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哥,你要吃晚飯嗎?我吃完了幫你打包一份帶上來吧。”聞子傑拿著飯盒站在病房門口,問葉浙安。

葉浙安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看向門口,“好,謝謝,你慢點吃,沒關係的。”

“嗯。”聞子傑轉身出去了。

葉浙安收回視線,相處了幾日,他發現聞子傑和羅源其實一點都不一樣,聞子傑身上有和同齡人不符的深沉內斂穩重,這是羅源身上沒有的。

不一樣,當真是一點都不一樣。

當初看到的雷同應該隻是他的錯覺。

他重新看回手機屏幕,上麵是他和羅源的微信框,他已經盯著這個框看了快十分鍾了,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

-你什麽時候走?我去機場送你。

-不用了,有人送我。

-好,一路順風。

這是他和羅源的最後一次對話,羅源想聽他說一句原諒,他沒給,他想送羅源,羅源沒讓。

結束了吧,當真都結束了吧。

糾纏了近兩年,到這裏就夠了吧。

最近弟弟的情況越發好了,他也回學校上課了,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精神一鬆懈,心裏某些不願意想起的東西就冒出了萌芽。

他感覺心裏那堵牆上的蛛網裂縫越來越大,大到快要承受不住的地步,他開始惶恐,卻找不到源頭。

上課、做教案、照顧弟弟,周五不用再去羅源的公寓,他有了更多時間給自己和弟弟做飯,然後吃飯、睡覺、運動,他甚至還給家裏買了幾盆盆栽來養。

他不養活物,費錢,不在家還不好照顧,他隻是想回家的時候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哪怕陪伴他的是幾株植物也好。

盆栽很好養,跟羅源似的,不吵不鬧,永遠聽話。

但畢竟不是羅源,寂寞,還是寂寞的,他有些適應不了。

恍惚間,有人在叫他,他抬起頭,看向病**的弟弟,聽到他說:“哥,你在想什麽?”

葉浙安揉了揉眼睛,“沒什麽,要喝水嗎?”

葉丞西搖了搖頭,“不喝。……哥,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工作不順利嗎?”

“沒有,你別多想。”葉浙安站起來,走到窗邊把窗戶推開一條縫,讓房間裏的空氣置換一遍,“明天早上想吃什麽,我做了送過來。”

大學課程不滿,有時候早上一二節沒課,他會自己做好早餐送到醫院,以確保弟弟的營養。

葉丞西想了想說:“南瓜粥吧,再煎一個荷包蛋。”

葉浙安點頭應道:“好,還有別的嗎?”

“沒了,”葉丞西說,“哥,你自己一定要吃好一點,你最近瘦了很多。”

瘦了嗎,葉浙安抬手摸了摸臉,好像是有一點,那羅源呢,他也瘦了嗎,他胃不好,最後見到的那幾麵瘦了不少,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養好看一點。

吃過晚飯,葉丞西撐不住先睡了,葉浙安去水房洗飯盒,聞子傑去打水。

“你住在哪兒?”一起回病房的路上,葉浙安問聞子傑,“明天上午我沒課,今晚我來守吧,你回去睡一晚。”

沒想到聞子傑直接拒絕了,“這不合規矩,你給我發多少工資,我就必須幹多少事。”

葉浙安愣了愣,笑了,“好。”

不一樣,真的不一樣,如果是羅源,巴不得呢吧,那家夥那麽懶,有懶不偷是傻子。

*

羅源如約來到哥們兒的西餐廳總店,報了名字,有人把他直接引上三樓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門口。

“老板在裏麵,您進去吧。”穿著深藍馬甲的男侍者手背在身後衝他彎了一下腰,轉身走了。

羅源看著暗紅的雕花大門,深吸了口氣,抬手敲門。

“進來。”裏麵傳出一個深沉的男聲。

羅源把手放在門把手上,旋開,推門而入。

原本以為是個辦公室,沒想到是個豪華的中式包廂。西餐廳裏竟然設置中式包廂,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或者說,不知道是為誰設的。

偌大的包廂裏就坐了一個人,他朝羅源招手,“羅源,好久不見,快進來。”

“沈思明,好久不見。”羅源走進去,順手關上門,走到沈思明身邊坐下。

沈思明就是那哥們兒的名字,和羅源差不多大的年紀,看上去老成很多,也精明很多。

羅源剛坐下,包間門再次被打開,一名女侍者推門進來,衝沈思明微微鞠了一躬,“老板,請問要上菜嗎?”

“上。”沈思明說。

女侍者出去了,包間裏安靜下來,沈思明不說話,歪頭點了根煙,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地點著。

兩人坐得不遠,煙霧四散,羅源的眼睛酸疼不已。他低頭眨了眨眼睛,開口:“沈思明,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些事想找你幫忙。”

他說完,沈思明沒立馬應聲,噓噓地吐出嘴裏最後一口煙,把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裏,說:“先吃飯,吃完談。”

羅源正要開口,包間門被敲了兩下,門再次被推開,端著盤子的侍者們魚貫而入,把大大小小的盤子依次擺上轉盤,整整擺了一圈。

看著這些精致的中式菜碟,羅源沒什麽胃口,還有些反胃。

最後一名侍者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是兩瓶高價洋酒,放在轉盤的最中間。

羅源的眼皮抖了抖。

侍者們出去了,沈思明還是什麽也沒說,他站起來取過一瓶酒打開,倒了滿滿兩大杯,遞給羅源一杯,“咱哥倆好多年沒一起喝過酒了,先幹一杯。”

垂在腿邊的手握了握拳,羅源沒接,“抱歉,我胃不好,不能喝酒。”

沈思明皺起眉,“怎麽,哥們沒這個麵子了?”

羅源喉嚨幹澀,來之前他預想過很多情況,唯一沒預想到的就是人都是會變的,現在的沈思明已經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沈思明了,直覺告訴他,今天這酒,他不能喝,即使沒有懷孕,也不能喝。

“抱歉,”羅源垂下眼皮,視線落在那杯橙黃的酒液上,“我真的不能喝酒,思明,今天我可能有點衝動了,打擾到你,不好意思,今天這桌菜算我的,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說完,他站起來拉開椅子就要走人,還沒站直,沈思明開口了:“一杯酒而已,不至於,再說是我請你吃飯,哪有讓你付錢的道理。”

羅源轉頭看他,隻見他把遞給羅源的那杯酒一飲而盡,空杯子放在桌上,“不能喝咱就不喝,來,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