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過去,轉眼已是1999年的盛夏。

在這半年時間裏,全國各地紛紛推進國有企業改製重組。應臨河市的要求,臨一機一次性地兼並了臨河第二機床廠、第三機床廠以及其他幾家地方機械企業,規模再度擴大。

隨後,經由機械部二局改組而成的國家機電集團公司同意,臨一機改組為臨河機床集團公司,下轄臨河第一機床公司、滕村機床公司、臨河機床附件公司、臨河機床銷售公司、臨薈科貿公司等全資及控股子公司,並在東雲機床再生技術公司、蒼龍機床研究院等企業擁有股權。

臨機集團公司董事長由原臨一機書記章群擔任,總經理一職則眾望所歸地落到了年僅28歲的唐子風身上。

考慮到唐子風的年齡實在太輕,擔任這樣一個大型企業集團的總經理過於驚世駭俗,在對唐子風做出任命之前,組織部派了一名司長親自帶隊下來對他進行考察,聽取了包括許昭堅、謝天成、周衡等一幹領導以及數百名臨一機幹部職工的意見,最後據說還請示了中央,這才算是塵埃落定。

寧素雲擔任了集團公司的總會計師,秦仲年擔任了總工程師,這都是延續了原來臨一機的架構。張建陽作為一匹黑馬,被任命為集團公司副總經理,同時依然兼任臨薈公司的總經理。

提拔張建陽的原因,一是因為他在臨薈公司的工作頗為出色,二則是因為他在原臨一機的領導班子裏是除唐子風之外最年輕的。諸如吳偉欽、張舒等人年齡都比較大了,幹不了幾年就要退休,與其讓他們到集團管理層走個過場再換人,不如一步到位地任命一位年輕一點的高管。

吳偉欽擔任了臨一機公司的總經理,朱亞超和原廠辦主任樊彩虹擔任了副總經理。樊彩虹原本職務比張建陽更高,張建陽隻是她的副手,可這幾年張建陽不斷得到提拔,她卻一直在原地踏步,要說沒點怨言是不可能的。這一次,她被任命為公司副總經理,也算是熬成正果了。不過,樊彩虹一直從事辦公室工作,沒有管過生產經營,這就決定了她的位置隻能到此為止,不可能再有所進步了。

原臨一機生產處長古增超被調往滕村,擔任了滕機公司的總經理。原滕村機床廠廠長周衡辭去了滕機的所有職務,返回京城去了。以周衡原來的想法,他這趟回京城,就該辦退休手續,回家養老了。但謝天成卻提出希望他還能再幹一些工作。

在周衡身上,還有一個職務,就是“蒼龍機床協作單位聯席會議”,也就是所謂“機二零”的主席。這一輪機構改革,好幾家機二零體係中的大型機床企業都進行了改製,機二零的組織架構已經不及過去那樣緊密,但好歹還能維持一段時間。周衡呆在機二零裏,也算是發揮餘熱了。

滕機的管理層和中層進行了大換血,一半以上的幹部都是從臨河派過去的,主要來自於臨一機,還有一些則是從臨河市招募的機關幹部。相比滕村本地的幹部,這些來自於臨河的幹部思想更為開放,更適應市場上的商業規則,他們的到來,為滕村注入了不少活力,整個企業的機製變得比過去更加靈活了。

臨河機床附件公司是由臨一機兼並的臨河第二、第三機床廠及其他幾家機械企業合並而成的。這些企業原本技術力量有限,產品落後,臨一機將它們兼並之後,拋棄了它們原有的產品,讓它們專注於生產機床附件。

附件公司總經理由原臨一機副廠長張舒擔任,不過,張舒的年齡也快要到點了,內定接替他的是附件公司副總經理,原臨一機車工車間主任程偉。

原臨二機、臨三機的那些領導,在附件公司裏都隻能擔任中層幹部,進不了管理層。這一點他們倒也沒什麽怨言,畢竟原來臨一機就是部屬企業,而他們隻是市屬企業。按級別算,程偉過去就是正處級,而臨二機、臨三機原來的廠長不過就是科級而已。

臨河機床銷售公司是一個新成立的實體,合並了臨一機、滕機和附件公司的銷售部門,囊括了售前、售中和售後的全部業務。成立單獨的銷售公司,能夠使幾家生產企業的經營變得更加單純,它們隻需要從銷售公司拿訂單,對銷售公司負責,而無須分出精力應對客戶。

銷售公司的總經理,毫無懸念地由韓偉昌擔任了。他單槍匹馬在鵬城拿回來近百億的雕銑機訂單,讓臨一機和滕機兩家公司都吃得滿口流油,這個成績是任憑誰都無法超越的。

臨一機拿出了一幢辦公樓作為臨機銷售公司的辦公場地,韓偉昌在辦公樓裏貼滿了唐子風的語錄,他還不止一次地在內部會議上向員工們強調,臨機集團能夠有今天的規模,都是得益於唐總的英明領導。銷售公司過去、現在和未來都要堅定地貫徹唐總的意誌,緊跟唐總的步伐,唯唐總馬首是瞻。這就是題外話了,不必贅述。

“唐總,你的就職大典,我們都沒能及時趕過來參加,實在是罪過。今天,我就和亞飛一道,用一杯啤酒向你表示祝賀了。”

在臨一機家屬院的一個露天燒烤攤上,新經緯軟件技術公司總經理李可佳端著一杯啤酒,笑嗬嗬地向唐子風說道。在她的身邊,坐著一位腦門頂有些英年早謝的年輕人,那是蒼龍研究院工程師、海歸博士後葛亞飛,此人也是肖文珺的本門師兄。

幾個月前,肖文珺告訴唐子風,李可佳和葛亞飛不知啥時候對上了眼,關係發展極快,還沒等周圍的朋友適應這件事,就聽說他們已經領了證。按時下最時髦的話說,這二人就屬於閃婚一族了。肖文珺說這話的時候,口氣裏頗有一些酸味,不知道是不是在向唐子風暗示什麽。

李可佳在學校裏比唐子風高兩屆,年齡則比他大三歲。雖說現在城市白領結婚都比較晚,李可佳也已經算是老姑娘了,遇上一個對眼的人,迅速領證成家也是理所應當的。

對於李可佳與葛亞飛湊成一對這一點,唐子風覺得頗為奇怪。葛亞飛是個書呆子、技術癡,李可佳則是文科出身,一直做市場,性格外向張揚。以唐子風的看法,這倆人完全沒有共同點,怎麽就能對上眼呢?莫非這就傳說中的互補?

當然,姻緣這種事情,外人也沒法說三道四。聽到李可佳裝模作樣地祝賀自己升官,唐子風也端起了啤酒,同樣笑著回敬道:

“李總何出此言啊。你是我師姐,葛師兄是文珺的師兄,你們倆領證,我還是事後才聽文珺說的,也沒去向你們表示祝賀,這才是罪過呢。”

“隻是領個證罷了,主要是應付一下亞飛的父母。亞飛說了,匈奴不滅,何以家為,沒有幫唐總把船用曲軸機床設計出來之前,我們不考慮成家的事情,對吧,亞飛?”李可佳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老公,嘻嘻笑著說。

唐子風說:“可是上個月葛師兄設計的曲軸機床已經成功生產出了第一支重型船用曲軸,船舶公司的康總專門給我打來了電話,老爺子在電話那邊激動得都要哭了,說什麽把咱們國家自己不能生產重型船用曲軸的帽子扔到爪哇國去了。你說這爪哇國招誰惹誰了,咱們這些年扔過去的帽子估計都已經造成環境汙染了。”

“亞飛說了,生產出第一支曲軸,隻是一個開始,他還要進一步完善設計,怎麽也得對得起你送給他的那套房子才行。”李可佳抿嘴笑道。

“我是這樣說過,可是這和成家沒關係啊。”葛亞飛扶了扶眼鏡,認真地向唐子風澄清道:“是可佳說她公司裏剛推出CAE軟件,這段時間正忙著推廣,沒時間辦事。其實,我的意思是辦個婚禮也不用太複雜,請幾個朋友一起坐坐就行了,相當於向大家宣布一下。”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肯定是你爸媽催著你,想讓咱們趕緊生個孩子,他們好抱孫子。”李可佳揭發道。這領了證就有這點好處,當著一大群人,她就好意思說生孩子這種事情,沒見旁邊於曉惠、唐子妍都在撇嘴嗎?

“趕緊生個孩子也是對的嘛,你今年也已經過了30了,再拖下去,就成高齡產婦了……”葛亞飛訥訥地說道。

“拜托啊,李師姐,葛師兄,你們秀恩愛的時候,能不能體諒一下我們這些單身男女的心情啊!”

桌子另一側傳來了一個憤憤然的聲音,說話的,正是剛剛從美國留學歸來的包娜娜。在她的身邊,同樣坐著一個小夥子。不過,此人看起來可比葛亞飛要機靈多了,他留著帥氣的分頭,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說話不多,卻極其到位,讓每個人都如沐春風。

據包娜娜此前向眾人介紹,這小夥子名叫梁子樂,是她在美國留學時候認識的一個“師弟”,普通師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