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個禮拜六,而這周又恰逢所謂的“大禮拜”,周六也是放假的。於是唐子風便帶上肖文珺和於曉惠,一家三口徑奔臨河市中心,奉旨逛街去了。

“唐叔叔,文珺姐,我去書店看書了,你們去逛吧。”

走過一家新華書店門口時,於曉惠向二人招呼了一聲,也不等他們同意,便一溜煙地鑽進書店去了。這小丫頭可絕對不是沒有眼色的人,這一路上唐叔叔對她橫眉立目,滿臉都寫著嫌棄二字,她還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這些天肖文珺住在唐子風家裏,拉著於曉惠做伴。唐子風無數次對於曉惠許以小恩小惠,想讓她晚上借故不要過來,以便自己圖謀不軌,結果於曉惠都沒有答應。現在肖文珺就要離開了,唐子風難得有一個陪她逛街的機會,於曉惠再不知進退,恐怕唐子風就真的要跟她急眼了。

“這孩子,挺愛學習的,像我。”

看著於曉惠消失在書店門裏,唐子風滿意地點點頭,對肖文珺說道。

肖文珺哭笑不得:“唐師兄,醒醒,你也沒比曉惠大幾歲好不好?怎麽這麽喜歡裝長輩啊。”

“我本來就是她的長輩好不好!”唐子風爭辯道。

“那我呢?”

“你……咦,你看那朵雲,像不像飛碟……”

“……”

“師妹,你明天就回學校了。你給我做了這麽多天的飯,我也沒啥好謝你的。這樣吧,咱們到街上逛逛,你看到有什麽特產可以帶回去給同學吃的,就盡管買,我出錢,你看怎麽樣?”

“這沒必要吧,我也住了你的房間的,怎麽還好意思讓你破費。”

“沒事的,沒事的,周廠長給我批了經費,200塊錢之內,你盡管花。”

“你是說公款?”

“這個不是重點。”

“你剛才不是說你出錢嗎?”

“是啊,我先出,然後回去報銷。”

兩個人說著廢話,順著熙熙攘攘的大街慢慢地逛著。往前走了一趟,兩個人手上各有了一支碩大的棉花糖,唐子風一邊伸出舌頭舔著,一邊嘟噥道:“真是的,這麽大的一個攤子,居然沒發票,太可惡了!”

“師兄!”肖文珺忍不住了,跺著腳斥道,“你至於嗎?請女孩子吃支棉花糖還要開發票,你這樣做很沒有禮貌的好不好?”

“我這不是窮嗎?”唐子風悻悻地說。開發票這種話,當然隻是他的惡搞,他從本質上說屬於不太擅長於撩妹的那種人,本想通過說幾句俏皮話來顯得幽默一點,誰知道卻是弄巧成拙了。

肖文珺說:“你還叫窮,我才是真窮好不好?你買一個顯示器都一萬多塊錢,放在那裏就是用來玩遊戲的,你再說窮就沒天理了。”

“那是我省吃儉用存下來的錢。”唐子風說。

肖文珺哼了一聲,直接把唐子風的話當成了空氣。唐子風不清楚肖文珺的來曆,肖文珺卻是對唐子風頗為熟悉的,她的鐵杆閨蜜包娜娜在她麵前說過無數次唐子風其人其事,包括唐子風做生意的事情,所以唐子風在肖文珺麵前叫窮,是沒有一點作用的。

“師兄,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又不知道合適不合適。”肖文珺說。

唐子風一愣:“什麽問題,很嚴肅嗎?”

肖文珺點點頭,說:“這些天,我也了解了一些你的事情,包括你對付那個名叫汪盈的女工,還讓人編謠言讓她和那個叫趙靜靜的小學老師吵架。我總覺得,你好歹也是人民大學畢業的,成天做一些這樣的事情,你覺得有意思嗎?”

“你是說,我做事的方法不夠光明正大?”唐子風問道。他對於肖文珺知道汪盈、趙靜靜她們的事情並不覺得驚訝,肖文珺這些天在技術處給工程師們做培訓,和幾個比較年輕的女技術員也混熟了,偶爾會在一起聊聊天。

唐子風“痛毆”汪盈的故事,在臨一機也算是很勁爆的一件事,再至於後來趙靜靜與汪盈反目的過程,經吃瓜群眾們推演之後,也認定必是出自於唐子風的手筆,隻是唐子風如何做到這一點,大家還不清楚。

肖文珺是唐子風從京城帶來的,又曾在臨一機出雙入對,女技術員們也都是八卦心極強的,在肖文珺麵前刻意提一提唐子風,也就不奇怪了。

肖文珺搖搖頭,說:“這倒不是。我隻是覺得,你把精力用在這些事情上,實在有些不值得。”

唐子風說:“怎麽就不值得了。我們廠要搞職工分流,麵臨著很大的阻力。汪盈、趙靜靜她們不過是出頭鳥,大家都在等著看廠裏會如何應對她們的挑釁。我打破了她們的聯盟,也讓廠裏那些想跟著鬧的人有了一些畏懼感,這樣我們後麵的工作才能順利展開。”

“可這種事情沒必要由你去做啊。”肖文珺說,“你們廠有那麽多廠領導,什麽周廠長、張廠長啥的,有他們去做這種事情就可以了,你為什麽要去做呢?”

唐子風有些詫異:“我不做這個,我做啥?”

肖文珺說:“我是覺得,像你這樣的才華,應當做一些更有價值的事情才是,沒必要浪費在這種事情上吧?”

“你是說,我應當去設計重鏜?”唐子風試探著問。

“我沒這樣說,再說你也不會設計重鏜。”肖文珺說,“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麽會願意呆在臨一機,成天做這些沒有價值的事情。”

唐子風啞然失笑:“我說妹妹,你這是什麽話。臨一機的廠長助理可是正處級,我今年才24歲,能當上一個正處級的廠長助理,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過來,你居然會說我做的事情沒有價值。”

肖文珺認真地說:“唐師兄,如果是別人這樣跟我說,我或許會信。可你唐師兄會在乎這個正處級嗎?我覺得你呆在臨一機純粹就是浪費時間,如果你隻是因為貪圖這個正處級,就更是得不償失了。”

“等等,妹妹,你怎麽覺得你話裏有話啊。你說別人這樣說,你會信,我說了你就不信,這是什麽緣故?我和別人有什麽區別嗎?”

“你和別人當然有區別。最起碼,你現在已經是事業有成,你自己的公司一年能掙幾十萬,你有什麽必要在乎一個正處級呢?”

聞聽此言,唐子風停下腳步,看著肖文珺,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有公司?就算是李可佳也不知道這一點吧。”

肖文珺也停下來,抬眼看著唐子風,好半天才問道:“唐師兄,你不會是說真的吧?包娜娜沒在你麵前提起過我嗎?”

“包娜娜?沒有啊!”唐子風一驚,“你居然認識包娜娜!”

肖文珺真是欲哭無淚。包娜娜在她麵前言之鑿鑿地說,曾經向唐子風介紹過她。盡管包娜娜其人有習慣性說謊的毛病,但作為多年的閨蜜,肖文珺能夠分辯得出她嘴裏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肖文珺堅信,包娜娜的確在唐子風麵前提起過她,因此也就堅信唐子風是知道她這個人的。

在來臨河的火車上與唐子風初次見麵時,肖文珺以為唐子風會提起此事,但唐子風啥也沒說,肖文珺也就認為唐子風是在裝糊塗,或許是想製造出一點神秘感之類。這些天,她與唐子風的交往中,一直都是按照二人神交已久的設定,而且屢屢感到唐子風是非常配合這個設定的。

那種兩個人明明早已互相認識,卻要裝出初次相逢的感覺,還是有點小刺激的,肖文珺玩這樣的遊戲,覺得很是開心。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唐子風腦子裏根本就沒有她這個人,她的所有表演,都是在唱一出可笑的獨角戲,或許在她玩得樂不可支的時候,唐子風卻處於莫名懵圈之中。

真是可惡啊!包娜娜如此鄭重地把我介紹給你,你居然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唐子風還真不是作偽。包娜娜在他麵前介紹清華閨蜜的事情,他的確是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更確切地說,他一開始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所以即便是今天肖文珺提起此事,唐子風也根本想不起來有過這樣的事情。

不過,肖文珺一提包娜娜,唐子風倒是明白了不少事情。合著眼前這位清華女學霸早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沒準還在包娜娜的慫恿之下,對自己有那麽幾分崇拜。怪不得初次見麵的時候,她就顯得那麽熱情,絲毫沒有一點生分的感覺,自己真是豬頭啊!

“哈哈,怪不得你叫我師兄,原來是跟包娜娜學的。”唐子風後知後覺地說。

“我和包娜娜從小學起就是同學。關於你的事情,她跟我說了很多。”肖文珺恨恨地說道,被人無視的感覺,實在是太令人無法接受了,這種事也就是眼前這個家夥能夠做得出來。

“失敬失敬。不過我真的想不起來包娜娜是不是向我說起過你。她這個人,你應當知道的,嘴裏沒一句實話。我是她師兄,對她太了解了。”唐子風滿含歉意地說。

不管怎麽說,這是他的錯,而且錯得很離譜。如果早知道對方和包娜娜是閨蜜……呃,好像也沒啥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