安靜,但是如果羅源能看一看葉浙安的話,會發現他有多麽激動。羅源不敢看他,怕在他眼裏看到唾棄和嫌惡。

然而害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葉浙安將他用力抱進了懷裏。

“羅源,你終於說出來了,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

羅源驚訝地張著嘴,茫然得不知所措,忽然,他掙開葉浙安的懷抱,在葉浙安眼裏搜尋,但他隻看到了一如既往的執著、深情和溫柔,更多的是愛意和激動。

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沒有嫌惡,沒有唾棄,甚至連驚訝都沒有,就好像……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你、你早就知道了?”羅源的聲音早就抖得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