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向死而生

要後悔?不好意思,等來世吧。

而割腕呢?手腕上的血管出血量有限,割一次是死不了的。

因為傷口會很快的凝結,必須反複割多次,才有可能失血而亡。在這個過程裏,那個人隨時都有機會反悔。

祁憐自嘲的想,自己現在是經曆著如割腕一樣漫長的等待死亡的過程,而迎來的卻是如跳樓一樣一定會死的結果。

浮遊隻能活一天,朝生暮死,但它們活的好像也很開心。

她顯然更幸運一點,已經在世上活了二十幾年,在不知道自己幾時會消亡的日子裏膽戰心驚的活了那麽久。

那麽,今天就做一隻早就已經知道死期的浮遊,好像也不賴。

祁憐不斷的催眠自己,我不怕,我不怕,一點都不怕。

自己本就是早就已經死掉了人,這些日子都是偷來的時間,這麽久了,也夠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這麽想著,她好像……更怕了。

祁憐很沒出息的哭了,又沒有空餘的手去擦眼淚,隻能任由它在臉頰上流淌,真是狼狽極了。

恐懼彷徨的人不止她一個人,在祁憐不知道的地方,就在幾米開外的地方,有一個人也如她一般害怕,害怕自己無法扭轉命運。

遊泳需要耗費極大的體力,而在冰冷的海水裏,人的體力流失的更快。

賀言已經下水十分鍾,每隔五分鍾就要露出水麵換氣,體力已經是在透支的邊緣,他現在是靠著自己的信念在支撐著。

他不知道這個集裝箱裏有沒有那個人,隻是覺得,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可以放棄,賭的就是那個萬一。

萬一她就在裏麵,萬一是因為自己的輕易放棄而失去了她,那麽賀言餘生都會為今天沒有全力以赴而感到後悔不已。

再堅持一下,隻要打開那個門,就能見到她了。

如果在最後一刻,自己還是沒有打開門,那麽……就讓他們一起沉入海底。

賀言抱著的,就是這樣的覺悟。

海裏泡著的人情況危急,在岸邊等待的人也同樣不好過。

“他們怎麽還不上來?不會出……呸呸呸,不會的,我們家賀言這麽厲害,怎麽會出……呸呸呸,不會的!”周恒哭哭啼啼的,已經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

威廉姆本來就已經夠鬧心了,聽見他這麽絮絮叨叨,真是恨不得把那張嘴給堵了。

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幹的。

周恒的嘴被捂著,隻能瞪著眼睛,發出一些“咿咿呀呀”的聲音,不過他憤怒的情緒不需要通過言語,光靠那雙眼睛就已經能完美的表達出來了。

“求求你了,安息……不,安靜一點行不行?”威廉姆歎口氣,順便把對方正在翻白眼的眼睛也給蓋住了,無奈的說。

周恒張口咬住他手掌上的肉,“哇嗚”的一大口,跟小狼崽似的。

“你瘋了?”威廉姆捧著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難道你忘了剛剛是誰把你從水裏拖上來的?”

“拖?呸,我是畜生不成?”周恒啐了一口,咬著後槽牙指著水麵,“要想我謝你,可以呀!你現在就下去把他們給撈上來,就算叫你大爺也沒問題!去啊去啊,你去啊!”

他這麽副樣子,跟潑婦當街撒潑有得一拚,實在不忍直視。

威廉姆回了句,“不可理喻!”

他也為賀言擔心,但自己在小腿抽筋的情況下還把周恒給撈了出來,已經是很難為了

現在若是再次下水救人,不如說是去陪葬來的更為貼切。

“你罵我?”周恒攤在地上,扯著嗓子叫自己帶來的那些人,不知怎的,竟然沒一個人回應。

無力感、愧疚感……

一時間聚集了種種情緒,一並湧上心頭,周恒紅了眼睛,也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眼淚。

“罵你怎麽樣,不能罵?”威廉姆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一轉頭看見他在哭,著實是被嚇了一跳,“你哭什麽?沒出息。”

這下周恒不反駁了,從地上坐起來用手撐著往前爬,嘴裏念叨著,“我得去救他們,賀言不能死,祁憐也不能死,他們、他們……”

周恒被撈上來的時候腰上被撞了一下,現在正處於下.半.身暫時癱瘓的狀態,若是就這樣去救人,那是不可能的。

“你那是去送死。”威廉姆瘸著腿拽著衣領把人給拖了回來,看了看時間再看著水麵,道,“再過十分鍾,如果他還不上來,我就下去。”

“十分鍾,為什麽是十分鍾?”周恒疑惑。

賀言平均五分鍾上來透口氣,而他的體力支撐二十分鍾已經是極限,若是人還是沒有救上來,而他也沒有上來……

到那時,威廉姆才會下水。

畢竟這是很冒險的事,他必須得等到最後一刻,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會這麽做。

他與那兩個人之間,說白了並沒有什麽關係,也沒有很深厚的感情,能冒這種程度的險,就已經是很大的犧牲了。

周恒意識到這一點,沉默下去,又問:“那就拜托你了,我、我該做點什麽呢?”

“要是我們都沒上來,你記得爬出去喊人來給我們……”威廉姆抿著唇,沒有把那兩個字說出來。

周恒沉默良久,似在自言自語,“好人,是會長命百歲的。”

五分鍾後,賀言又浮出來了一次,換了氣後又迅速的潛了下去,隻剩下五分鍾了。

賀言已經找到了集裝箱的門,上麵也掛著把鎖,在水下沒有工具,在浮力的作用下人的力氣也不如在陸地上那麽大,想要打開那扇門真的很艱難。

集裝箱裏的水已經漫到一半了,祁憐也被凍的瑟瑟發抖,手也被凍僵了,好幾次都差點支持不住滑進水裏。

她的意識開始渙散,所堅定的想要活下去的想法也出現了動搖。

要不然就這樣吧,就這樣放手,就這樣死掉好了,活下去又有什麽意思呢?

隻剩下我一個人還有什麽意思呢?

無父無母,亦無兄弟姐妹,連愛人……這樣的人,活下去也沒什麽意義,還不如死了,反正也不會有人傷心。

祁憐這麽想著,頓時覺得委屈萬分。

想著都到最後時刻了,就讓自己任性一次,再大聲的喊一次那個人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