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還沒吃完,蘇化就已經成了唐子風的腦殘粉。唐子風告訴他,設在臨一機廠區內的蒼龍研究院有一些計算機高手,蘇化如果在編程的時候遇到什麽過不去的坎,需要找人指導,可以到蒼龍研究院去求助。屆時隻要報出唐子風的名字,沒人敢不賣賬。

唐子風許諾的這一點,對蘇化非常重要。蘇化的計算機知識完全是自學而來的,在臨河這個地方,他找不到能夠給他提供指導的人,很多時候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就隻能盲目地摸索,浪費了許多時間。

吃過飯,蘇化趕回學校上晚自習去了。雖然照他的說法,他回到教室也依然是寫程序,但不去教室就屬於曠課,曠課的次數多了,老師就該要通知家長了。

看著蘇化背著書包向學校的方向狂奔而去,唐子風笑著搖了搖頭。他也就是心血**,隨便點撥一下這個孩子,至於這個孩子最終是成了一條龍,還是成了一條蟲,就不是唐子風管得了的事情了。

正琢磨著晚上去找誰聊天,兜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唐子風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卻是黃麗婷。

“喂,黃姐,你在哪呢?”唐子風笑嗬嗬地問道。

“子風,你還在臨河吧?”黃麗婷在電話那頭問道。

“是啊,怎麽,黃姐也回臨河了?”唐子風說。

唐子風這樣說是有緣故的,現在黃麗婷和唐子風一樣,也是成天在外麵跑的,屬於那種把飛機當成出租汽車坐的人。

麗佳超市目前已經走出了東葉省,開始在全國各地擴張。超市在省外的分店已經超過了20家,而且還在以每月2至3家的速度增長。黃麗婷大多數時候都在外地分店檢查和指導工作,回臨河反而是比較稀罕的事情。這一年多時間裏,唐子風與黃麗婷沒有在臨河見過麵,倒是在滕村見過好幾回。

聽到唐子風的問話,黃麗婷說:“是啊,我是前天回臨河來的,聽說你也回臨河了。怎麽樣,子風,你今天晚上有空嗎,要不要來總店這裏喝喝茶?”

“嗯嗯,也好,我還正想著晚上找誰聊天呢。”唐子風爽快地應道。

接黃麗婷電話的時候,唐子風正在飛羽網吧附近,而這個地方離麗佳超市的總店也非常近。唐子風步行了七八分鍾,就來到了總店,敲開黃麗婷辦公室的門時,倒把黃麗婷給嚇了一跳。

“你怎麽來得這麽快?”黃麗婷詫異地說。

“我剛才就在附近,走幾步就到了。”唐子風解釋說。

黃麗婷把唐子風讓進屋,一邊招呼他坐下,並給他沏上茶,一邊嗔怪地說:“原來你都了店門口了,我如果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都想不起到店裏來坐坐?”

唐子風說:“也是湊巧了,我是到一中這邊會個朋友。再說,我也不知道你在店裏。你平時也不在臨河,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不在家裏陪老蔡?”

“陪他幹嘛!”黃麗婷裝作不屑地說,隨即又改了口,說:“他在家裏指導孩子做作業呢,我先到店裏處理點事情。好久沒回來,店裏也積了一堆事。”

“現在都處理完了?”唐子風問。他來得很快,但看黃麗婷的辦公桌上收拾得挺整齊的,不像是正在處理公務的樣子,估計她是已經把事情處理完了,此時是專門在店裏等他的。

“處理完了。”黃麗婷說,“然後我就給你打電話,看看你有沒有空。你如果沒空,我就回家去了。”

“怎麽,有事?”唐子風敏感地問道。

黃麗婷假裝不悅地說:“沒事我就不能請唐總來聊聊天嗎?唐總你是咱們超市的大股東好不好,我是給唐總打工的,不得經常向唐總匯報一下工作嗎?”

“瞧黃總說的,我不過就是投了點錢,請黃總帶我一起發財,算是個小散戶,哪敢在黃總麵前充大股東?黃總有空願意給我做個指示,是我的榮幸。你瞧,黃總一個電話,我不就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了嗎?”唐子風油嘴滑舌地說。

他心裏可明白得很,黃麗婷專門請他到店裏來,肯定不是為了閑聊,更談不上是向他匯報工作。事實上,唐子風早就把超市的事情全權委托給黃麗婷了。黃麗婷似乎天生就是做商業的,除了最初一段時間因為不了解超市這種業態,還需要唐子風給一些指點之外,現在她做的這些事情,唐子風根本就插不上手,再想出什麽主意,基本上就是添亂。

這一年多,二人雖然見麵的次數很少,但在電話裏的溝通從未間斷過。關於超市的經營情況、發展思路等,黃麗婷都會在第一時間向唐子風打電話通報。現在她專門約唐子風到辦公室來談,顯然是有需要認真商量的大事了。

果然,黃麗婷在扯了幾句閑話,算是做過鋪墊之後,壓低聲音向唐子風問道:

“子風,我問你一件事。對滕機,你是怎麽打算的?”

唐子風心念一動,反問道:“怎麽,黃姐,你聽到什麽了?”

“沒聽到什麽,就是這段時間一直配合你在做滕機這邊的工作,我想問問你對滕機的真實想法。”黃麗婷說。

唐子風說:“我的想法一直都沒有瞞過黃姐你啊。我和周廠長商量好了,最終臨一機肯定是要兼並滕機的。現在隻是擔心滕機的職工思想上一時接受不了,所以需要循序漸進,慢慢把他們消化掉。”

“不是說滕村市政府這邊開價很高,你們雙方沒有談妥嗎?”

“這不過是我們利用了一下滕村市政府而已。把鍋甩給他們,讓廠裏的職工覺得我們不可能兼並滕機,那麽現在我們這種租借滕機設備和工人的方式,就是他們能夠得到的最好的結果。如果沒有市政府插這一杠子,滕機的職工就會覺得我們肯定是打算兼並滕機的,就不會接受我們目前這種慢慢消化的方式了。”

“可是,等到你們最後收購滕機的時候,不還是要和市政府談價錢的嗎?”

“這事好辦。現在整個滕村市的經濟都不景氣,市政府根本沒有多少牌可以打。到時候我們給市裏一點甜頭,市政府就得低頭,我心裏有數的。”

“你估計最後要花多少錢?”

“1個億左右吧。”唐子風說。這個數字對外是保密的,但既然黃麗婷問起來,唐子風也就說了。他心裏明白,黃麗婷在商場上滾打了幾年,應當是懂得分寸的,所以從常理來說,黃麗婷不應當向他問起這麽敏感的內容。黃麗婷不顧忌諱問起這個問題,當然就是有深意的,唐子風也就沒必要瞞她了。

“是這樣啊。”黃麗婷點了點頭,忽然問道:“子風,你怎麽沒想過自己去收購滕機呢?”

“什麽意思?”唐子風一愣,他隱隱猜出,這個問題才是黃麗婷要和他談的主題。

“我聽人說,像滕機這樣一家廠子,起碼值3、4個億,光是它那塊地皮,運作得好的話,就能值2個多億。現在滕機不景氣,照你剛才說的,隻要和滕村市談好,你隻要花1個億就能夠把滕機買下來。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麽不自己出錢買呢?買過來好好收拾一下,就能夠賺2億以上。我得開多少家超市,才能賺到這麽多錢啊。”黃麗婷說。

唐子風微微一笑,說:“如果我想這樣做,根本就沒必要去惦記滕機。臨一機的基礎比滕機好得多,我如果和吳廠長、張廠長他們一起運作一下,把臨一機變成我自己的,也是能夠辦到的,何必繞這麽大一個圈子,去打滕機的主意。”

“我也聽人說過了,大家說就是你不同意讓臨一機轉製。”

“黃姐的消息果然是夠靈通的。”

“好多人都說你傻呢。”

“黃姐也這樣認為嗎?”

“我倒沒這麽想。我知道子風你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不會像有些廠子的廠長那樣,故意把廠子搞虧損,然後三文不值兩文地把廠子轉到私人名下去。”

“這和光明磊落挨不上,隻是不想讓工人戳我的脊梁骨罷了。”唐子風說,“臨一機能夠有今天,是全廠7000多職工出大力、流大汗幹出來的。我如果把廠子弄到自己名下,還有臉去麵對大家嗎?”

“這個我理解。”黃麗婷說,“可是滕機和你沒關係啊,你就沒想過把滕機收過來?”

唐子風說:“滕機和我也有關係,畢竟是周廠長叫我過去兼並滕機的。周廠長是相信我的為人,我不能言而無信。”

“我明白了,這是你子風的做人原則。”黃麗婷說。

“謝謝黃姐理解。”唐子風說。說到這裏,他心裏不禁有點嘀咕。事實上,關於這個問題,他過去與黃麗婷也是談過的,雖然沒有談得這麽直白,但他的想法,黃麗婷不應當不了解,為什麽這個時候又要舊話重提呢?

黃麗婷似乎是看出了唐子風的所想,她起身替唐子風的茶杯裏續了點水,然後裝出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問道:

“那麽,子風,如果有一家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企業,隻要稍微出一點錢,就能夠拿下,你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