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懿睜眼的時候,坐在一間奢華的病房中。

她手裏握著一根針,針尖上有血。

顯然,剛紮完人。

寧懿自打末世之後就沒用過這麽幽默的冷兵器,心想:好家夥?

——穿書之我是容嬤嬤?

接著她就被輸入了一本豪門無腦寵文的劇情,很快得知:病**這個剛被她紮過、十分英俊的男人,就是書裏最強商業帝王辜城,意外成植物人之後已經躺三年了。

原本書中女主丁姿玥和辜城有娃娃親,還因此一直備受名媛千金們豔羨,誰承想大佬遲遲不醒。好在她發現自己原來是被抱錯的假千金,當真千金寧懿從鄉下被找回來之後,嫁給植物人的使命就順理成章推到了她頭上。不僅如此,丁姿玥還被自己真正的家人、更牛逼的豪門找到,被寵成了掌上明珠!

而寧懿一天好日子都沒過上,剛回豪門就要替她守寡,在丁姿玥的寵文人生對照下,心態很難不扭曲,於是虐待殘廢老公泄憤。

殊不知大佬的意識其實一直被動清醒地困在身體裏,五感盡失卻保留了觸覺痛感!被虐使他更加黑化,後來一朝崛起,再度橫掃整個商界,寧懿這個惡毒變態自然第一個被血虐。

看完垃圾劇情,寧懿一時竟不知大佬和她哪個更倒黴。

感覺他們倆要是能易地而處,應該挺有共鳴的。

都踏馬大冤種。

不過冤歸冤,寧懿在末世苟了三年,道德感和同情心基本都伴隨著生活質量一起喪失了,隻思考對自己有利的對策。

今天是原主嫁進辜家第一次被允許探視的日子,病房外邊聚集著幾乎整個A市的豪門名流。這些人多半看不起原主,要是辜城沒醒,會挖苦她守寡;要是辜城醒了,會嘲諷她不配。

寧懿拿著針,對著大佬,認真地想——

既然紮都已經紮了,要不幹脆紮死他算了?免得後邊被反虐。

但是她轉念一想,現在可是法製社會啊,不興隨便打打殺殺的。

寧懿苦惱地打了個哈欠。好不容易離開末世了,卻穿了這麽個b角色,什麽時候才能實現吃好喝好躺平睡大覺的樸素夢想?

她幹脆把針一扣,眼一閉:“要不我替你躺會兒吧老公。”

當然這隻是在心裏隨便一想。

然而空氣中卻忽然產生了輕微的氣流波動,像一陣風從她耳邊拂過病床,像是有什麽變化發生了。

寧懿感官敏銳,立刻睜開了眼。

卻發現——眼前怎麽還是黑的?

不僅如此,原本因為聽力太好而始終嘈雜不斷的噪音也全都消失不見了。整個世界隻剩下身下柔軟蓬鬆的觸感。

?這怎麽有點像……

而像是為了印證寧懿心頭的猜測,床邊坐著的“寧懿”緩慢地站了起來。

當“她”睜開眼的瞬間,眼底湧動著暗光,像是被關在籠子太久的野獸,謹慎而陰鬱地窺視著這闊別已久的光明。

等適應了站立和正常視物的感覺之後,辜城第一眼就看到了**躺著的自己。

他沉默了。靈魂出竅?

可當他緩慢抬手,入目卻是一截屬於女性的白皙手腕,五根手指十分纖細……還捏著一根針。

辜城眯起眼睛。原來,他竟是換到了這個人的身體裏。

寧懿心裏就是一淦。

一種莫名的連結感應讓她清楚地知道,她竟然真的和大佬互換了身體。

早知道先把針扔了,啊不——早知道還是紮死他好了!

辜城已經拿起針端詳起來。

他剛才手臂上的銳痛,“——就是這個嗎?”

寧懿聽見這道冰涼磁性的聲音,意識到互換之後他們倆竟然還能直接在心裏對話,於是拾掇出她所剩無幾的禮貌,解釋道:“我沒紮你哈,這都是誤會……”

然而話沒說完,她就感覺冰涼的針尖落在了胳膊上,緩緩遊走,帶起一陣雞皮疙瘩。

“——怕了?”

辜城垂著眼睛,不帶任何感情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心底浮起惡意:“這滋味,如何?”

看不見,動不得,暗無天日,任人宰割。

命運待他刻薄,教這種小人也敢踩在他頭上。

現在既然他醒了,那就別怪……

“?”

辜城眼底的黑氣還沒彌漫開,他忽然又躺回了自己的身體裏。

而寧懿站在床頭,眨巴了一下眼睛。

——不好意思,她剛才又是隨便一想,結果又換回來了。

所以互換原來這麽隨意的!

隻要她想想就行???

那頭辜城顯然也意識到了互換身體在由對方掌控,心底頓時重重一沉——這樣的話,他是完全被動和受製的。

這個惡毒的女人,她會怎麽做?

——寧懿看著**的大佬,眼神漸漸感動起來。

想不到這垃圾穿書也有妙用。

她在末世被各種變異種噪音環繞,時刻危機四伏神經緊繃三年沒睡過一個整覺,而現在有一個看不見聽不著還柔軟幹淨的地方能睡覺——

那大佬的身體不就是靜音零壓五星級酒店大床房嗎?還是免費隨時check in的。

寧懿:——幸好沒紮死他!TvT

於是寧懿有條不紊地把“冷兵器”給銷贓、往嘴裏塞個汁水爆甜的橘子、然後拍了拍大佬的肩膀,積極主動地再一次順利和他交換了身體。

做完這一切,寧懿得償所願、歲月靜好地在**躺平了。

等辜城再睜開眼,他又站在了床邊。

低頭一看,手裏那根針已經被擦得幹幹淨淨。

還撅成了一個心形。

寧懿緩緩閉眼:“老公,比心。”

辜城:“……”

他攥緊手掌,眼底滿是陰翳。

這個女人應該是家裏安排給他的妻子,一個惡毒到虐待丈夫的人,突然偽裝出款款深情,目的無非是謀取更多利益。

辜城垂眸,不動聲色地把病床變成了談判桌:“我想你清楚我的身份,如果我們合作,我可以帶給你想要的一切。”

對麵卻一片平靜,沒有了聲音。

辜城心底更沉,眼神幾變。

看來這女人並不是隻會用針紮人的蠢貨,反而頗有幾分心機,而且沉得住氣。

辜城控製著語氣,以退為進:“當然,主動權在你,如果你……”

他語氣低緩,說到近乎口幹舌燥,對方卻始終一言不發,像是深諳博弈的高手。

辜城陰鬱冷漠的臉上終於浮現出幾分忌憚。

——“你到底想要什麽?”

半晌後,對麵終於有了回應。

寧懿:“zzZZZ”

辜城:“?”

辜城:“……”

辜城三年隱忍,險些破功。

她他媽的,在打呼嚕。

此時,病房外。

因為門遲遲未開,名媛千金們漸漸有些坐不住了。

寧懿這麽久沒出來,不會辜大少真的醒了吧??

畢竟現在,辜城一手創下的商業帝國仍在按照他的規則運作,辜氏集團的市值依然在A市無人可比,再想到辜城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其實但凡大少能睜眼,想嫁給他的人依然數不勝數。

誰都有點不甘心,但誰都不敢賭那個萬一。

人群中,隻有丁姿玥笑得淡然。那是一種備受寵愛人生贏家的姿態。

別人不知道寧懿為什麽在辜城病房裏半天不出來,丁姿玥卻是知道的——因為,她通過一場夢知道了未來會發生的事!現在她那個心理陰暗的妹妹,一定已經開始虐待辜城了。

丁姿玥輕輕一笑——可惜寧懿打死也不會知道,其實辜城能感知到這一切,並且會在不久後醒過來!

所以她隻要在寧懿虐待之後找機會去給辜城療傷、治愈他,那麽等辜城強勢崛起之後……她就是幫助辜城渡過黑暗的那道光!

正想著,病房的門忽然開了——

辜城麵無表情地從裏邊走出來,滿臉陰翳冰霜。

他此時是在寧懿的身體裏,卻讓外邊等著的眾人一靜。

好冷感的美人……

寧懿這土千金雖然上不了台麵,但長得是真的美……她的五官本就精致,鹿眼半闔,眼尾迤邐出色沉,上唇薄翹,下唇是恰到好處的厚度。身形瘦削卻很有氣質,此時縈繞的那種冷冽的氣場,又給她平添了幾分神秘感。

“我操,她原來這麽漂亮的嗎?”有人小聲說。

旁邊一個名媛不屑地撇撇嘴,漂亮有什麽用?

看這表情就知道辜城肯定沒醒,不然“寧懿”怎麽一臉如喪考妣?

一時間,名媛千金們都有種失望又鬆了口氣的感覺,圍上前對著“寧懿”上下打量。

辜城已經許久沒接觸過人,感到十分不適,冷冷開口:“讓開。”

那股來自上位者的、冷淡的帶有壓迫感的氣息,竟然讓湊到前邊的幾個人呼吸一滯。

然而緊接著他們就氣笑了,寧懿挺能裝逼啊?

辜城又沒醒,她一個豪門棄子也敢擺譜?

有人譏諷道:“哎喲,這架勢,不知道的以為辜大少本人來了呢?”

旁邊人附和:“人家村裏來的,能嫁進辜家已經實現階級跨越啦~可不得端著點嗎?”

辜城淡漠地對上這幾張人臉,過去在他麵前都是滿麵笑容的樣子。

倒是沒見過他們這副嘴臉。

丁姿玥適時走了出來,帶著對寧懿的體恤和理解,溫柔地說:“你們別這樣說了,小懿心裏肯定很難受……”不然怎麽會虐待辜城呢?

眾人都知道丁姿玥剛被丁家認回去,千嬌百寵風頭正盛,還有顧家長子作護花使者,因此都很賣她麵子。

“玥玥真是人美心善~”

“不愧是真正的名門千金!”

丁姿玥笑容謙虛,眼底卻是掩蓋不住的驕傲和自得。

她瞥了眼病房的門,雖然很想立刻去治愈苦難中的辜大少,不過現在人多眼雜,不急於一時。

於是她拉住了“寧懿”,親切地說:“走,我帶你逛逛辜家吧。”

辜城:“?”

顧則寓人高馬大地走了過來,“玥玥,我陪你。”

丁姿玥自然沒有拒絕,顧則寓的保護姿態,想必也會刺激到寧懿。她心理越扭曲,就越能凸顯她的善良!

“我們走吧~”她微笑著說。

辜城倒是沒有拒絕。

他正好借這個機會觀察一下辜家現在的情況,盡快填補缺失的三年。算算時間,他出事前促成的項目如今應該在回流資金了。

走在辜家氣派的莊園裏,丁姿玥笑容明媚懷念,“啊,這裏——我小時候經常過來玩的。那時候宋嵐阿姨就很喜歡我,可惜我現在不是兒媳了……”

說完,丁姿玥像是才想起來這話會傷害“寧懿”,連忙道:“啊,對不起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辜城倒是看了她一眼。

好低級的綠茶。

顧則寓在一旁不耐地說:“玥玥,你老對她道歉什麽?你不是都已經把位置讓給她了嗎,她還有什麽不滿?”

那種霸道的維護,是小女生根本無法抵抗的。

丁姿玥臉頰紅暈,暗中觀察著“寧懿”,滿意地看到他臉上露出了深思。

辜城確實想起來了顧則寓這號人。

他轉頭看著他,淡淡道:“你前年在顧家股東大會上脫稿忘詞哭得聲淚俱下,後來當上執行董事了嗎。”

顧則寓卻忽然臉色一變,這事除了當時在場的大佬長輩們沒人知道,寧懿一個剛進豪門的人怎麽會知道?!

他下意識轉向丁姿玥:“你跟她說的?!”

丁姿玥睜大眼睛,連忙否認:“怎麽會!”

她是真的沒想到,自己竟然小看了寧懿!竟然這就開始挑撥她和顧則寓的關係了?!

果然,心理陰暗的人就是這樣,自己過得不幸福,也見不得別人幸福!

丁姿玥顧不得他,隻好先忙著和顧則寓自證清白。

而辜城根本不在意他們。

更不在意這樣做會不會給寧懿樹敵。

——那女人的處境,跟他有什麽關係?

他正打算到主宅去看看,耳邊卻傳來了一個綿長的哈欠。

寧懿睡醒了。

這一覺並不長,卻已是她久違的深眠!

寧懿躺在**,有種渾身軟綿綿的乏力感,幸福到根本不想起來。

這時候,腦內直接通話就顯得很方便了,她問辜城:“你在哪?”

辜城看了眼周圍,冷冷答道:“後廚。”

寧懿驚喜地說:“你怎麽知道我餓了,那我們換回來?”

辜城冷笑,這女人除了睡,就是吃。

首先,他隻是恰好走到了這裏。

其次,寧懿若是想換,他並沒有控製權。

然而過了好幾秒,兩人還是沒有換回去。

寧懿疑惑的聲音傳了過來:“誒?怎麽換不了?”

——失靈了?

辜城腳步一頓。

看來,盡管主動權在她那邊,但互換的時間……或是次數,對她也是有某種限製的。

那麽——他在她麵前並不是完全的被動。

辜城的唇角緩緩勾起了笑,眼底漆黑的惡意像潮水一樣泛濫。

丁姿玥好不容易安撫住了顧則寓,本是滿心不爽,結果一轉頭看到“寧懿”臉上帶著邪氣的冰冷,頓時心情又好了起來。

沒有錯,就是這種眼神,“寧懿”一定心理扭曲到變態了吧!

辜城勾著唇角離開後廚。

對麵的寧懿試了幾次暫時換不過來,也不再執著。

“老公——那你能幫我帶幾個蛋糕嗎老公~”寧懿叫得毫無羞恥感,“我好幾年沒吃過了,要巧克力味的。”

“——嗬。”辜城險些冷笑出聲。

“寧懿,”他冷冷念著她名字,“我勸你自重。”

寧懿躺在**,心裏歎了口氣。

就知道,他會一秒翻臉!

還好她早有準備。

她語氣關切:“你不給我帶,我就用你的臉流口水。”

辜城:“?”

寧懿躺在**,悠然地叭叭,“我試過了,你的嘴角能動1mm左右。而且,現在有人在握著你的手,應該是你母親。”

辜城:“……”

寧懿:“怎麽樣?”

頓了頓,開始癡呆:“阿巴阿巴阿巴……”

辜城:“夠了!”

他額角青筋暴起,一身黑氣如有實質。

半天之後。

“巧克力味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