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個女人是不是真的生氣,就看她用來砸你的東西有沒有殺傷力。李可佳麵前就有一杯熱咖啡,如果她真的生氣了,盡可抄起熱咖啡潑到唐子風的臉上。但她嘴上氣勢洶洶,扔過來的卻隻是一支鉛筆,這就足以讓唐子風知道此事可行了。

“我最多給你找一個培訓老師。三天以後,你送一張臥鋪票過來。老師的工資由我們公司承擔,但食宿由你們廠負責。老師在你們那裏呆半個月,半個月後,你們還得給他買臥鋪票讓回來。”李可佳霸氣十足地吩咐道。

“嗻!”唐子風奴氣十足地應道。

接下來,美貌師姐象征性地問了一下帥師弟要不要與自己共進晚餐,如果想共進晚餐的話,就麻煩到前台找個角落貓三個小時,或者去和前台小姐姐聊會天也行。自己要到六點才下班,現在剛剛下午三點,而自己還有五千個機需要理,沒工夫陪師弟聊天。

唐子風也不是沒腦子的人,哪裏聽不出對方是在委婉地逐客,於是禮貌地起身告辭,並表示未來會在師姐覺得方便的時候補上這頓燭光晚餐,比如慶祝新千年的前夜就是一個不錯的時間點,現在去預定餐廳座位應當還來得及。

隨後的幾天時間裏,唐子風除偶爾去機械部冒個泡之外,大多數時間都是呆在六郎莊,幫著指導“五三”的寫作。在此前,他已經給過王梓傑一個完整的策劃方案,但具體看到學生們做出來的樣稿時,他才發現策劃方案中有不少疏漏,前世的“五三”中的許多精華都沒有被體現出來,而這就需要他親自操刀來進行指導了。

李可佳辦事頗為麻利,三天不到就通知唐子風,說總部已經批複了她的申請,同意向臨一機免費贈送50套最新版的CAD軟件,但需要臨一機配合圖奧公司的中國辦事處對此事進行宣傳,最好能夠到人民、光明等報紙上去露個臉啥的,至於因此而需要支付的記者車馬費,倒是可以由圖奧公司方麵承擔。

這件事唐子風還是能夠出一把力的,他把幾大報的記者帶到了二局,請謝天成出麵給記者們講了一下西重和臨一機那些不得不說的故事,說明臨一機甩圖板是開風氣之先,臨一機作為一家曆史悠久、實力雄厚、信譽可靠、勇於創新的國家大型機床企業,作為當年十八羅漢廠中的翹楚,在引入圖奧的CAD係統後必將如虎添翼,雲雲。

幾天後,幾家大媒體上的通訊稿都刊發出來了,標題五花八門,但副標題上都有“臨一機攜手圖奧公司”或者“圖奧CAD助推臨一機”之類的字樣。

李可佳拿到報紙後,看到圖奧公司的名字,頗為高興了一番。但她的高興隻持續了幾秒鍾時間就轉化為憤怒了。所有的稿子裏,臨一機的名字比圖奧的名字多了五倍都不止,但凡一個明眼人都能夠看出,這分明就是一篇為臨一機宣傳造勢的公關稿,圖奧隻是露了個臉,卻支付了所有的車馬費。

“唐子風,你這個臭小子,居然算計到我頭上了來了!看我以後怎麽收拾你!”

李可佳在辦公室裏把銀牙咬得格格作響,卻也奈何不了唐子風半分。

唐子風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地方虧欠了大師姐,幾大報所以願意登出這篇文章,與圖奧公司付的車馬費沒有太大的關係,最重要的還是臨一機甩圖板的事情具有新聞意義,圖奧公司向臨一機贈送軟件,隻能算是錦上添花。如果通篇稿子都在談圖奧公司,估計到總編那裏就得被斃了。

這一點,其實李可佳也是能夠想明白的,她隻是氣憤於唐子風的腹黑:

你一個當師弟的如此優秀,還讓不讓老師姐在江湖上混了!

咦,我為什麽要說自己是老師姐,我很老了嗎……

聯想集團那邊資助的電腦,也已經到位了。謝天成說讓唐子風帶走,當然不是讓他親自背回臨河去,而是由唐子風在相關部門簽收之後,再由相關部門直接找中鐵快運負責運輸。50套電腦,還有配合的打印機、路由器之類,體積是很可觀的。

送走電腦,唐子風收拾起行李,登上了開往臨河的列車。這趟回臨河,唐子風隨身攜帶的東西除了來時的行李之外,還增加了兩個紙箱,那是一台時下頂級配置的電腦的機箱和顯示器。裝機箱的箱子也就罷了,顯示器箱子實在是大得令人發指。

他讓王梓傑給他配一台電腦,王梓傑直接就給他買了一個21寸的顯示器,1600×1280的分辨率,0.25點距,市場價18000元,絕對的土豪級奢侈品。以飛亥公司目前的實力,給老板配一台這樣的顯示器是沒啥壓力的。唐子風前一世用的是35寸的4K液晶屏,穿到這一世來,看著14寸的小屏幕,實在是難以忍受。

屏幕大,用起來爽,可這個年代顯示器都是CRT屏,21寸的顯示器,連機器帶包裝,差不多就是一個兩尺見方的大箱子。要把這麽一個笨重的大家夥運回臨河,可就是一件麻煩事了。唐子風不敢把自己的電腦與廠裏的電腦混在一起托運,因為那樣沒準會有什麽說不清楚的事情,於是就隻能自己扛上火車了。

一路磕磕絆絆地上了車,來到自己的鋪位前,唐子風更傻眼了。機箱的箱子可以塞在鋪位下麵,可顯示器的箱子就塞不進去了。行李架也同樣放不下,當年的火車也沒有在車廂兩端預備大件行李架。唯一的辦法,隻能是擱在自己的鋪位上……然後自己蜷縮在餘下的鋪位空間上,熬過這一天一晚的路程吧。

好死不死的是,因為車票緊張,王梓傑幫唐子風買到的臥鋪票是在上鋪。上鋪的空間本來就小,再塞一個兩尺長的紙箱子,餘下的地方能不能塞進唐子風這130多斤,可就說不準了。

事到如今,唐子風也沒啥辦法了,他把顯示器箱子舉到自己的鋪位上放好,這才舒了口氣,在過道邊的座椅上坐了下來,抬頭一看,卻是眼前一亮。

隻見從過道口陸續走進來的乘客中間,夾著一位身材窈窕、麵龐俏麗的姑娘。這姑娘看上去也就是20歲上下,紮著時下女孩子中最流行的馬尾辮,額頭光潔飽滿,目光清澈如水,一看就讓人聯想到“腹有詩書氣自華”這樣的詞句。姑娘的個頭在1米65上下,穿著一件淡紫色的風衣,下身穿著牛仔褲,手裏拎了一個小包,背上另有一個雙肩背包。她一邊走一邊左右顧盼,察看著鋪位的號碼,方向卻是衝著唐子風這邊來了。

但願是我這一格鋪位的,如果有這樣一位漂亮姑娘同行,那麽這一趟旅行似乎也沒那麽辛苦了……

唐子風用眼角的餘光看著那漸行漸近的姑娘,在心裏向滿天神祇許著不著調的心願。

五米,三米,兩米,一米……唐子風垂下眼瞼,目光落在姑娘腳上的白色旅遊鞋上,然後便發現對方的腳步停在了他的麵前。

咦?

唐子風抬起頭來,看到那姑娘稍稍踮了踮腳,把手裏的小包扔在了唐子風鋪位對麵的那個上鋪上,接著又把背上的雙肩背包也扔了上去。唐子風心念一動,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用手指著那個鋪位,對那姑娘詫異地問道:“那是你的鋪?”

“是啊。”姑娘說,她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火車票看了看,然後確定地說:“12車10號上鋪,沒錯。”

“你……你不會就是圖奧公司派到臨一機去的CAD培訓老師吧?”

唐子風目瞪口呆。他讓王梓傑買的臥鋪票是兩張,正好是麵對麵的兩個上鋪。其中一張票在他的兜裏揣著,另一張票則讓人送給了李可佳,那是為圖奧公司派的培訓教師準備的。如今,這張票出現在這個年輕女孩的手上,難道……

“我是啊。你是?”女孩看著唐子風問道。

我的天啊,唐子風以手撫額,這個李師姐搞了什麽名堂啊,難怪自己打電話向她辭行的時候,她在電話那頭笑得那麽陰險!

在此之前,唐子風一直認為李可佳給他派的培訓教師應當是一位英年早禿的小夥子,才高八鬥,邋邋遢遢,神神叨叨,如中關村裏隨處可見的苦逼碼農一般。這年頭,能夠做電腦培訓的,可不就是這類人嗎?

可沒想到,李可佳給他派的,居然是一個女孩子,而且如此年輕,如此漂亮。這麽漂亮的女孩子,能懂計算機嗎?會CAD嗎?能到一家大廠去當好一個培訓教師嗎?

但是!

這很重要嗎?

嗯!會CAD很重要嗎?

須知,顏值才是正義啊!

這一刻,唐子風隻想對李可佳大喊一聲:師姐,謝了!

“認識一下,我叫唐子風,臨河第一機床廠廠長助理。這一次和圖奧公司聯係CAD培訓的事情,就是由我負責的。”

強壓著心頭燃起的熊熊火焰,唐子風裝出一臉溫和的笑容,儼然一副和藹大叔的樣子,向對方伸出了手。

姑娘看看唐子風,也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與唐子風握了一下,然後自我介紹道:

“肖文珺,清華大學機械係一字班,很高興認識唐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