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朦朧中江崎眼前似乎閃過一道道白光…
頭痛欲裂中,她模模糊糊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車禍…墜江…
“媽——”
江崎猛地坐了起來。
意識漸漸清晰,視線緩緩聚焦,江崎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眼前,是一處古色古香的屋舍,房內再無他人。
古樸的裝修風格、搖曳的燭燈、紫檀屏風,無一不透露著一絲和時代不符的詭異。
這…是哪裏?
江崎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是幹燥的,料子有些粗糙,而且還是長袖長裙,裏裏外外好幾層,像是古代女子會穿的衣服。
她仔細地審視了兩眼衣裳,剛準備下床去四周探查一番,卻突然想到了什麽,視線一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這雙手是美,皮膚細膩,手指纖長。
但這不是她的手。
先不說她才做完美甲,本該塗著黑色貓眼的指甲蓋此時卻幹幹淨淨,隻透著嫩粉色。
而更離奇的是,她從小學琵琶,左手指尖素來有一層薄繭,而此時,她的指肚卻格外白嫩,竟然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江崎突然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她直起身,赤腳踩在幹燥柔軟的棉紗地毯上,徑直走向梳妝鏡台,從銅鏡中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完全變了一個人。
她原本是有些成熟的濃顏長相,現在眉眼卻更為柔和,略帶著些嬰兒肥的臉蛋,微垂的柳葉眼,再配上一頭及腰的黑直長發,乍眼看上去,恍如小白兔一般柔弱嬌怯,楚楚可憐。
江崎:…
她想起了以前看過的各種穿越小說。
可能她真的在車禍墜江死亡後,穿越到了另外一個時空。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媽媽呢?
她憶起在車禍前一秒,對媽媽說的誅心之詞。
江崎下意識捏緊了拳頭。
如果她能穿越過來,那理應她媽媽也可以。
即使她們的相貌都改變了,她也一定可以和媽媽相認。
隻是眼下,她的當務之急是先活下去。
和之前看過的穿越小說不同,她全然沒有原主的記憶。既不知道所處的朝代,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命、身份。
純粹是兩眼一抹黑。
看這衣服的款式,她多半是穿越到了古代的某個朝代,在那時的大多數情況下,條條框框的限製對女性而言會更多,生存壓力也會更大。
就在這時,房門外,由遠及近地傳來一陣腳步聲。
江崎神色一動,飛快地踮著腳回到**,蓋好被子。
她剛閉上眼睛,就聽到“吱吖”一聲,門被推開。
來人輕輕關上門,一陣香風襲來,江崎感覺到床的外側一陷——有人坐在了床沿上。
江崎調整呼吸,盡可能地放空,避免眼球下意識地轉動。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幾乎都快以為這人已經走了時,卻聽到從床尾出傳來一聲低歎。
“小柒啊,我知道你還在怪我,給你下了蠱毒。”
??
蠱…毒?
江崎藏在被子下的左手猛地收緊。
…差點就破功了,幸好以前她選修過播音主持麵部表情管理課。
那人繼續說:“可這是堂主下的死命令,我哪裏敢違抗。”
頓了頓,她又開口道:“再說,隻要你能好好聽話,去雲上仙尊那個老妖婆那裏當她的貼身侍女,堂主定會給你解藥的。”
見江崎依舊不肯睜眼和她交流,那人幽幽歎了聲,隔著錦衾拍了拍江崎的手:“你若是想好了,就起來。也該動身了。”
語罷,江崎感受到床沿一動,木門一拉一闔,房內又重新陷入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江崎才睜開眼睛。
剛剛這段話的信息量過於豐富,她需要花些時間整理。
首先,這具身子的原主叫做“小柒”,多半是小名。全名暫且不知。
其次,原主應該是某個組織內的成員,被堂主下了蠱毒,被脅迫著去完成任務,也就是成為雲上仙尊的貼身侍女。從剛剛這人的口吻來看,她們稱呼這位雲上仙尊為“老妖婆”,想來兩方應該是敵對勢力,所以她的真實身份,應該是去潛伏成為內應。
最後,她們稱呼那人為“仙尊”。
江崎看向古樸雅致的房頂。
這裏真的是古代的某一朝代嗎?還是說,她其實是架空穿越到了仙俠世界?
沒有過多的時間容她猶豫了。
想要知道答案,想要找到媽媽,她就不能止步不前。
江崎調整了一下情緒,坐起身來在床腳找到了一雙繡著雲紋的長靴。
穿上後,她走到房門前,深吸一口氣,向內拉開大門。
門外,一名梳著劉海留著雙髻的少女候在一旁,見她出來,立即躬身施禮:“請跟奴婢來,堂主已在前廳等您了。”
…江崎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言多必失,她決定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走廊燈光昏暗,通道狹窄,四周都是牆壁不見天日,倒像是在影視劇裏看過的密道。
江崎跟在侍婢後頭,直走、左轉、右轉、上行、下行…彎彎繞繞地走了很久,才終於來到一扇嚴絲合縫的楠木大門前。
侍婢抬手在門上節奏性地敲了幾下,隻聽見一聲清脆的機關聲,大門徐徐打開。
侍婢輕手輕腳地推開大門,躬身立在一旁:“請。”
江崎不動聲色地點點頭,走了出去。
“吱”的一聲,大門在她身後關上。
一間亮堂寬闊的庭室映入眼簾。
屋內正前方掛著板壁,板壁前是一張八仙桌,左右兩邊配著扶手椅,一名身穿絳紫色蟒紋袍的男人站在桌前,正背對著她擦拭手中長劍,頭也不回地道:“醒了?”
這個男人就是給原主下了蠱毒的“堂主”。
都被脅迫了,現在總不至於還沒心沒肺地給上司打招呼說“堂主好”吧。
江崎便冷淡地應了聲:“嗯”。
男人轉過身,見她站得太遠,袖中白光一閃,江崎就被一陣柔和的力量懸空帶到了男人的麵前,不過一步之遙。
!
這是…仙術?
江崎瞳孔地震。
她果真穿越到了仙俠世界?
可以斬山劈海,騰雲駕霧,擁有傾天覆地之能?
那真是...太好了!
若是穿越到曆史上真實的朝代,這一寸地一寸地找人,得找到什麽猴年馬月去。
眼下,她隻要好好修煉,隨便翻個跟頭都能翻個十萬八千裏。
另一邊,男人有些意外地上下瞟了她兩眼:“這麽驚訝做什麽?”
語罷,男人忽然想起了什麽,看著她笑了:“你可是在擔心我毀諾?你放心,等你完成這次任務,宗主定能讓你這凡胎生出靈根來。”
江崎:…艸
是她想的那個凡胎嗎?
江崎來不及細想,隻是裝出冷漠的樣子,把頭扭到一邊:“如此最好。”
男人見她這副氣惱的樣子,倒也沒有生疑,手中散發著寒光的長劍瞬間憑空消失,溫柔地看著她的雙眼,右手輕輕挑起她的下巴,安撫道:“柒柒啊,當年是我把你從餓狼口中救了出來,好吃好喝地養著,你怎得對我沒有一絲感恩之情呢,”他捏搓著江崎滑嫩的下巴,嘖嘖歎道:“看看,養得多好。”
江崎從小到大從沒有像這樣被當作物品一樣調戲過。
她一掌拍開男人的手,往後退了兩步,雙目噴火。
男人卻也不惱,隻是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欣賞了一會兒她氣惱的嬌態。
如稚兔一般的寵物,即使再怎麽鬧騰,終究也是翻不出什麽大浪的。
但訓寵,也不能一味地嬌慣。
有賞有罰,有寵有虐,才是所謂陰陽調和的中庸之道。
想到這裏,男人眯了眯眼睛。
下一秒,江崎忽然感到體內一陣尖銳到無法忍受的刺痛。
她痛苦地喘息一聲,跌倒在地。
仿佛有上千上萬隻甲蟲在啃噬著她的內髒,用鋒利的口器刺穿她脆弱的五髒六腑。
針刺般的疼痛逐漸連成一片,她感受到體內像是破碎的脾髒快要凝結在一起,組成蟲子的形狀,衝破她單薄的皮膚……
也許隻過了幾秒,也許已經過了好幾分鍾,在江崎已經意識模糊、以為自己即將命喪此地的時候,疼痛感倏地消失地無影無蹤,仿佛剛剛她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幻象。
可是,卻又切切實實不是幻象。
她渾身都被汗水打濕了,臉色如死人一般青白,整個人就像是剛從井裏打撈起來的浮屍。
男人居高臨下地打量了她一會兒,見她逐漸緩過神來,指尖綠光一閃,化作點點靈力縈繞在江崎身邊,不一會兒,她的衣服就恢複了幹燥整潔。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看上去已和常人無異。
男人緩緩邁步朝她走來,在即將踩到她手的時候,停了下來。
“我警告你,可不要動什麽歪念頭。”男人陰冷的聲音如毒蛇一般,從頭頂上傳來,“這蠱毒,可是修仙之人無法用靈識探查到的,即使是雲上那個老妖婆,也看不出來。”
“還有,也不要妄想背叛我。”
“你還不知道吧,這蠱蟲可以自動感應到你的言行,隻要你膽敢吐露一個字,隻要你膽敢背叛我,這蠱蟲定會一點一點把你啃噬殆盡,卻又不要你的性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崎低低垂著頭,痛到失去焦點的眼神,慢慢停留在男人的鞋麵上。
“裴柒,不要想著反抗,做好我交待你的事情。”
“你必須被選上,成為她的侍女。”
“你必須取得她的信任,不管用什麽方法。”
江崎慢慢攥起拳頭。
她重重咳了兩聲,濃烈的血腥味充滿鼻腔。她反手抹了抹鼻子,抬起頭,不躲不避地直直看向男人。
男人倏地一愣。
江崎麵無表情,絲毫看不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恥辱,反而像是在和友人平等商量一般,冷靜地問:“我隻用取得她的信任,其他不用我來做,是嗎?”
男人的眼神有些驚異,回道:“是。”
江崎又問:“那你如何判定我已經取得她的信任?僅憑我一言嗎?”
聞言,男人表情愈發玩味起來,眯著眼打量了她一番,嘖嘖稱奇:“柒柒果真是長大了,性子也不同了。”然後才慢條斯理地回答她的問題:“至於如何判定?這你就不用管了,等時機到來,我自然會聯係你。”
江崎單手撐地慢慢站了起來。有剛剛這一會兒時間的緩衝,她終於恢複了些力氣。
等她站直身子,兩人之間的高度差已不明顯。
江崎定定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男人一開始還覺得好玩,可不知道為何,一直被她這樣盯著,他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不適。隨著時間推移,這種不適感甚至愈發強烈。
他眉頭一蹙,正想在催動蠱蟲給這不知好歹的女人一個教訓時,她卻忽然開口。
“好。”
“我什麽時候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