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領導的問題,唐子妍倒是想起了一事,她對唐子風說:“哥,你現在當領導了,曉惠她們學校的事情,你是不是也該管一管了?”

“曉惠學校有什麽事?”唐子風詫異道。

唐子妍說:“我聽曉惠說,她們學校的管理可亂了,老師想上課就上課,不想上課就隨便放假,或者改成自習課。學校裏男生抽煙、打架,都沒人管。這可是你們廠子的子弟學校,你們也不管管?”

唐子妍這樣說的時候,於曉惠便在偷偷地觀察著唐子風,想看看唐子風的反應。

唐子妍這番話,其實是於曉惠在私底下對她說的,多少也帶著一點想讓她向唐子風吹吹風的意思。其實類似的話,於曉惠也曾向唐子風說起過,但唐子風並沒有往心裏去。

聽妹妹提起此事,唐子風笑著搖搖頭,說道:“子妍,曉惠,你們真覺得我是龍傲天啊,啥都管得了?我來臨一機滿打滿算才兩個月,子妍你問問曉惠,我在廠裏總共才呆了多少天。現在臨一機最主要的問題不是整頓子弟學校,而是讓整個廠子能夠活下去。飯都吃不飽了,你們還嫌羊肉串烤得不夠香,這也太不接地氣了吧。”

“可是,唐叔叔,我聽人家說,咱們廠不是接了很多業務,賺了很多錢嗎?”於曉惠怯怯地問。

唐子風說:“什麽很多業務,我們打了個時間差,搶到一單業務,總共也就是4000多萬而已,利潤也就是1000多萬,這點錢夠幹什麽用?前兩天周廠長還跟我打了招呼,讓我過完年再出去跑業務。咱們這麽大一個廠子,一年沒2個億的業務,根本就沒法活。”

“2個億啊……”兩個女孩子都開始咂舌了,這實在是一個超出她們想象範圍的天文數字。

“那麽,唐叔叔,我們子弟學校的事情,就隻能這樣了嗎?”於曉惠有些悻悻然地問道,她也明白,與2個億的業務相比,子弟學校的事情還真無法放到台麵上來。

唐子風想了想,說:“倒也不是,過完年,廠裏就要開始全麵整頓了,屆時子弟學校的事情也會被納入整頓的範圍。不過,積重難返,咱們廠子的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要想把這些問題都解決掉,起碼也得三兩年的時間吧。”

“那曉惠豈不是來不及了?”唐子妍脫口而出。

“什麽來不及?”唐子風有點跟不上她們的思維。

唐子妍說:“中考啊!曉惠這麽愛學習,如果學校的老師好一點,她肯定能考上市重點的。你知不知道,你們子弟學校這幾年中考就沒有一個考上市重點的。”

“有這事?”唐子風一愣。他在心裏盤算了一下,臨一機有6800名在職職工,粗略算一下,一年光是參加中考的子弟應當就有二三百人了,沒有一個能考上市重點,這可不僅僅是丟人的事情。

欠職工的工資,未來還可以補發,職工子弟考不上重點高中,這是沒法在未來彌補的。唐子風與於曉惠相處了兩個月,對於這個女孩子的看法是非常好的,知道她好學上進,完全符合寒門出才女的要求,但攤上這麽一個不靠譜的子弟學校,影響了升學,這可就是一輩子的遺憾了。

想到此,唐子風換上了嚴肅的表情,對於曉惠說:“這件事我記下了,回頭會向周廠長匯報。春節前應當是來不及了,春節後我就催促廠裏來辦這件事。孩子教育的確是件刻不容緩的事情,不能拖。”

“真的?”於曉惠兩眼直冒小星星,明顯是一副欣喜的樣子。

“哥,你這個領導當得不錯,來,獎勵一下!”唐子妍遞過來一串羊肉,笑嗬嗬地說道。

距離春節還有五天的時候,第一批打包機的訂單全部完成了。前期發運到位的打包機受到了用戶的一致好評,又由於山寨企業在仿造過程中或多或少都出了一些問題,使得相當一部分原打算購買山寨產品的用戶轉回來繼續向臨一機訂貨。

前後加起來,臨一機獲得的打包機訂單總數達到了120餘台,總銷售額達到近6000萬。當然,後續獲得的訂單,就無法在春節前完成了,那些廢舊金屬回收機構也是要放假的,倒也不急於要拿到這些設備。

管之明前半個月天天泡在車間裏,帶著工人和技術員改進生產工藝,及時處理生產組織過程中出現的各種問題。到了後半個月,生產逐步走上了正軌,他也就清閑下來了,一天倒有大半天時間是呆在小招待所裏,和廠裏的幾位老朋友聊天下棋,三頓飯都由小食堂提供,享受小灶待遇,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周衡與南梧監獄商定借用管之明的時間是一個月,不過看到春節臨近,他也不便在春節的時候把管之明再送回監獄,於是找監獄方麵又聯係一下,對方答應讓管之明在廠裏過完年再回去服刑。

當然,在此期間,管之明的行動還是要受到一些約束的,不能到處去探親訪友。盡管有這樣的限製,管之明還是對周衡頗為感激,這也不必細說了。

運走第一批訂單中的最後一台打包機,所有的廠領導都鬆了一口氣。總經濟師寧素雲向周衡匯報,說目前廠裏的銀行賬戶上有1100多萬的流動資金,其中500萬是後續訂單的預付款,屬於不能動用的。扣除這部分之外,餘下的600多萬就是這兩個月結餘下來的毛利。

這兩個月廠裏收到的錢當然不止600萬。第一批打包機的毛利就有500多萬,同期廠裏還有幾樁其他的業務,也貢獻了200多萬的毛利。

此外,就是唐子風從金車討回來的200萬欠款,還有勞動服務公司破天荒第一次向廠裏交納的30多萬元利潤。這些錢,發了3個月的工資以及支付了廠裏的其他一些開銷之後,剩下來的就是這600多萬了。

此前唐子風帶人圍堵工商銀行的效果已經呈現出來了,盡管臨一機的賬戶上有上千萬的餘額,工商行方麵愣是沒人敢提償還貸款的事情。

“2月份的工資提前到1月30日發,另外,再給全廠職工,包括退休工人在內,補發2個月的工資,也在1月30日發出去,讓大家過一個舒舒服服的年。”

廠領導辦公會上,周衡意氣風發地吩咐道。1995年的春節是1月31日,30日就是舊年的除夕,在這一天給職工同時發3個月的工資,可以想見臨一機的這個春節會是多麽紅火。

“全廠職工發3個月的工資,需要350萬,這相當於咱們手頭的錢一下子就用掉了一多半了。”寧素雲提醒道。

周衡說:“這個倒不必擔心,過完年還有70多台打包機的業務,有將近800萬的毛利,足夠用了。”

寧素雲說:“800萬也用不了幾天啊。咱們一個月的工資就要將近120萬,加上日常支出,一個月起碼也要花200萬,800萬也就是4個月的支出而已。你們能夠保證打包機的業務持久地做下去嗎?”

周衡轉頭去看唐子風,唐子風笑道:“寧姐,打包機的這樁業務,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持久做下去,隻是一錘子買賣而已,因為它的仿造實在是太容易了。幸好秦總工他們比較黑心,在設計的時候加了防盜版機製,聽說還真的坑了井南的好幾家鄉鎮企業,否則我們連後續這70多台訂單都拿不到呢。”

“我們怎麽就黑心了?”秦仲年的臉先黑了,“小唐,打包機裏那些防盜版設計,不都是照你的要求加上去的嗎?好家夥,我做了幾十年機械設計,還沒聽說過要搞什麽防盜版設計的。前兩天還有個老朋友打電話來問我這事,我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解釋。”

“有什麽不好意思解釋的?”唐子風說,“誰問你這個問題,你就直接隔著電話線唾他一臉。如果不是想仿咱們的機器,他怎麽會知道咱們做了防盜版設計的?他們搞盜版還有理了,居然還敢質問我們這些正版廠家。”

秦仲年歎著氣:“唉,這事也不能怪別人。其實咱們這個打包機的設計,也是參考了原來機械設計院70年代搞的打包機。而機械設計院設計的那個打包機,又是仿聯邦德國的,隻是人家沒追究咱們的知識產權罷了。”

吳偉欽笑道:“這不奇怪啊,我原來在鴻北重機的時候,我們廠的很多產品都是仿國外的。前些年我們從國外引進技術,外方專家來我們廠考察,看到我們仿的那些產品了。人家倒是沒說什麽,可把我們給臊得夠嗆。”

寧素雲也是懂行的人,她沒有糾纏於這個話題,而是對唐子風問道:“小唐,聽你這意思,咱們的防盜版設計現在已經失效了?”

唐子風點點頭:“據我們了解到的情況,井南那邊至少有兩家鄉鎮企業已經把我們的打包機仿造出來了,價格比我們低1/3以上。不過,因為他們前期仿造的時候擺了點烏龍,客戶方麵對他們不太相信,所以他們的銷售還有一些問題。

“我估計,咱們廠除了現在手頭這70多台的訂單之後,未來還可能會拿到幾十台,這個市場也就差不多飽和了。臨一機要想活下去,必須開發新的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