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收購合同

轉讓方:明優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為甲方);

注冊地址:渝城江北區環榮國際大廈A棟;

法定代表人:明武;

受讓方:天恒集團(以下簡稱為乙方);

注冊地址:渝城長安區金鼎大廈;

法定代表人:樓天恒;

……

第十七條本協議未盡事宜,由各方另行訂立補充協議予以約定。

明越坐在天恒集團會客廳的沙發裏,手中握著一份收購合同和幾遝附件,整個人陰沉沉的,仿佛隨時都要爆發。

工作區的員工們紛紛探頭透過玻璃牆看向裏麵的小少爺,忍不住八卦起來——

“你們說,明少爺是來幹什麽的?”

“打架的唄,他哪次來天恒不是找樓總打架的。”

“打架幹嘛到會客廳啊,他倆平時不都是在停車場打的麽?”

“哎哎哎,我聽說明優科技破產了,咱們天恒有意收購明優,小少爺莫不是為了這個事兒來找樓總的茬?”

正當這時,廊外的電梯忽然“叮”了一聲,眾人心照不宣地噤聲,紛紛低頭翻閱手中的文件。

直到那道筆挺的身影進入會客廳後他們才重新抬頭,本想繼續八卦,卻見會客廳的電動窗簾徐徐合上,明家少爺很快便消失在眾人視野裏。

明越蓄有一頭褐色的及肩卷發,平日裏束一半在腦後,細長的脖頸上時常佩一條墜有紅瑪瑙的脖鏈,垂眸斂眼時美得讓人挪不開眼——譬如現在。

然而這份美持續不到三秒,明越就憤然起身,直逼向門口的男子,將人抵在門板上,用力揪住他的衣領質問道:“樓時景,你什麽意思,收購我家公司也就罷了,為什麽還要收購我?”一邊說話一邊用合同拍對方的臉。

兩人身量相差無幾,樓時景凝視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眸光暗了暗。

明越的眼尾因怒意而微微泛紅:“平日裏能打能說,這會兒啞巴了?”

樓時景的五官淩厲,輪廓仿佛用雕刻刀細細削成,雙目銳利深邃,無論何時都是一副沉凝的神態,語調亦是冷淡沒有感情:“是和你結婚,不是收購你。”

明越忍住了掐死他的衝動,許久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來:“滾!”

樓時景冷靜自持地掰開他的手,很快來到沙發前坐定:“這是兩家父母的決定。”

“都什麽年代了,還父母的決定。”明越被他的話氣笑了,“你腦子是被裹腳布裹沒了嗎,包辦婚姻也能接受?更何況我們家已經破產,你和我結婚撈不到半分好處,你是個奸商,怎麽會做這種賠本的買賣?”

樓時景倚在沙發上優雅地翹著腿,不言亦不語。

明越忍耐多時的怒意被他這副狂傲的姿態激發,當即扔掉文件,握緊拳頭朝他臉頰揮去。

樓時景偏頭扣住他的手腕:“打人不打臉你不知道嗎?”

“你這張臉挨的打還少?”明越用另一隻拳頭砸過去,毫無例外又被桎梏了。

樓時景將小少爺壓在沙發上,並將其雙手反剪於身後,動作幹脆利落,和以往的每次交鋒如出一轍。

明越試圖起身,可後腰被人用膝蓋按住,雙手也無法著力,整個人像條泥鰍似的扭來扭去,末了隻能用嘴皮子炮轟:“姓樓的你給我鬆手,是個爺們兒就和我單挑!”

樓時景盯著他的後頸,緊貼耳根的一顆黑痣赫然入目。

“咱倆現在不就是單挑麽。”

語氣平淡,與他暗沉的眸光大相徑庭。

“你他……”明越按捺住怒火,語調稍顯柔和,“你就打算這麽對待你的結婚對象?還沒結婚就開始家暴了?”

鉗製他的手果然微微鬆懈下來,明越迅速起身,揚手往對方臉上招呼去。

他沒料到樓時景居然不躲,即將刮上麵頰的巴掌被迫停下,與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隻差毫厘。

明越頓住,很快便收手,轉過身時神色陰翳:“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羞辱我。”

樓時景盯著他的背影,不答反問:“怎麽羞辱你了?”

明越眸光翕動,語氣不似片刻前的咄咄逼人,倒是多了幾分懇求之意:“你已經收購明優了,我們的婚事可以取消嗎?”

“不可以。”樓時景語調淡漠,回答得果斷幹脆。

眼前的紅色身影微微僵住,連空氣也變得沉寂冷凝。

——是啊,明家已經破產,他現在有什麽資格和樓時景討價還價?

半晌,明越拿著那遝合同文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會客廳的門開了又合,明少爺大步流星地走向電梯口。

很快,樓時景也出來了,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漠然,大有氣吞山河之勢。

——果然又打架了。安靜的八卦群因為這句話頓時沸騰不止……

明越坐上駕駛座,煩躁地揉了揉頭發。剛才和樓時景打架破壞了發型,他索性摘掉皮筋,讓頭發散落下來。

身上的T恤衫也被揉皺,越看越不順眼。

“有病。”他不禁罵道,“一個搞房地產的,為什麽要收購生產機械的公司?樓家人真是從上到下從裏到外壞透了!”

明越和樓時景不對付了八年,渝城無人不知他倆之間王不見王,如今明氏被樓家收購也就罷了,樓時景居然還要和他結婚??

到底是樓時景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同性婚姻雖然合法,但用在他們倆身上就是違法的。

明越綁好安全帶,一腳踩在油門上迅速駛離停車場。

煦暖的風透過車窗拂擊在那張明豔張揚的臉上,明越將遮目的褐色卷發攏掛在耳後,所有不悅都溢於眼底。

天恒還沒正式收購明優,他得回去上班。

自打股東們陸續退股後明優就難以為繼,再加上國際形勢嚴峻,原本以國際市場為核心的明優日漸衰微,即使想轉戰國內市場也為時晚矣,不得不麵臨破產的危機。

如今被天恒收購,想必不久的將來就會發展成房地產相關。明越畢業後在公司隻待了兩年,若說感情深厚那必然是假話,但他知道公司對於老頭兒而言有多重要。

可是老頭兒為什麽連親兒子也賣了呢?

明越心裏有氣,在公司獨自待到七點才離開。

初夏的夜晚十分涼爽,明越把車停在江邊的一家大排檔附近,點了一份麻小,思考幾秒後又要了一打啤酒。

開車不喝酒的道理他懂,反正附近有酒店,隨便睡一晚就好。

明家雖然破產了,但不至於連開房的錢都拿不出來。

不多時,老板將香噴噴的小龍蝦送到他麵前,盛裝龍蝦的容器是個心形不鏽鋼盤子,一分為二,左邊是蒜蓉味,右邊是麻辣味。

明越開了幾瓶啤酒,然後戴上手套沉默地剝食龍蝦。

微信消息時不時彈出,不用想也知道是老頭老太太發來的,並著十幾通未接電話,一齊顯示在鎖屏上。

他悶頭喝下整瓶啤酒,依舊澆不滅心中的憂愁和怒火,索性又喝下兩瓶。

很快,放在桌麵上的手機屏幕再度亮開,清脆的鈴聲響起,一通國際長途電話驟然顯現。

明越猶豫幾秒後摘掉手套接通了電話:“姐。”

“怎麽啦越越,媽媽說你有兩天沒回家了,電話不接,微信也不回。”

“明家破產了,”明越一邊喝酒一邊回話,“老頭兒還把我賣給了樓家。”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明穗暖如春風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事兒我略有耳聞,據說是樓家主動提出聯姻的?”

明越冷哼:“咱都破產了,什麽聯姻不聯姻的。樓時景就是想趁此機會報複我、羞辱我。”

明穗說道:“你若不同意就和樓家好好商量商量,爭取讓樓家人主動鬆口,別和爸媽賭氣——好嗎?”

明越沉默著,沒有應聲。

一想起樓時景那副嘴臉就讓人生氣,很顯然,樓時景並不打算放過這個羞辱他的機會。

明越煩躁不堪,索性將話題一轉:“你今天不上班嗎?”

“我剛起床,上午有一台重要的手術要做。”

“那你快忙吧,我就不打擾你了。”明越說完飛速掛斷了電話。

大排檔的生意很火爆,明越霸著最好的一張桌子吃了近兩個小時,直到八瓶啤酒全部下肚,他才暈暈乎乎地去結賬。

小少爺的麵上掛著兩坨薄紅,大紅外套斜跨跨地披在身上,配上那頭及肩的卷發,張揚又跋扈。

亨瑞國際酒店——他循著手機定位蹣跚前行,四周的繁華在他眼中隻剩重重疊影。

夜風拂過,帶來幾絲涼意,淡雅的男士香水和啤酒氣息相融,隨風四處飄散。

八瓶啤酒下肚後除了後知後覺的醉意,還有……尿意。

他需要盡快趕到酒店,然後開閘放水。

穿過前麵的斑馬線就到酒店了,明越提著一口氣迅速前進,竟絲毫沒有意識到眼下正是紅燈,他的前腳剛邁出去,整個人就被攔腰拖走,他憤然回頭:“別拉我!”

快憋不住了……

拉他之人目光沉沉,麵上帶著幾分薄怒:“就這麽想死嗎?”

這聲音莫名耳熟。明越眯了眯眼,見來人是樓時景,當即嫌惡似的從對方懷裏掙出:“要你管!”

他還想闖紅燈,樓時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拽住他的胳膊直接將人拖走。

“你……”明越努力控製自己不爆粗口,“放開我!別碰我!”

樓時景的力氣很大,明越此刻是醉酒狀態,絲毫掙脫不了:“要打架改天打,你爺爺我喝多了,沒力氣!”

樓時景回頭看了他一眼,雙目深沉幽邃,無端給人一種壓迫感。

但是明越和他打了這麽多年,早已習慣他的臭臉,對此毫無懼色:“你要帶我去哪?殺我可以,侮辱我不行!我命令你鬆手你聽到沒有,是不是聽不懂中文,要不要我用英法雙語給你翻譯一遍?姓樓的……”

見對方不為所動,明越忍無可忍,咬牙道:“我要尿尿!”

樓時景:“……”

周圍的空氣仿佛靜了幾秒,無數道異樣的視線齊刷刷落在兩人身上。

?

明越暈乎乎地放水,暈乎乎地洗完手,再暈乎乎地走出衛生間。

樓時景見他出來,下意識扶了一把。

本以為對方會推開甚至罵他,誰料剛扣住那截纖細的手臂,小少爺就倒在了他的懷裏,身子綿軟無骨,清淡的男士香水味混著濃醇的酒氣,不知該說是好聞還是難聞。

“明越?”樓時景喚他,未得回應。

公廁人來人往,稍顯嘈雜。樓時景摟著他一動未動,靜默片刻後低頭看去,那雙濃密的睫羽覆在眼瞼上,拉出兩片纖長的光影,給冷白的皮膚蒙上一層安靜的美感。

這張臉仿佛用簡筆描摹而成,每一道線條都清晰完美,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唯一的缺點就是嘴太毒、脾氣太爆,不肯吃虧也不願低頭服軟,哪怕明越每次打架都占下風,也從未見他告過饒。

樓時景的眉骨高挺,有燈光落下時,能恰到好處地遮蓋住眼底的神色。

他就像一汪深不可測的潭水,讓人永遠捉摸不透幽邃的雙目裏究竟藏有何種情緒。

幾分鍾之後,樓時景掏出手機給私助打了個電話。

“亨瑞國際酒店,開一間房。”他沉聲吩咐著。

作者有話說:

新文求收藏求評論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