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晨接到電話的時候剛從手術室裏出來,一台手術從上午十點做到天黑才結束,主刀醫生是他們科主任,主任沒喊累,作為一助的他也不敢出聲。

脫掉手術服回到辦公室坐了一會兒,想去食堂隨便吃點東西再回去,剛站起來,桌上的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是羅源打來的,他接起,“羅大哥,什麽事?”

“晨晨,你最近和沈思明聯係過嗎?”

羅源從來沒用這麽嚴肅的口吻和他說過話,更何況還是有關於沈思明的,他忙道:“沒有,怎麽了?”

羅源捂著話筒走回二樓,答非所問,“除了打電話,你們平時還怎麽聯係?”

“微信啊。”

“還有呢?”

“沒有了。”薛晨很不安,“羅大哥,到底怎麽了?”

羅源說:“沈思明店裏出了點事,現在我們都找不到他,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麽能聯係到他的方式。”

“出什麽事了?”薛晨急了,站起來往門外走,“我們很少用微信,有事就打電話說了,這兩樣要是都找不到他,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不是,他店裏到底出什麽事了?羅大哥你倒是說啊,怎麽會聯係不上他呢。”

“你別急,倒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有客人砸場子,說是在菜裏吃到了髒東西,找老板要說法。”羅源頓了一下,“微信和電話我都試過了,沒有回音,我暫時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知道了,”薛晨說,“我現在過去。”

“你……”羅源想說你過來也沒什麽用,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好,你再嚐試聯係一下他。”

“知道了。”

薛晨掛了電話就從醫院跑了出去,在門口打了輛車直奔餐廳,路上他不停地給沈思明撥電話,無一例外,全是關機。他又給他的微信發消息,發語音,發視頻,全都沒有回音,他心裏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

“你告訴我你想幹什麽?玩了這麽多年,該收收心了吧。”

沈家別墅內,沈思明穿著一身絲質睡衣坐在樓梯上,手裏拿著一支手機把玩著——卡被拔了,網也斷了,連電量也所剩無幾,作用與板磚無異。

沈父站在樓下,仰頭看著他,滿臉怒容,“五年前你說你不想結婚,我依你,你養男人玩兒,我也依你,玩了這麽多年,還不夠?”

沈思明垂眸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個撥不出去的名字,嗤笑道:“誰告訴你我在玩?”

“不玩?那你在做什麽?談戀愛?”沈父沉聲道,“你和男人談戀愛?你以為我沈家能讓男人進門?你是不是這幾年做生意把腦子做傻了?”

“我說讓他進沈家門了嗎?”沈思明滿眼諷刺。

“那你想幹什麽?結婚後繼續養著他?”沈父指著他,“我和你向叔叔幾十年的交情,嵐嵐白白等了你這麽多年,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麽對嵐嵐?你想都別想!”

沈思明站起來,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抬腳往樓上走去,走了兩步,他停下來,回身對沈父道:“我不會讓他進沈家門,他要進的,是我沈思明的家門,跟你有什麽關係?至於向以嵐,我沒讓她等,她要想進沈家門,好啊,沈家又不是隻有我一個男人,爸,你說是吧?”

“逆子!逆子!”沈父隨手抄起手邊的花瓶朝他砸了過去,花瓶在沈思明腳邊碎裂,濺起的碎片將他的小腿劃開數道口子,鮮血順著口子滴落下來。

“沈思明,你別忘了,你能有今天,靠的是你老子我!沒有你老子在後麵給你鋪路,你他媽狗屁都不是!現在翅膀硬了就想飛了?我告訴你,我能給你多少,我就能雙倍地收回來,不信你可以試試!”

沈思明粲然一笑,“好啊,您請便。”

“你以為我不會這麽做是不是!我告訴你沈思明,你在西南的餐廳我已經讓人給你關了,未來你也不用開了,你給我馬上和嵐嵐準備婚禮,要是繼續拖,你拖一周我就關一家,拖兩周我就關兩家,我看你有幾家店讓我關!”

沈思明閉上眼睛握了握拳,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

沈思明的餐廳被要求停業整頓,三個月內不許營業,店內所有員工都是沈思明在當地招的,現在被迫失業了,連去哪裏找沈思明都不知道。

個別性子衝動的員工開始罵罵咧咧,大意是罵沈思明騙子,欠他們工資不發就一聲不吭地跑了,不厚道,黑心之類的。

也有為他說好話的,說餐廳的生意一直很火爆,這麽賺錢的生意怎麽會說不要就不要,老板一定是碰上啥難事了。

他們不相信老板無緣無故失蹤,老板一定在想辦法解決困難,解決完了就會回來把餐廳重新開起來。

這些都與薛晨無關,薛晨一如往常地過著出租房-醫院-出租房兩點一線的生活,甚至中途還回了一趟家。

從家裏回來那天,羅源打電話給他,說買了點吃的,想去他家喝酒,薛晨給他開了門。

羅源買了熟食灌裝啤酒拎過來,“我知道你明天不上班,喝吧,不夠我家還有,我回去拿。”

薛晨取出一罐,拉開拉環往嘴裏灌,“念念呢?”

“送葉老師那去了。”

“處得很好?”

“一直處挺好的。”羅源笑著說,有些感慨,“這大概就是血液親情吧。”

薛晨沒應聲。

羅源和他碰了一下,“還是沒有他的消息?”

薛晨低著頭,過了很久才脫力道:“沒有。”

“你想過怎麽辦嗎?”

“想過。”薛晨說,“但是想不出來。”

羅源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隻能陪他喝酒。

又過了好一會兒,兩人已經喝到微醺,薛晨突然道,“羅大哥,你說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明明他走的前一天晚上還抱著我說……說要把餐廳的總部移到這兒來,他說以後要長居這兒,還說要把首都的烤鴨師傅請過來給我做鴨子吃,怎麽轉臉就不承認了呢?”

薛晨聲音帶著哭腔,羅源鼻頭一酸,“他沒有不承認,他可能……可能……”

“可能什麽?羅大哥你告訴我,可能什麽?”薛晨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陷進肉裏。

羅源本來不想說,但他實在不忍心看他這麽痛苦,雖然可能說了會讓他更痛苦,他還是決定說出來,“沈思明應該是被他父親給控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