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怎麽會在這裏？
江崎臉色嚴肅起來。
“大師兄, 這人…是修仙者嗎？” 楚太南看到那人身上瑩瑩流轉的黑白兩色，一臉錯愕。
“我能夠隱隱感受到她的靈力，但卻無法感應到她的修為。” 周豫安眉頭微微一皺：“難道是元嬰後期…不…不對, 難道是化神期以上的修士？”
“那她身上的黑氣又是什麽呢？” 林子矜也加入討論，臉上露出費解之色：“看上去雖然和黑霧類似，但卻又有些區別。”
其他弟子紛紛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
“好了, 大家先冷靜下來，現在不是討論的時候。” 陸懷辭輕聲喝止, 待眾人噤聲後，才繼續說道：“一會兒等村民都走了之後, 我們再進去細探。”
“是，大師兄。” 眾人用氣音小聲應道。
又過了約莫一炷香, 村民們陸陸續續離開了這間屋子。
很快，最後一位村民也站起身。
那是一位身形有些佝僂的老嫗，她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站起身來，又虔誠地衝著軟榻上的“神仙娘娘” 拜了一拜，這才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江崎看了一眼站在她身邊的楚太南。
後者悄悄摸摸地握緊了拳頭, 嘴裏不知道還在嘟囔著什麽。
江崎：“…你在幹什麽？”
楚太南頭也不回，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老嫗：“她走得太慢了, 我看著著急，給她加油呢。”
江崎：“……”
在楚太南心急如焚的注視下。
那名老嫗終於慢吞吞地走到屋外。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楚太南急得啃指甲。
那名老嫗不急不慢。
終於。
“嘎吱”一聲。她關上了門。
！！
楚太南長長呼出一口氣。
舒服了。
這時屋內除了那名“神仙娘娘”以外, 再無他人。
“我們現在進去。” 陸懷辭叮囑道：“萬事小心，不得莽撞行事。”
眾人直接使用穿牆術, 從側門進入屋內。
進入屋內，陸懷辭謹慎地讓眾人先原地等候, 自己先上前去觀察。待確認那名女子確實處於昏迷不醒的無意識狀態, 才放下心來, 讓眾人上前。
江崎站在軟榻邊，目光複雜。
這位村民口中的“神仙娘娘”。
居然是原主的姐姐。
裴之淺。
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不是應該在薛素商的那個組織裏嗎？
她到底發生了什麽？
體內又為什麽會出現如此異變？
江崎突然想起來。
當時和媽媽去空桑山參加道玄仙尊的大乘慶典時，薛素商曾對她說過一句話。
他說：“隻要你乖乖聽話，你姐姐會沒事的。”
當時她所有心思都放在媽媽身上，便沒有多想，還以為他隻是言語恐嚇。
可如今看來…
那薛素商難道對她也下了手？
江崎眉頭倏地蹙起。
“這人修習過仙法。” 陸懷辭清晰感應到了這名女子身上的靈力：“而且，修為應該不低。應是化神期的修為。” 門派裏有很多元嬰後期的師兄師姐，可這女子身上的靈壓卻比他們還要更高一絲。說明，這女子應該是化神初期左右的修為。
“那這黑氣呢？” 有人問道。
陸懷辭沉默不語。
他雖有猜測，但也無法妄下定論。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周豫安這時突然出聲，隻不過語氣有些遲疑：“你們說，這會不會是魔氣？”
魔氣？
江崎覺得腦海裏好像有什麽斷掉的線索連成了線。
裴之淺…黑白兩色…
薛素商…蠱蟲…
“對對，大師兄，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旁邊有弟子連聲附和。
“是啊大師兄，能和靈力如此爭鋒相對不分上下的，應該也就隻有魔氣了吧。” 有人分析道。
江崎靈光一閃。
雖然當時薛素商和她媽決戰的時候她已經被媽媽傳送到了飛行法器上，但她記得…
媽媽後來給她講述過程的時候，曾簡短地提到過“魔蠱”二字。
魔蠱…
“真是開眼了，魔氣和靈力竟然可以這樣共存。” 有弟子嘖嘖稱奇。
“而且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位姑娘現在氣息還很穩定，看樣子身體並無大礙。”
“可是…”林子矜疑惑不已：“她到底是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呢？”
聞言，眾人皆默默點頭。
這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隻可惜，一切的答案恐怕隻有這姑娘自己才知道。
“大師兄，我覺得，要不然咱們把這姑娘帶走吧。” 有人提議。
“欸？對啊大師兄！反正這裏都是凡人，而且他們都以為這是神仙，那就算是神仙自己突然不見了，應該也不會有人太過追究。”
“是啊是啊，我總感覺這人和黑霧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見眾人都紛紛提議要帶走這名女子，陸懷辭麵露沉思之色。
說實在的，他一開始也確實有這種想法。
畢竟，這人身份成謎，身上又疑似有魔氣，想來應該是個極為重要的突破口。
但是…
陸懷辭想到上一次眾人在黑霧海獸的攻擊下死裏逃生的情形。
當時，若不是有雲上仙尊的手下在千鈞一刻之時相助，說不定他們早已身殞，沉入海底變成一具具屍骨。
如今，眾人還依舊無法確認這人身上的黑氣到底是什麽，如果就這樣貿然將她帶走，萬一出現什麽意外…
陸懷辭表情一沉。
再其次…
這次出發前，蒼梧仙尊專門叮囑過他們，讓他們不要貿然行動。
思忖片刻後，陸懷辭緩緩開口：“不能帶她離開。”
“啊？可是…” 一名弟子剛下意識地反駁，可看見陸師兄的臉色，頓時偃旗息鼓不吭聲了。
“我們這次的任務是探查黑霧，絕不可節外生枝。” 陸懷辭頓了頓，緩和語氣道：“我既把你們帶了出來，就要盡可能護著你們所有人安安全全地回去。”
江崎想說話，卻又忍了下來。
陸懷辭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她攥了攥拳頭。
等黑霧任務探查結束，她再偷偷來一趟罷。
“好了，我們走吧。” 陸懷辭吩咐道。
眾人默不出聲，準備轉身離開。
“等一下大師兄。” 周豫安這時卻突然出聲道。
陸懷辭：“怎麽？”
“我覺得，我們必須把這人帶走。” 周豫安語氣堅定。
陸懷辭默了默，還是搖頭：“不行，風險太大。”
“可是…” 周豫安正色道：“雖然蒼梧長老沒有明說，但是其實我們也能猜到，仙魔兩界現在的情勢並不明朗。”
聞言，其他人默默點頭。
他們雖然沒問，但是對於這些風吹草動，他們也確實是心有疑慮。
“大師兄，如果我們一直這樣被動下去，恐怕真的就會一步慢，步步慢了。” 周豫安頓了頓，接著說道：“與其被動，不如主動嚐試。萬一…這名女子就是我們的突破口呢？”
陸懷辭神色一動。
“大師兄，我也同意周師兄的說法。咱們把她帶上吧。” 林子矜這時也出聲勸道。
“若是擔心這人會造成威脅，我這裏有縛仙籠，製住她應該沒問題。” 江崎從儲物袋裏掏出法寶。
“是啊大師兄，帶上吧，相信我們！” 其他弟子眼神堅定。
“……”
見眾人想法如此一致，陸懷辭暗歎一聲，還是妥協了：“既然如此，那便把她帶上吧。”
*
最終，眾人合力將裴之淺封在了江崎的縛仙籠裏。
做完這件事，眾人不再耽擱，繼續前往崍山。
至於第二天，那個村莊裏的農戶是如何驚悚地發現“神仙娘娘”不辭而別、又是如何欣喜若狂地叩謝神仙顯靈，則就是後話了。
夜空深邃，繁星漫天。
一艘潔白無暇的飛行法器劃過天幕，宛如流星。
在飛行法器最中心處，放置著一個一人寬窄的冰棺。這便是縛仙籠。
裴之淺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麵，麵容沉靜安祥。
若不是身體上浮現著詭異的黑白兩色，看上去似乎隻是一名陷入沉睡的普通女子。
“前方就是崍山。” 周豫安指向遠方，飛行法器速度稍緩。
“按理說，已經離崍山這麽近了，可為何周邊沒有黑霧？” 有人疑惑地問道。
他們已經維持了快半個時辰的戰鬥姿態，可四周卻絲毫沒有黑霧的跡象。
“大家不要掉以輕心，保持防禦狀態。” 陸懷辭周身靈光籠罩，氣勢驚人。
不多時。
眾人緩緩停在崍山前方不遠處。
四周寂靜無聲。
山間霧氣彌漫，半遮半掩間，眾人瞥見數座殿宇林立山巔。
“大師兄，那裏就是被滅門的宗派？”
“應該是的。” 陸懷辭頷首。
“看上去...很正常啊。” 楚太南撓了撓頭。
眾人也不敢貿然行動，屏息凝神在原地觀望。
良久。
四周依舊闃寂無聲。
眾人都覺得有些意外。
難不成，是他們預判失誤？
這次的滅門案其實並非黑霧所為？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陸懷辭心裏一鬆。
隻要不是黑霧，這事就好辦好多了。
如果是修仙者所做之事，畢竟冤有頭債有主，定能有蛛絲馬跡可以讓他們找到罪魁禍首。
總歸不至於像上次那樣，如無頭蒼蠅一樣，雲裏霧裏的不知前路何方。
剛這麽想到。
突然。
陸懷辭感覺像是被針刺一般，身上寒毛乍立。
一道極危險的預感襲來。
他猛地朝地下看去。
隻見在幽黑的山林裏，黑霧如潮水般翻騰奔湧，就像是一頭上古凶獸，正張開深淵巨口要將眾人吞吃入腹。
“小心地下！” 陸懷辭厲聲示警。
周豫安迅速控製飛行法器，頓時升高，和黑霧拉開距離。
其餘眾人身上靈氣紛紛爆發，飛速進入警戒狀態。
江崎右手持劍，左手護住冰棺，神情戒備。
然而，在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異象時。
冰棺裏的女子長睫突然一顫。
*
帶著毀天滅地似的罡風，黑霧自下而上席卷而來，瞬間將飛行法器包裹在內。
周豫安手中靈力猛地輸出，飛行法器的防護罩靈光大盛。
可是黑霧力量太強，飛行法器無法穩定下來，搖搖擺擺，眾人身形踉蹌。
“怎麽回事？黑霧怎麽會直接攻擊我們？” 有弟子眼裏流露出驚慌。
陸懷辭雙唇緊抿，飛速下令道：“豫安，換上風係靈石，我們快走。”
周豫安臉色嚴肅，手腳麻利地將原先嵌套在飛行法器凹槽裏的上品靈石換了下來，依言換成了風係靈石。頓時，飛行法器靈力大盛，一個疾衝，直接衝出了黑霧的包圍。
可還沒等眾人鬆上一口氣。
那黑霧竟緊隨其後，一直追著他們不放。
“不行。” 陸懷辭臉色難看極了：“我們不能再走了，絕不能讓黑霧擴散開來，危及他人。”
他一咬牙，隨即命令眾人躍身離開飛行法器。
飛行法器立馬被湮沒在黑霧裏。
然而，黑霧還沒有消停。
“我怎麽感覺這個黑霧…在找什麽東西？！” 林子矜狼狽地躲避。
此言一出，眾人一愣，立馬齊刷刷地看向江崎護著的冰棺。
“師妹，快把冰棺丟下去！” 林子矜也反應了過來，衝著江崎大聲喊道。
江崎一手抱棺，一手禦劍，勉勉強強躲過黑霧的攻擊。
聽到林子矜的話，她臉上露出一絲猶豫。
“小心！” 有人驚慌失措地朝她大喊。
一陣巨風襲來，江崎躲閃不及，被衝擊波猛地擊退。
來不及反應，她便觸及到了黑霧的範圍邊緣。
刹那間。
在眾人震驚的視線中，猙獰的黑霧像是被陡然按了暫停鍵，突兀地定格在半空中。
“黑霧怎麽突然…？” 楚太南呐呐出聲。
江崎堪堪停在原地。
心跳如雷。
一人一棺一黑霧，詭異地形成相對靜止之勢。
江崎額上冷汗，隱隱冒了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不行，不能一直這麽待下去。
江崎臉上堅定之色一閃而過，身形微動，似要準備離開。
“師妹，別動！” 陸懷辭意識到了她的想法，臉色一變大聲道。
可還是晚了一步。
在江崎動身的那一瞬，黑霧登時活了。
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倏然將她吞沒在內。
見江崎和冰棺瞬間被無邊黑霧吞噬，眾人目眥欲裂——
“師妹————”
“師妹！！！！”
*
死寂一片。
似乎…沒有等到預想中的疼痛。
江崎緩緩睜開眼睛。
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濃稠如墨一般的黑暗。
江崎適應了好一會兒光線，才勉勉強強能看清四周的情形。
她正漂浮在半空中。
這裏…是哪裏？完全望不到邊際。
她現在是身處黑霧內部嗎？
江崎嚐試調動體內靈力。
可不知為何，無論她怎麽掐訣，體內靈力依舊紋絲不動。
“…”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江崎掐了掐手掌心，讓自己冷靜下來。
看眼下的情況，她似乎是在一處非常詭異的空間裏。
這裏沒有重力，靈力無法正確使用。而且四周一絲聲響也沒有，似乎隻有她一個活人。
活人…對了！
還有裴之淺！
江崎神色一動，連忙往四周望去。
周圍幾乎沒有光源，過了良久，江崎才終於在近百米遠的地方，模糊看到了一個有棱有角的物體。應該就是那冰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冰棺似乎不再泛著靈光，反而灰撲撲的。
江崎邁腳往前走去。
…下一秒，她直接在半空中轉了一個圈。
江崎：“…”
真就是無痛翻跟頭唄。
既然走路不行...
江崎想了想。
她放平身體，擺出蛙泳的姿勢。
手一劃，腳一蹬。
她頓時往前衝了一截。
“……”
也行…至少這個方法有用。江崎苦哈哈地想著。
在遊了近百米的蛙泳之後。
江崎終於到了冰棺旁邊。
果然像她所猜想的那樣，在這個神秘的地方，靈力似乎絲毫起不了作用。
原本靈光閃閃的冰棺，此刻卻毫無反應，就像是由普通材料所製一般。
可是在這樣的環境裏，裴之淺身上的黑白兩色光芒卻反而更盛了，甚至已有融合流轉之勢。
江崎隱隱覺得，也許裴之淺身上的秘密，就是導致黑霧異樣、並使她們倆被吸進這個玄秘空間的原因。
江崎左手撫上冰棺。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盡快離開此地，和大師兄他們會和。
無法使用靈力，真的是有些糟糕。
更令人不安的是，江崎剛剛曾嚐試過呼喚女鬼穀音，可卻絲毫沒有回應。
江崎思忖良久。
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雖然知道這個想法確實是有些異想天開，可一旦冒出了頭，就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再說，這也許就是唯一的法子了。
…
下定決心，江崎左手稍稍用力，緩緩推開冰棺。
隨著棺蓋一寸一寸地敞開，裴之淺的身體也一寸一寸地暴露在整個空間之中。
幾乎是在完全推開的那一瞬間，裴之淺體內的黑白兩色轟然融合起來，流轉之間，太極八卦圖若隱若現，
下一秒，整個空間陡然波動起來，空間內的無數灰色物質猛地紮進裴之淺體內。
江崎臉色一變，下意識抓住裴之淺的肩膀。
……
在一陣耀眼的光芒之中，江崎和裴之淺兩人憑空消失。
空**無際的空間裏，獨留一個空落落的冰棺，依稀證明兩人之前的存在。
*
“咚。”
江崎重重地落在了什麽地方。
她痛得無聲地咧了咧嘴。
雖然很痛，但也許是因為摔落的地方並不高，所以她並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緩了一會兒，她睜開了眼睛。
目光所及之處，竟然依舊是昏暗一片，隻隱隱約約看得出來這是在一處大殿底部。
裴之淺躺在她身邊，依舊是昏迷不醒的狀態。
但是，她體內的黑白兩色氣體此時卻已經融合了起來，慢慢隱去光澤。沒過多久，她的身體就已再無異常，看上去就像是一名睡著的女子。
在兩人身下，是一處半徑足有一丈的圓形地磚，上麵畫著很多繁複精妙的花紋，有些地方甚至還刻有文字。江崎仔細看了看，沒認出來。
探查完周圍的情景，暫時沒有危險。
江崎鬆了一口氣，立即查看靈力是否可以正常使用。
片刻後…
江崎的臉色有些一言難盡。
好消息是，她的靈力已經可以正常使用。
可壞消息是…
不知為何，她體內的靈力似乎有些阻滯，竟隻能發揮出平日裏七成的水平。
江崎躊躇半晌，從儲物袋裏拿出了萬魂幡。
“穀音，你在嗎？”
在她焦急的等待中，她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咋的，這時候又想起我來了？” 一名紅衣女子悄然現身。
江崎長舒一口氣。
幸好。穀音還在。
“你叫我幹嘛？” 穀音眼睛彎彎，嘴上卻絲毫不客氣地問道。
可江崎剛想回答時，穀音眉頭突然蹙起，神情有些疑惑：“這裏…怎麽那麽奇怪？居然有點像…”
“像什麽？” 江崎問。
“這裏竟然有點像是魔界的氣息。” 穀音一臉晦氣。
不過，她很快就又平複了心情，一臉無所謂地道：“不過你放心啦，這裏肯定不是魔界，仙魔之界可不是你一個金丹期小姑娘能打破的。”
江崎：“……”
她想到裴之淺的異常。
這…還真的是說不準…
江崎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地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和她的推測都講了一遍。
聽完所有故事的穀音：“……”
良久，她才幽幽地說：“你年紀不大，閱曆倒是很豐富。”
江崎幹笑一聲：“哈哈，是吧。”
“那現在咱們怎麽辦？” 穀音第一次碰到如此離奇之事，一時間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管這裏是不是魔界，我們都得盡快找到回去的方法。” 江崎說。
“你不是說你是被這個女子帶過來的嗎？” 穀音努了努下巴，指著躺在地上的裴之淺：“你怎麽來的就怎麽回去唄。”
“…我也想啊。” 江崎說：“可是…她的身體現在好像恢複正常了，應該是不行了…”
“試試嘛。” 穀音擺了擺手：“試試就知道了。”
於是在之後的一炷香裏，江崎和穀音兩人輪番上陣，可無論使了什麽法子，她們依舊沒有可以傳送回去的跡象。
“…” 穀音沒有形象地橫躺在虛空之中：“哦豁。”
江崎想了想，提議道：“我在想，咱們可以出去探查一番。搞清楚這裏到底什麽地方。”
“我覺得可以。” 穀音點頭。
“那你能把神魂附身在裴之淺身上嗎？” 江崎提議：“這樣咱們一起出去，方便，要不然我還得背著她走。”
儲物袋裏不能儲放活物。
“…我？？” 穀音眼睛倏地睜大：“附身在她身上？”
“嗯嗯。” 江崎努力地笑成一朵狗尾巴花：“多體驗，多經驗，增長閱曆。”
“……” 穀音涼颼颼地瞥了她一眼：“我不要。”
附身術用起來怪怪的，她一向不喜歡。
江崎突然想起以前大學室友衝她撒嬌的樣子。
試…試試？
…
試試就試試！
她捏著嗓子：“切拜切拜～”
“切…拜？” 穀音肉眼可見地有些迷惑：“這是什麽意思？”
江崎眼也不眨：“就是拜托漂亮姐姐幫幫忙的意思。”
“！！” 穀音掩飾性地咳嗽一聲：“你不要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會心軟答應你。”
江崎：“切拜切拜～～”
“！！！” 穀音捂住耳朵：“你別說了！”
江崎再接再厲：“漂亮姐姐幫幫忙漂亮姐姐幫幫忙。”
“行了行了，別嚎了。”穀音沒好氣地瞪了江崎一眼，嘴裏嘟嘟囔囔：“要不是仙尊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我才不會這麽好說話呢。”
嘴上雖然抱怨著，穀音雙手卻利落掐訣，一縷鬼氣瞬間射向裴之淺。
……
不過，江崎發現穀音的附身方法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穀音所謂的“附身”，其實隻是用氣息附在裴之淺身上，使她能夠像正常人一般行動。
有點像是做得活靈活現的提線木偶。
“好了，怎麽樣？” 【裴之淺】從地上站起來，在江崎麵前滴溜溜轉了個圈，末了，還朝著江崎眨巴眨巴眼睛。
穀音神神氣氣地站在一邊，等著挨誇。
“精妙入神。” 江崎豎起大拇指，問道：“那你等會進萬魂幡嗎？還是和我一起在外麵？”
“當然和你一起啊。” 穀音沒想這麽多，撫了撫衣服上的皺褶。
“哦對了，我得換身衣服。” 江崎瞥見這一幕，突然想起來她身上還穿著昆侖弟子的服飾。
雖然不知道這裏到底是不是魔界，但小心些總歸沒錯。
江崎在儲物戒裏翻翻撿撿，終於翻出了一件墨藍色緞麵長袍。
這還是前兩個月，林子矜拉著她去買丹藥時，她順手花十個上品靈石買的。
於是乎，三名女子。
一紅一白一藍。
江崎默默瞥了一眼。
她們並排走在一起，真的很像人形國旗。
江崎看向一眼望不到頭的穹頂：“我們得先找到出口。”
話音落下，江崎抬手招出靈舟，三人翻身躍上。
江崎先操縱靈舟在建築底部繞了一圈。
四周牆壁全部密封完好，從材質上來看，似乎像是某種防禦力驚人的金屬。
江崎穀音兩人輪番上陣進行攻擊，可所有攻擊都如泥牛入海一般，被照單全收地吸納進去。
頓時杳無蹤跡。
“這裏我們怕是無法攻破了。” 穀音搖頭：咱們上去吧。”
江崎點頭：“好。”
隨著時間推移，靈舟緩緩上升。
江崎敏感地感覺到似乎這座建築物的直徑變窄了一些。
這裏…難道是一座高塔？
不多時，三人便抵達了穹頂。
“不行。” 穀音皺了皺眉：“這裏還是出不去。”
她剛剛又嚐試強行暴力破牆，可還是不能對牆體造成絲毫傷害。
江崎：“……”
完蛋了，難不成她真的要被困在這裏？
她下意識地轉了轉手上的視戒。
既然連煉虛期修為的穀音都絲毫無法破開牆壁，那就說明這裏的防禦必定強悍至極。
她雖然有很多頂階法寶，但畢竟需要靈力驅動，而她隻是個金丹期修士，效果想必會大打折扣，更何況她現在體內靈力本就被壓迫得厲害。
而那些不需要用靈力的，又幾乎都是防禦性法寶…
怎麽看怎麽像是一盤死局。
江崎穩住心神，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莫慌，莫慌。
穀音無法接受自己竟被困在了此處，勃然大怒之下，陰風大作。
此處空間裏頓時變得鬼氣森森。
江崎默默搓了搓手臂。
她不冷，就是慎得慌。
不過…
被穀音這麽一打岔，江崎倒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大一的時候，她室友每次極限操作交完作業之後，都會報複性地玩上一星期的網遊。
有一次，她的室友還盛情邀請她試玩。她不好拂了室友好意，便就跟著玩了兩天。
雖然她不怎麽感興趣，但秉著不坑朋友的原則，她倒也是仔細研究過一些基本設定。
比如說：
好像所有的攻擊都分為法術攻擊和物理攻擊……
物理攻擊…
江崎眼睛一亮。
如果所有的法術攻擊都不奏效，那是不是可以嚐試一下物理攻擊呢？
想到這裏…
江崎操控飛行法器貼近牆壁，然後拿起手中的寒鴉劍，作勢就要往牆上一砸。
“！！” 穀音嚇了一跳，連忙收起鬼影，一把攔住江崎的手臂，轉而苦口婆心地勸起她道：“你別想不開，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一定可以出去的。”
“…” 江崎有些好笑，但沒有解釋，反而看著穀音，故意問道：“你想通啦？”
“我早就想通了。” 穀音言辭鑿鑿：“這世上就沒有跨不去的檻！”
“真這麽想？” 江崎語氣懷疑。
“比金子還真！” 穀音情緒高漲。
“既然這樣，那你讓我試試這個檻能不能跨過去。” 見穀音情緒有所好轉，江崎也不再逗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退開。
“…欸。” 穀音還想說些什麽，但看到江崎臉色冷靜、並不是想砸武器發泄情緒後，她低聲咕噥兩句，便也就不說話了。安安靜靜站在江崎身後，看她接下來的動作。
江崎手臂用力，像是砸釘子一樣，把劍尖往牆上一砸。
“哢。”
“欸，你這個攻擊也太弱了，不行的，換我來吧。” 穀音準備擼袖子。
江崎恍若未聞。
她把劍移開之後，仔細盯著牆壁看了半天。
半晌。
“穀音，你快來看！” 江崎語氣難掩激動。
“看什麽啊？” 穀音雖然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依言把頭湊了過來。
嗯…
還是毫發未傷嘛…
等等…
不對！！
穀音雙眼圓睜！
這…這劍尖竟然真的在牆壁上留下了一個米粒大小的痕跡！
“真的有用！” 穀音興奮不已：“你是怎麽做到的？以我的修為都無法對這牆壁造成傷害。難道，你這把劍是什麽上古仙器？”
穀音嘰嘰喳喳地，激動地從江崎手中抽出寒鴉劍，珍惜異常地放在手裏把玩。
可仔細看了好幾眼之後，穀音表情有些奇怪，遲疑道：“這…這把劍品質雖然好，但頂多是對化神期以下而言…怎麽居然…”
“不是因為靈力。” 見到物理攻擊確實有用，江崎心裏大石終於落下，眉眼一鬆。
“我方才沒有使用靈力攻擊，隻是依靠了劍的鋒利罷了。”
“…這樣也行？！” 穀音一懵。
“要不你自己試試？” 江崎衝著她努了努嘴。
穀音半信半疑地，體內鬼氣大盛。
倏地，她的指甲頓時變長，極為鋒利堅硬，和金屬無異。
下一秒，她用力把指甲往牆上一懟！
牆上果然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指甲印！
穀音：！！！！
這個方法果然有用！！
可沒過多久…
欣喜的情緒慢慢消退…
“…你有沒有想過…” 穀音幽幽地：“這個方法有用是有用，但是每一次攻擊都隻能留下這麽淺的痕跡，我們要多久才能出得去啊？”
出乎她意料的，江崎臉上似乎並沒有出現憂慮之色。
反而…
有一絲隱隱的躲閃。
？？
她躲閃什麽？？
“說到這個…” 江崎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我聽我媽說，你是萬鬼之王？”
“對啊。” 穀音雖然不知道江崎為何說起這個，但還是下意識挺起胸膛答道。
“萬鬼之王的意思是…” 江崎的語氣有些飄忽不定：“你說什麽，它們就得做什麽？”
“對啊。” 穀音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她雖然上輩子活得憋屈，但是死後倒是蠻威風的。
隻要她發話，叫那些鬼們往東，它們就不敢往西！
不過，她問這個幹嘛？
穀音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那個…” 江崎表情真摯：“你能不能把你的鬼手下們都放出來，它們一起來接力挖洞，這樣不就很快了嗎？”
穀音：“……”
穀音：“？？？？？”
*
在江崎義正詞嚴的勸說下，穀音最終還是選擇向惡勢力低頭。
她一聲號令，萬鬼齊現！
霎時間，塔內鬼氣森森，陰風陣陣，陰寒之氣令人寒毛直豎。
眾鬼青麵獠牙，麵目猙獰，陰森可怖。
在令人魂不附體、肝膽俱裂的場景中——
眾鬼。
張·牙 ·舞·爪。
伸出了它們長長的指甲。
懟著牆壁。
勤勤懇懇地施起了工。
…穀音有些不忍直視。
在眾鬼任勞任怨兢兢業業地鑿了兩個時辰指甲後。
原本堅不可摧的牆壁上，陡然出現了一個可供一人出入的洞口！
外麵的夜光灑了進來。
“可以了，你們回去吧。” 穀音很有萬鬼之王的威嚴。
眾鬼人性化地鬆了一口氣，迫不及待地飛回了萬魂幡中。
…穀音敏銳地從眾鬼的神情中讀出了一絲委屈。
…
很快，三人便從牆壁上的洞口爬了出來。
她們確實是在一座高聳入雲的塔尖上。
但是，江崎這時已經沒有心思關注這座塔了。
她的全部視線都緊緊黏在了眼前令人色變的景色上——
在這裏，月亮已不再是詩人們口中吟誦的 “玲瓏白玉盤”。
而是...
“…好大的月亮！” 穀音目瞪口呆。
“…好紅的月亮。” 江崎喃喃補充。
暗色天空裏，懸著一盤極有壓迫感的圓月。月亮離地麵如此之近，江崎有一種下一秒就要撞上去的錯覺。
而更詭異的是，那月亮竟然散發著妖異的猩紅之色，隱隱有一種不祥的凶邪之兆。
在如此有侵略性的月光下，世間一切似乎都朦朦朧朧地籠罩著一層幽紅。
良久，江崎和穀音才緩過神來。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她們現在還在修仙界嗎…？
她們對視一眼，躍身降落到地麵上。
她們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處繁華的商業街。
街上行人來去匆匆。
如果…
那些生物可以算作是“人”的話——
有的，像是血脈不純長相含糊粗糙的獸人：鷹臉人身、人臉豹身、還有蛛背上映著人臉的毛茸茸蜘蛛…
有的，獸人長相則更加賞心悅目：人身蛇尾、長著九個蜥蜴頭的曼妙女子…
還有的，則像是蠻荒世界的古老戰士，身高兩米、骨骼粗壯、肌肉飽滿發達。古銅色的肌膚蘊含著驚人的爆發力。
至於其他的…
江崎隻零零星星地看見一兩個長相“正常”的“人類修士”，除了氣質有些趾高氣揚以外，身形樣貌似乎與江崎等人並無太大不同。
在這個地方，似乎有著非常嚴格的等級製度。
雖然不會有鞠躬叩拜之禮，但是地位低的人會主動為地位高的人讓路，態度極為尊敬。
從江崎的觀察來看，這裏地位最高的是那些長相正常的“人類修士”，其次是肌肉強壯的戰士，最後才是那些奇形怪狀的獸人。
江崎三人站在一旁。
時不時地，有人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過來。
“他們為什麽這麽看著我們？” 江崎心裏咯噔一聲。
按理來說，她們作為“社會地位最高”的那群人，應該不會有人敢這麽直愣愣地盯著她們看。
“如果這裏真的是魔界的話…” 穀音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透涼：“你這個修仙者在他們眼裏，就像是黑屋子裏的月光石…”
“非常地…引人注目。”
不遠處，一個鷹臉人身的怪物正朝她們走來。
江崎詭異地讀懂了那人臉上的表情。
“穀音…那個…” 江崎難得結巴。
“嗯？”
“我一直忘了問…” 江崎咽了一口唾沫：“魔族…好客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