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能聯係得上何繼安才怪。”

唐子風的辦公室裏,韓偉昌幸災樂禍地對唐子風說道。

“其實大可不必的。”唐子風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麵,一邊批閱著文件,一邊淡淡地說道。

韓偉昌憤憤然地說:“我就是看不慣這家夥得瑟,隨便設個套就把他弄進去了。這件事可賴不著我,他如果真的潔身自好,我也沒辦法不是?”

原來,雖然唐子風發了話,讓韓偉昌不必再管何繼安的事情,韓偉昌卻是陽奉陰違,依然通過自己的關係,關注著何繼安的一舉一動。

前些天,何繼安在臨河聯絡了一批蒼龍研究院的工程師之後,便啟程到黃陽省去了。他剛到黃陽省沒兩天,就接到臨河這邊好幾位工程師打過去的電話,聲稱蒼龍研究院推出了一個新政策,要求所有想跳槽的職工必須在一星期內做出決定,一星期之後,研究院就要與大家簽訂競業禁止協議,屆時再想走就有很多障礙了。

何繼安此前與工程師們接觸,雙方隻是談了一些初步的意向。關於跳槽這件事,工程師們都要再權衡一下利弊,有些還要與家人或者老領導啥的商量商量,不可能馬上就決定。何繼安也明白這種事急不得,於是便暫時離開了臨河。以他的盤算,自己離開幾天,給工程師們一些思考的時間,等他回來的時候,這些人的想法也就該比較成熟了。

挖人這種事情,一向都是比較麻煩的。人家在原單位呆了十多二十年,你想拍拍他的肩膀就讓他聽你的安排,這怎麽可能?越是有能耐的人才,越會在跳槽的時候提出各種各樣的條件,有些是生活條件,有些是工作條件,畢竟大家跳槽的目的都是為了獲得改善,如果沒有足夠好的條件,人家又何必離開呢?何繼安對此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讓人沒想到的是,蒼龍研究院不知怎麽知道了何繼安挖牆角的事情,突然來了這樣一手,隻給大家留了一星期的窗口,過時不候。那些有意跳槽的人,都慌了手腳,他們要做出決定,自然要再找何繼安磋商一番。最起碼,跳槽過去之後的福利待遇啥的,總得敲定了,人家才敢向研究院遞辭職報告吧?

何繼安得到消息,不敢耽擱,立馬買了火車票趕回來,而這個情況,便被一直監視他動向的韓偉昌知道了。何繼安在臨河火車站剛下火車,就“巧遇”了兩位他過去認識的井南小老板,據說是到臨河來采購機床的。

見到何繼安,兩位小老板熱情異常,非要拉著他到臨河市內最高檔的一家餐館去吃飯。何繼安不覺有異,還覺得自己挺有麵子,能夠讓人家如此殷勤,於是便爽快地接受了邀請。

一頓豐盛的晚宴過後,兩位小老板又提出要去娛樂場所Happy一下,這也是時下的風氣了,何繼安當然是不會拒絕的。

結果,就出事了。

他們三人在娛樂場所剛剛坐了不到五分鍾,還沒得及跟陪酒的姑娘聊上幾句,就遇上了傳說中的臨檢。也不知道那倆小老板對警察說錯了什麽,領頭的警官一聲令下,警察們便把他們三人帶回了警局,沒收了通信工具之後,便把他們扔進拘留室去了。

“你這兩個朋友,居然心甘情願陪著何繼安在警局喝茶?”唐子風饒有興趣地向韓偉昌問道。

韓偉昌用手拍了一下胸脯,本想說點大話,忽然又想起自己還是有罪之身,在唐子風麵前過於張揚不太合適,於是換了一副謙遜的表情,說道:“這都是過去做業務的時候認識的朋友,他們欠了我一點人情,所以我跟他們一說,他們就答應了。在警局喝茶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了。再說,我跟公安局那邊的朋友也打過招呼了,會照顧好他們的生活,他們其實受不了什麽罪。”

“你和這個何繼安得有多大的仇啊。”唐子風長歎道。韓偉昌這些年做銷售,倒是攢下了不少人脈,想找幾個朋友不露聲色地坑一下何繼安,自然是很容易的。但人情這種東西,也是稀缺資源,用一回就少一回。韓偉昌僅僅是為了收拾何繼安,就動用了這麽多關係,這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了。

“我這不也是為了研究院的事情嘛。”韓偉昌表著忠心,“唐廠長你給研究院那些人留了一星期的窗口,那些人要想走,肯定要先和何繼安把條件談妥。我現在把何繼安弄到裏麵喝茶去了,一星期之內,誰也別想找到他。等過了這個星期,那些人想跳槽也跳不了了,這不是幫研究院留住了人才嗎?

“其實沒必要的。”唐子風說,“我既然說了不阻攔他們,那麽一星期之內,他們如果想走,我是不會設置什麽障礙的。現在你這樣一搞,倒顯得我們不夠光明磊落了。”

韓偉昌說:“唐廠長,你放心,這件事情絕對不會牽連到廠裏。何繼安出來以後,也隻會怨自己倒黴,不會想到是咱們給他設了套。至於研究院那些想走的工程師,他們通過這件事看清了何繼安的本質,就算我們多給他們一個星期的窗口,隻怕他們也不願意走了。”

唐子風說:“好吧,事已至此,也隻能這樣了。有些鐵了心想走的人,找不到何繼安,估計也會直接和染野公司聯係,到時候他們如果想走,也隻能由著他們。你這個安排,對於那些還處在搖晃之中的人,恐怕會有一些效果。”

“對對對,我就是想挽救一下這些人的。”韓偉昌打蛇隨棍上,立馬給自己報複何繼安的行為找到了合法性。

唐子風說:“這樣吧,老韓,你把這邊的工作交接完了之後,就抓緊時間去滕村吧。顧建平的事情,我已經讓人調查清楚了。他的問題非常大,起碼能判十年。我考慮,為了避免他在被帶走之前到處亂咬,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我想等你離開之後再動手。你不在臨一機,他想攀咬也找不到對象了。”

韓偉昌說:“我明白了,我明天就走。多謝唐廠長為我考慮得這麽周全。不過,唐廠長,有件事我還要提醒你一下,顧建平的老婆廖國英可是全廠出了名的潑婦,早些年和廠長、書記啥的都鬧過。咱們原來的廠長鄭國偉那也是夠囂張跋扈的一個人,在廖國英麵前都敗下陣來了。你要是讓公安把顧建平抓了,我擔心廖國英會上你這裏來鬧呢。”

“還有這事?”唐子風笑道,“她男人貪汙公款,被抓走也是罪有應得,她憑什麽到我這裏來鬧?”

“她如果是講理的人,還會鬧得全廠聞名嗎?”韓偉昌說。

唐子風點點頭:“我明白了,到時候我小心一點就是了。抓人這事,也不歸我管,我會讓朱廠長去安排。這個什麽廖國英想鬧,隻怕也是去找朱廠長的。”

“嗯嗯,這樣就好。”韓偉昌似乎是放心了。

何繼安未能如期出現,讓蒼龍研究院裏一幹打算跳槽的工程師沒了主意。有些人接連不斷地往何繼安的手機上撥電話,得到的都是關機的消息。這一情況讓人覺得此前何繼安與大家談的事情似乎很不靠譜,甚至有人覺得何繼安此人是不是唐子風派來的“托兒”,就專門為了勾出他們這些反骨仔的。

邵思博在無法聯係上何繼安的情況下,思想徹底動搖了。他專門去找孫民談了一次,詢問研究院有沒有改善工程師待遇的打算,孫民向他說了一番研究院未來的設想,與此前關墉跟他說的如出一轍。他思考再三,最終放棄了跳槽去染野的打算,與研究院簽了競業禁止協議,踏踏實實地留下來做研究了。

與邵思博一樣放棄跳槽想法的人還有不少,但也有幾位正如唐子風說過的,是鐵了心想走的。這些人聯係不上何繼安,便直接給染野研究所那邊的人力資源部打了電話,在獲得了對方一係列承諾之後,這些人便向蒼龍研究院遞了辭呈,投奔美好前程去了。

何繼安在號子裏被關了幾天,出來之後也顧不上和那兩位拉他下水的小老板計較,便開始給邵思博等人打電話。結果大多數人都表示,因為這幾天與他聯係不上,自己不得不放棄了跳槽的計劃。這些人還頗為不滿地質問何繼安,為什麽突然玩起了消失。何繼安一肚子委屈,卻又不便說出來。

在研究院這邊鬧鬧騰騰的同時,臨一機也發生了一件驚人的事情。銷售部的老推銷員顧建平,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臨河市公安局的經偵大隊銬走了。

警車剛剛離開臨一機,臨一機廠部便貼出了告示,向全廠職工通報了事情的始末。告示上聲稱,顧建平拿著廠裏的緊俏產品搞拍賣,並把拍賣所得的溢價據為己有,經初步調查的涉案金額已經超過50萬元,此舉已經觸犯了法律。

關於顧建平所犯的罪行會受到什麽懲罰,廠裏一些無所不知的能人也做出了解釋,表示像這樣的事情肯定到不了槍斃的程度,不過關上幾十年,直至把牢底坐穿,應當是毫無懸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