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唐子風的意思,既然要吃飯,索性把張蓓蓓的父母也叫過來,他自己客串一下寧默的監護人,這就算是雙方家長見麵了。張東升給村裏打了個電話,讓人叫張蓓蓓的父親過去接。他在電話裏如此這般地一說,對方便惶恐地表示不過來了,一切交給張東升去處理就好。

張蓓蓓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聽說對方來的是臨一機這種大企業的廠長,還是主持工作的一把手,哪裏還敢來。寧默在他們家裏又修洗衣機,又是修門窗,顯得既能幹又厚道,他們已經非常滿意了。至於唐子風這個廠長,他們又有何必要見呢?

唐子風問明情況,也就不強求了。他讓吳定勇開上車,載著一幹人來到雁洲縣城,找了個挺不錯的館子,點了一桌子好菜。張東升不停地念叨著說太破費了,但唐子風分明能夠看出,老張心裏是挺滿意的。這桌子菜的檔次,反映出了唐子風對張東升和張蓓蓓的態度,點的菜越貴,就說明人家越瞧得起他們,張東升對此是心裏有數的。

唐子風酒量一般,與張東升互相敬了兩杯之後,便把戰場交給了寧默。寧默心思單純,對於張東升帶他去派出所一事,早已沒有了芥蒂。他原本就是個人來瘋,得到唐子風的許可,便與張東升拚起酒來,喝得高興的時候,一口一個叔地叫得歡實。張蓓蓓臉上紅撲撲的,不斷地給寧默夾菜剝蝦,兩汪秋水像是沾在寧默臉上一樣,讓唐子風和吳定勇這兩條單身狗都看不下去了。

“唐廠長,要不要我給你訂票?”吳定勇抽冷子小聲地對唐子風問道。

“訂什麽票?”唐子風沒反應過來。

“去京城的機票啊。”

“誰說我要去京城了?”

“看他們這樣,你不想去見肖博士?”吳定勇笑著說。

唐子風瞪了吳定勇一眼,說道:“想請假去南梧就直說,別拿我當幌子。”

吳定勇嘿嘿笑著,並不否認。他也是有對象的,就在省城南梧工作。他問唐子風要不要去京城見肖文珺,其實正是因為自己也想去看對象了。

挨瑪,張蓓蓓這小姑娘的眼神裏有毒啊!

“蓓蓓!”唐子風隔著吳定勇向張蓓蓓喊了一聲。

“哎,唐哥!”張蓓蓓應道。這姑娘聲音清脆,嘴還特別甜,先前在車上唐子風隻客氣了一句,讓她別叫自己廠長,叫句哥就好,她就立馬改口叫哥了,叫得比親哥還親熱。

“你現在是在讀書還是工作?”唐子風問。

“我去年從商業學校畢業,現在在縣裏一個私人老板那裏打工。”張蓓蓓說。

“具體做什麽工作呢?”

“出納,我在商校是學財務會計的。”

“工作還好吧?”

“挺好的,老板對我不錯,就是雁洲這個地方太小了……”

“那麽,有沒有想過跳槽啊?比如說,到臨河來。”

“當然想羅。”張蓓蓓拖著長腔,“可是現在找工作好難啊,我們錫潭好難進,你們臨河可能也是這樣吧。”

“嗯嗯,我幫你問問吧。”唐子風許諾道。

“真的,那太謝謝唐哥了!”張蓓蓓喜形於色,說著便端起了酒杯:“我敬唐哥一杯。”

這頓酒喝了兩個多小時,寧默和張東升勢均力敵,各自都喝了不少於一斤54度的白酒。最後是唐子風看不下去了,借口第二天要開會,必須連夜趕回臨河,這才結束了酒局。唐子風再三向張蓓蓓承諾會給她在臨河找一份工作,張蓓蓓這才戀戀不舍地放寧默走了。

“哥們,你剛才在飯館跟蓓蓓說啥了?”

在白堖鎮把張家叔侄放下之後,小轎車向著臨河的方向飛馳。寧默坐在後排,回頭看著白堖鎮的燈光漸漸遠去,這才回過頭,向坐在前排副駕位子上的唐子風問道。

唐子風寒了一個,說道:“胖子,你現在叫蓓蓓叫得那麽甜,剛才在派出所怎麽一口一個大姐的?你如果當時能叫人家一句蓓蓓,我壓根就不用來好不好?”

“那啥……我不是為了避嫌嘛。”寧默扭著身子說,幸好唐子風眼睛是看著前麵的,否則剛吃下去的飯恐怕也該吐出來了。

“避啥嫌啊。”

“人家小姑娘,長得那麽漂亮,我怕人家說我別有用心。”

“那你有沒有別有用心呢?”

“……”

“說!”

“其實,有那麽一點。”

“就一點嗎?”

“也不是。”寧默扭得更厲害了,“其實,我給她家修洗衣機,就是為了給她,還有她爸媽留下一個好印象。”

“我賣糕的!”唐子風失聲喊了出來,“原來你不傻呀!”

寧默理直氣壯地說:“別的事傻,這種事怎麽能傻?你和老吳都有女朋友了,我再不抓緊,不是落到你們後麵去了?”

“那你叫我來幹什麽?”唐子風抓狂了,鬧了半天,這個死胖子心裏啥都明白,是故意跟人家姑娘裝憨呢。回頭想想,沒準他搶人家自行車的時候,就存了這個賊心,那個董永不就是靠著無恥泡上七仙女的嗎?

寧默滿臉尷尬:“那什麽……我怕自己看不準,所以就叫你來幫我把把關。對了,哥們,你覺得蓓蓓這個人怎麽樣?”

“配你足夠了,就怕你配不上人家。”唐子風沒好氣地說。一個自詡聰明的人,被一個200斤的死胖子套路了,擱誰也得不開心。

“那怎麽辦?”寧默慌了,“哥們,你得幫我啊。隻要你幫了我這回,以後肖博士來的時候,我絕對不去當燈泡!”

“你狠!”唐子風服了,這個威脅他還真不能無視。他之所以急著要幫寧默解決個人問題,也是怕這個啊。

“我跟你說,你那個蓓蓓是學財會的,現在在雁洲一個私人老板那裏當出納。她說了,老板對她還行,但她覺得雁洲這個地方太小了。”唐子風說。

“那到臨河來啊!”寧默脫口而出。

“到臨河來吃啥?”唐子風問。

“我養她啊。”寧默的聲音小了一點,倒不是他養不活一個女朋友,而是覺得張蓓蓓肯定不會接受這個安排。

唐子風歎了口氣,說:“胖子,回去以後,你去找一趟張建陽,讓他在臨薈公司給張蓓蓓安排一個位置,就說是我說的。臨薈公司下麵有一大堆企業,安排一個出納沒啥問題。”

臨薈公司,全稱叫臨薈科貿有限公司,正是由原來的臨一機勞動服務公司剝離出來之後成立的實體,是臨一機的全資子公司。臨薈這個名字,聽起來挺不錯,但來曆卻有點不足為外人道。當初開會討論的時候,施迪莎說勞動服務公司就是一個大雜燴,唐子風腦洞大開,便給公司起了個臨薈的名字。反正搞工業的都不擅長取名字,唐子風開了口,大家也就順水推舟地接受了,沒人提出什麽異議。

臨薈公司獨立出來之後,張建陽被任命為公司總經理,董事長一職由唐子風暫時掛著。在臨薈公司的旗下,有幾十個實體,包括原來臨一機大院裏的菜場、飯館,管理臨一機家屬院和辦公樓的物業公司,由綠化隊升格而成的園林公司,還有職工掛在勞動服務公司名下創業形成的運輸公司、木雕公司、搬家公司等等。

張建陽離開侍候人的辦公室副主任崗位,創造力卻是被激發出來了。他在臨薈公司推行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經營策略,把公司經營得紅紅火火,一年光是給臨一機交利潤就高達七八百萬,臨薈公司的員工工資與本廠職工相比,也已經相差無幾。有幾個實體裏員工甚至還能拿到比本廠職工更高的工資。

雖然已是一方封疆大吏,張建陽對唐子風依然是惟命是從的。他不會忘記,在自己剛剛被貶到勞動服務公司去當經理的時候,是唐子風跑去鼓勵他奮發,又給他出了許多經營上的主意,使勞動服務公司打了個翻身仗,他也因此而被提拔為廠長助理。從這個意義上說,唐子風是他的貴人,他是不敢忘恩負義的。

當然,他對唐子風的另外一層敬畏,在於唐子風目前是臨一機主持工作的常務副廠長,仍然是他的頂頭上司。而唐子風的經營韜略,也是他望塵莫及的。別看臨薈公司現在形勢不錯,他如果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還是得請唐子風給他指出方向。

張建陽過去成天圍著領導轉,練就了一雙洞察人際關係的火眼金睛。唐子風與寧默的關係,他早就看在眼裏,知道二人絕對不是偶然相識的什麽老鄉,而是早有交情。唐子風知道張建陽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會讓寧默直接去找張建陽,他相信,張建陽肯定不會駁寧默的麵子。

至於說結果嘛,唐子風就更不用操心了。張建陽想在臨薈公司安排一個小出納有什麽難的?肯定是那種幹活不多、拿錢不少而且未來還有發展空間的好位子。寧默拿著這樣一個位子去當聘禮,張東升的哥嫂還不趕緊把姑娘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