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為精神一振，好似意識突破了某層界限，世界陡然的變得鮮活起來，一種奇異的滋味湧現。

就像是萬籟俱寂之間，大夢初醒，那濃鬱不化的茫然，加之刻骨的孤寂，而在這般滋味深處，卻又有一種莫名的大自在。

“吳為，槍林彈雨，生死之間，這般感觸是不是很有意思？！”

軍事基地裏，一個皮膚黝黑，身形高大，壯碩如熊的男人說道。

這個人年齡在三十多歲，氣息精悍，目光明亮，臉上有幾道疤痕，這個時候他一邊說話，一邊吞雲吐霧。

這個人是礁石，他的同伴，應該已經被打死的同伴。

但現在，這個人卻活了過來。

不對，不是活了過來，而是好像是時間被重置了，他穿梭了短暫時空，回到了突變還沒有發生之前。

礁石此刻，無論是話語，亦或是神態動作，諸般種種的細節，都和吳為之前經曆過的場景，沒有任何的區別。

吳為有過目不忘之能，雖然他之前經曆這一段“時間”的時候一直閉著眼，但精神所“見”，實質上比之肉眼所能見到的，信息量無疑更大。

“我回到了過去？！”

“我重生了？！”

“隻是為什麽會是這個時候，就不能更早一些麽？！”

吳為思維電轉，第一個想法並不是自己之前被催眠了，發生的種種都是幻覺。

雖然從合理性上來說，被催眠產生幻覺，無疑比重生更合理，更有邏輯性。

但吳為卻是深知，要是之前種種隻是他被催眠而產生的幻覺，那道尊那個人，該究竟強大到了一個什麽樣的程度？！

且不提，此刻他依然清晰記得那堪稱他生命最巔峰的三拳的感覺，這一點，若是有人堪悟無上神道，以神道之法點化於他，還是有可能做到的。

他之所以不認為是幻覺，不是因為對於修行的全新領悟，而是因為細節，那諸多的旁枝末節，映照出來的真實世界，真實未來。

不隻是表麵上的舊事重演，還有更多的細節，大到周圍的這些人的反應，小到微塵的運轉軌跡，虛空之中沉澱的信息變化。

幻境這個東西，是定然存在許多空白之處的，做夢的時候夢裏不知身是客，不過是因為意識被蒙蔽，下意識的忽略了那諸多空白的地方。

普通人做夢，可以夢到很豐富的場景，但卻絕對不可能在夢裏看完一本書，甚至不說是一本，就算是幾頁，也不可能看完全。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文字信息所蘊含的信息太複雜了，夢裏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隻能支撐起最簡單且直接的聯想，無法支撐起太過複雜的思維運轉。

吳為這個人，作為記憶宮殿的大成者，可謂是這方麵的行家。

而越是了解，就越是知道，幻境這東西是存在極限的。

他此刻要是是春夢了無痕，一下子忘卻了之前的諸多細節，隻記得最關鍵的一些東西，那估計都多半是幻覺了。

但此刻，之前種種，那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這一切隻是幻覺，那該是何等神通？！

照見未來，演化未來，並將之濃縮至刹那，吳為寧願相信自己是重生了，也難以相信世上會存在如此強大的“人”。

道尊雖然強大，但吳為依然覺得道尊也還沒有強大到超越自己認知的地步，直到此刻，他依然隻是認為王陽不過是走的比自己早一些，所以走的比自己遠而已。

他認知中的武道，認知中的修行，還沒有到一夢輪回，萬古滄桑的境地。

而隻要還是人，那都是可以超越，可以戰勝的。

修行的上限，還沒有那麽高，哪怕是武道神話，若是遭遇導彈洗地，依然要死，不存在導彈也炸不動的情況。

導彈尚且如此，核彈這東西，更是不存在有什麽人可以無懼核爆，但對地球而言，哪怕是核彈洗地，對地球而言，也隻是磨皮而已，傷不到地球分毫。

某種意義上來說，在吳為心中，血肉之軀，是極其脆弱渺小的東西，哪怕是站在了進化最頂端的人類，也依然隻是人而已。

幾十幾百噸的爆發力，對人類這個群體而言，看似很可怕，但要是量化，隨便一輛大點的卡車，就有幾十噸的載重。

這是人的固有認知，不是輕易就能改變的。

修行到極致，移山填海，終究隻是神話傳說，也沒見過誰真的修煉到那一步。

“那豈不是說……”

吳為心神一跳。

“什麽人！”

果不其然，就像是背好了劇本一樣，一聲呼和陡然響起。

不速之客出現了，但卻有和吳為所想完全不同，出現在他麵前的，不是他預想之中的人，而是一個戴著鬼穀子麵具的人。

“鬼穀子老師，怎麽是你？！”

吳為驚愕，但又瞬間想到了些東西，目光突然變得幽深起來。

“是我坐井觀天了！”

緊接著，吳為一聲長歎。

“如此拳境，看來道尊果然見過你了。”

鬼穀子說道，音色溫潤，春風化雨，讓人一聽難忘。

以他之智慧，這個時候又怎麽可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也是你的緣分，在你徹底掌握這般拳境之前，莫要記得抱丹，否則日後若想證就見神，非得花費千百倍的苦工，才有可能彌補。”

鬼穀子悠悠的說。

曾經他也是有機會掌握這般拳境的，隻是他沒有吳為這種緣分，無人點化於他，以致於他始終差之一線。

而境界這東西，悟到了就是悟到了，一線便是天塹，是以，他隻能在氣血開始走下坡路之前抱丹，沒有強求此境界。

若不然，如今他怕是已然蹉跎，莫說是如今烘爐將證的境界了，怕是就連最低的神話境界，也是不可得，泯然眾人矣。

有些東西，強求不得，修行之路，若是不懂取舍，一意孤行，是難得善果的。

該取的時候取，該舍的時候舍，有舍有得，這才是天之道。

許多天才，年少成名，心比天高，但就是不懂這一點，事事強求完美，最後反而一身蹉跎。

那些人蹉跎之人裏，未必沒有天賦更勝於鬼穀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