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預言應驗了,西方國家還真的聯手對我們進行封鎖了。”

國資委,謝天成向前來匯報工作的唐子風說道。他的臉上帶著笑意,顯然並沒有把西方聯手封鎖這件事情看得太重。

“唐總的預見能力,的確是讓人佩服。誰能想到,最信奉貿易自由化原則的西方國家,會采取這麽卑鄙的手段來打擊我們這樣一個發展中國家。”在一旁作陪的法規局副局長吳均感慨地說。

他的話裏有幾分恭維,更多的則是發自內心的欽佩。

這一次七國集團會議提出要采取共同行動,遏製中國,讓國內不少人都感到了震驚。在大家看來,美國大統領對中國發起貿易戰,已經是很違背西方價值觀的事情了,其他西方國家是不可能跟著大統領一塊胡鬧的。

誰曾想,大統領的三斧頭沒奏效,轉身就去拉自己的盟友助拳去了。而那些平日裏總把“自由”二字掛在嘴上的西方列強,居然便接受了大統領的要求,悍然違反世貿原則,對中國揮舞起了貿易製裁的大棒,無端地提出了一個禁止向中國出口的技術裝備清單。

國際貿易發展至今,各國之間早已形成了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各個國家的產業鏈是相互關聯的。在這種情況下,某一個環節突然與其他環節脫鉤,對整個產業鏈的影響是非常大的。中國作為世界工廠,在這個變故中受到的影響也無疑是最大的。

這些天,各有關部門都在商討如何應對這一突發事件,而大家在討論這一問題的時候,都會提到一個名字,那就是唐子風。因為正是唐子風,在十多年前就發出過警告,並建議各個關鍵行業建立起“備胎”機製,防備國外突然對我們采取全麵的封鎖。

就在一年多以前,借齊木登寫文章批評所謂“卡脖子”問題的機會,唐子風鼓動業內同行開展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進口替代運動,逼迫歐洲的一些機床企業前來與中國同行簽訂技術共享協議,允許中國機床企業在特定情況下無須獲得對方批準便可使用他們的技術專利,生產替代機床,借以消除中國企業對於“卡脖子”問題的顧慮。

現在回頭看去,唐子風的這一舉措,簡直就是為了今天的變故而量身定製的。而在此前,許多人還覺得唐子風有些多此一舉,畢竟,那些歐洲機床企業生產的機床並不涉及到軍工等敏感領域,他們有什麽理由對中國禁運呢?

可事實卻證明了唐子風的預見是那麽精準,人家真的就對這些純民用的機床下禁令了。

其實,並不是說唐子風比別人有更高的智慧,隻是因為其他人根本想象不到中國的發展會如此迅速,能夠在短短幾十年時間裏,由一個短缺經濟國家,變成製造業增加值全球第一的世界工廠。

西方國家之所以鼓吹自由貿易,是因為它們擁有製造業優勢,能夠用自己的廉價工業品換取發展中國家的寶貴資源。一旦它們的製造業優勢消失,反過來成為貿易逆差國,則所謂自由貿易的遮羞布就會被它們毫無猶豫地撕掉,轉而揮舞起貿易保護的大棒。

唐子風是知道這段曆史走勢的,所以他才能夠未雨綢繆,遠在十幾年前就開始準備應對這一場貿易戰了。

“幾個歐洲國家提出的向中國禁運的機床,一共有172種。其中有124種是原廠家與我們簽訂過技術共享協議的,我們有權利在對方實施禁運的情況下,使用對方的技術專利在國內自行生產替代機床。

“另外一些機床,我們有的已經擁有替代技術,有的通過努力可以在比較短的時候內完成替代技術的開發,完全無法替代的機床隻有少數幾種,基本上也無關大局。

“所以,歐洲幾國這一次對我們進行的封鎖,對我們不會造成實質性的影響。”唐子風說。

“我已經看到有關部門匯報的情況了。我們能夠如此舉重若輕地化解歐洲國家對我們的技術封鎖,很大程度上得益於一年多以前你的布局。在這件事情上,你功不可沒啊。”謝天成說。

唐子風笑道:“謝主任過獎了。其實,真正的功臣應當是那位齊教授。沒有他造勢,我們還真找不到一個由頭來讓那些歐洲企業往坑裏跳呢。”

謝天成是知道這個梗的,他笑著說道:“對對對,齊教授是首功,你小唐就委屈一下,排名第二吧。對了,你們使用國外專利生產替代機床,雖然是和對方事先簽過技術共享協議的,但必要的招呼還是要打一個吧?”

唐子風說:“謝主任,這個你就放心吧。其實,沒等我們去找人家打招呼,人家已經先跟我們打招呼了,說技術隨便用,雙方別傷了感情就好。”

“還有這樣的事情?”謝天成啞然失笑,“莫非你唐總的威名在歐洲也能止小兒夜啼,人家生怕得罪你這個煞神了。”

吳均湊趣道:“唐總的名頭,在歐洲可是很響亮的。去年我去歐洲參加一個機床行業裏的會議,遇到好幾位歐洲機床公司的高管,他們都向我問起唐總呢。”

“我那些名頭不值一提。”唐子風擺手謙虛道,“讓他們害怕的,是中國的整體工業實力。前幾天法國凱蘭公司的銷售總監多米克專程跑到中國來找我,向我說了幾件事。

“第一,凱蘭公司的精密銑床對中國禁運,是法國內閣做出的決定,凱蘭公司無力反對。第二,他們承認此前與我們簽訂的技術共享協議,允許我們使用凱蘭公司的專利在中國生產那幾種被列入禁運名單的銑床。他還暗示我說,如果我們在消化這些技術專利的時候遇到困難,他們可以派出工程師到中國來協助我們,前提是我們要對此事保密。”

“這還真有點國際主義精神了。”謝天成笑道。

“熙熙攘攘,皆為名利。多米克跑過來,可不隻是來送溫暖的。他在說完前兩點之後,又向我提出了第三點,那就是希望臨機集團不要開發相應技術,要給凱蘭公司留一條活路。”唐子風說。

“資本家比政客更務實啊。”謝天成評論道。

唐子風說:“可不是嗎?凱蘭公司賴以生存的根本,就是它在風電專用銑**的那些專利。這個市場本身並不大,其他企業也不會有興趣進入這個領域。

“但是,如果歐洲的禁運政策讓中國無法從凱蘭公司獲得這些機床,中國就不得不自己去研發這項技術。以中國目前的實力,研發出與凱蘭公司類似,甚至超過凱蘭公司的技術,也是沒有困難的。

“而這樣一來,凱蘭公司就會失去這一市場上的專屬權,要想保住市場,就隻能和我們打價格戰。且不說一家法國企業有沒有能力與我們打價格戰,就算它斷臂求生,通過向客戶大幅度讓利保住了市場,其利潤水平也會大大縮水,最終還是撐不下去。

“所以,對於凱蘭公司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與中國合作,換取中國不在這幾種機**投入資金。”

謝天成問:“你是怎麽答複他的?”

唐子風說:“人家這麽有誠意,我當然要投桃報李了。我跟多米克說,隻要凱蘭公司還存在,那麽至少在十年內,我們不會去搶凱蘭公司在這個領域的市場。一旦歐洲取消對凱蘭公司機床的限製,我們就會停止生產替代機床,把中國市場還給凱蘭公司。

“當然,我們這樣做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凱蘭公司要承諾與我們繼續保持技術共享,他們新研發出來的技術也要納入技術共享的範疇。”

“你這個答複很有水平啊。”謝天成說,“難怪許老和老周都那麽欣賞你,你這個策略和中央的精神也是完全吻合的。老人家曾經說過,我們要搞統一戰線,要把自己的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凱蘭公司不是我們的敵人,而是我們的朋友,你們這樣做,是非常正確的。”

“中央高瞻遠矚,我不過是照著領導的指示行事而已。”唐子風低調地說,“這一次七國集團聯合行動,看起來步調一致,其實各國都是心懷鬼胎。歐洲幾國一方麵忌憚中國的崛起,另一方麵也不滿於美國的一家獨大,它們更想看到中國與美國拚個兩敗俱傷。

“所以,在對華技術封鎖這個問題上,歐洲幾國是雷聲大、雨點小。僅就機床而言,法國列出的對華限製的機床,大多數是我們擁有替代技術的機床,包括曾經與我們簽訂過技術共享協議的機床。這一點,多米克也向我暗示過了。很明顯,法國內閣並不想過分地得罪中國,更多的隻是想做一個姿態,讓七國集團中的其他國家在前麵衝鋒。

“所以,像凱蘭公司這樣的企業,屬於我們可以爭取的盟友。我們現在力量也非常有限,所以沒必要把有限的資源用於與凱蘭公司這樣的盟友競爭,而是應當集中力量突破那些真正的卡脖子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