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穀上,杜迪安靜靜地望著普利雷等人離去,他們在地龍洞待了太久,其他的村民顯然早已出來,各自回歸到自己一如既往的生活中,少了他的存在,沒有人會在意,而他也將要離開這裏,對他而言,這隻是旅途中的一段小插曲,新的征途還在繼續。

在他旁邊,阿米莉驚魂未定地看著腳邊的峽穀,剛才她踩到幾塊稀鬆的石頭上,險些跌落下去,幸好杜迪安及時拉住了她。

她轉頭望著麵色平靜的杜迪安,心情有一絲複雜,道:“為什麽要救我?”

“救你?”杜迪安望向她,“就算我不拉住你,以這裏的高度,也摔不死你,你以前不是以前的你了,好好適應你體內的力量吧。”

阿米莉微怔,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今非昔比了,在地龍洞中被杜迪安強迫吃荒蟲,她的身體已經脫胎換骨,具有非凡的力量,她能看見極遠的地方,也能聽見峽穀底普利雷等人的竊竊私語,這樣強大的身體,正如杜迪安所說,她一時還沒適應過來。

隻是,想到這強大的力量是被杜迪安逼迫得來,她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兒,生活在這危機四伏的荒野,她比杜迪安更清楚力量的可貴,此刻她早已不覺得那些荒蟲有多麽難以下咽了,在這段時間,她已經吃習慣了荒蟲,甚至有些喜歡上吃完荒蟲後身體變化的感覺。

不過,她知道,自己跟杜迪安相比,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單是杜迪安跟荒蟲戰鬥時的速度,就讓她目不暇接,無法捕捉。

“你打算……離開這裏麽?”阿米莉微微咬唇,低聲問道。

杜迪安抬頭望向遠處,平靜地道:“當然,就算我想留下,你們這裏也不歡迎我吧。”

阿米莉看了一眼這少年的側臉,心中忐忑,問道:“那你想去哪?”

“去一個有希望的地方。”杜迪安目視前方,說道:“這世界很大,你居住的地方太小,如果有機會,你也可以去外麵的世界到處轉轉,不過,前提是你得具備四處闖蕩的力量,你們想去的神壁,也隻是一處大點的籠子,像神壁一樣的地方,還有很多,甚至還有神國,他們是專門統治神壁的地方,是目前最大的籠子。”

“很多神壁?還有神國?”阿米莉被杜迪安的話震驚。

“這也是我目前所知道的,你去的地方越多,知道的就越多,也許在神國之上,還有更大的地方也未知。”杜迪安絲毫沒有隱瞞自己的信息,全數告訴了她。

阿米莉怔怔地看著杜迪安,忽然問道:“為什麽說是籠子?難道你不想待在神壁中麽,這外麵這麽多荒獸,隨時會死掉,待在神壁多安全。”

“沒有什麽地方能永遠安全,何況人類的地方又不僅僅隻是荒獸,還有自己的同類,就像你覺得我是你們的敵人一樣。”杜迪安看著她,道:“你們這裏的人太少,而你高高在上,見的少,等你們去了神壁,或許就會知道,每個人都想要高高在上,被人伺候,但有些人生來就不能高高在上,可他又有這份期望,那就隻能通過某些手段去得到了,要麽是正規的方式,要麽是不正規的方式,隻要能達到目的就行。”

“說起來,不正規的方式,都是捷徑,這捷徑隱藏在按部就班的每一個正規方式中,就像光和暗,白天和黑夜,隻有白天,可不能稱作是一天,隻能算半天。”

阿米莉怔了怔,感覺杜迪安說的東西,有些難以理解,但又覺得,有些道理,隻是,她本能的不想認可,因為她知道,不正規的方式,必定是殘酷的,醜惡的。

“我們去不了神壁,雖然你說的神壁很多,但我們一個都不知道。”阿米莉默默低下頭,心情有些失落。

杜迪安靜靜地道:“我說過,在我離開時,會把去神壁的路線地圖告訴你們,我說話算數,另外,等我離開後,你就回去吧,你的人質作用已經盡到了,繼續跟著我的話,隻是死路一條,這深淵地帶,就算是我也會隨時死去,帶上你的話,你必死無疑!”

阿米莉猛地抬起頭,睜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你放我離開?”

“你不願意?”

“不不不,我願意,我願意!”阿米莉忙擺手,險些又踩歪跌倒,她生怕杜迪安反悔,連忙道:“我絕對不會告訴你離開的事情,我會保密的。”

“不用。”杜迪安淡然道:“等你回去時,我早已經離開這裏了,就算你跟大神祀說了也沒什麽,對我而言,這隻是我的一個旅館,待過了,就會離開,也許不會再有交集。”

阿米莉怔了怔,望著杜迪安平靜的麵容,忽然覺得這個少年跟自己先前印象中的有些不同,她知道杜迪安是認真的,以杜迪安的力量,也沒必要欺騙她,隻是,這份幸福和希望來得太突然了,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心,甚至在考慮杜迪安帶她離開這裏後,如何在荒野製造動靜,引來荒獸跟杜迪安同歸於盡,但現在卻被杜迪安就這麽放了,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你,你難道不想殺了我,給你報仇?”阿米莉盯著杜迪安的雙眼問道。

“報仇?”

“大神祀用光束炮埋伏你,這是我們一起想的主意,你難道不恨我?”

杜迪安淡然道:“我既然沒死,也沒受傷,為什麽要恨你?你雖然話多,呱噪,但殺了你,對我有什麽好處?如今我已經脫險了,之前的事,都可以一筆勾銷,隻要你們以後別再招惹我就行。”

阿米莉看著杜迪安雲淡風輕的模樣,微微張嘴,想說什麽,又止住,她還是無法相信,杜迪安會這麽好心,要知道,在地龍洞中,她可是看清了這男人的麵目,毫不留情的用自己當探路石,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感受和死活,冷血殘酷,但現在,卻這麽輕易就放了自己?

她心中思緒轉動,忽然想到一事,眼中閃過一絲冷色,低頭不語,沒有開口將這事說出來,以免激怒杜迪安,害了自己性命。

杜迪安從背囊裏取出一個金屬豎筒,裏麵是筆和紙,他坐在地上,將紙鋪在一塊較厚的皮革上,飛快將地圖畫好,然後站起交給阿米莉,道:“這就是去往我所生活的神壁的路線,我們這座神壁的名字叫希爾維亞,是我們那裏荒神的名字。”

阿米莉接過地圖,看了一眼,收了起來。

杜迪安看她沒有絲毫歡喜,頓時猜到她的心思,微微搖頭,道:“你不用擔心這地圖是假的,將你們引到某個危險之地,據我所知,你們先前向我討要地圖時,應該是有辦法探索吧,你們連光束炮這樣的東西都有,我推測,你們應該還有一些其它的非凡偵查道具,如果你們擔心地圖是假的,可以派人先探索一下,畢竟,你們這裏能居住的時間不多了,遲早需要遷徙,當然,如果你還是懷疑的話,也可以將這地圖撕了。”

阿米莉怔了怔,沒想到杜迪安會將她的心思直接說出來,而且說得如此直白,的確,她剛想到杜迪安贈送地圖可能是陰謀,但杜迪安挑明說出來了,而且說的也是她心中的想法,她原本就打算回去後,便先探測這地圖的真假,如果是真,再遷徙,這樣的話,就不會有滅族的風險。

“你為什麽願意把地圖給我?難道那神壁中有什麽危險在等著我們?”阿米莉望著杜迪安,想要得到一個答案,她也害怕這話戳穿杜迪安,將他激怒,但她還是想要討要一個真實的答案,畢竟他們隻能探測到神壁是真是假,卻無法探測裏麵有什麽危險。

杜迪安啞然,微微苦笑,道:“我先前給你的印象很差麽,需要這麽懷疑?還是你本來就生性多疑?反正我自己的承諾做到了,你要是擔心的話,就把地圖撕了,當我沒給。”

阿米莉看著杜迪安的眼睛,微微沉默,道:“這個我會驗證的,不管怎樣,今天你不殺我,將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會救你一次。”

“懂得知恩圖報是好事,可惜你沒這個機會。”杜迪安看了看朦朧初亮的天色,道:“我也該走了,如果我能活著回去,興許咱們還能再見。”

阿米莉看著準備離開的杜迪安,忽然覺得,自己先前對這個人的判斷錯了,她心中有些愧疚,忍不住問道:“你難道真的要去找尋解救你……愛人的辦法麽?”

“當然,不然我怎麽會來到這裏?”杜迪安目光落在海利莎身上,眼眸中隻剩下溫柔,以及一絲遺憾,“可惜,在你們這裏沒有方法和線索,我隻能去更遠的地方尋找。”

阿米莉望著杜迪安臉上的柔情,微微咬唇,沒再說什麽。

杜迪安該交代的都已經交代了,向海利莎輕聲道:“我們走吧。”

微風吹來,海利莎紫色的旗袍微微掀開,露出雪白的小腿,風景如畫,她寧靜如水。

杜迪安牽著她,呼地一聲,背上展露出魔翼,縱身飛去,轉眼間便滑行到峽穀另一側的森林裏,消失在阿米莉的視線中,而在飛入森林後,他臉上的平和也漸漸散去,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漠。

嗖!

森林中,杜迪安和海利莎一前一後極速向前飛掠,他運用透視,察看前方和左右的環境,以免被魔物埋伏偷襲。

前進四五裏,杜迪安便遇見一條森林蟒,尋常的蟒都是無毒的,但這條森林蟒全身黑紋,蛇口張開一股腥臭氣息飄出,令人頭暈,一看就知蘊含劇毒,杜迪安不敢大意,進入魔身,身體淩空旋轉,如錐子般極速撞去,噗噗噗數聲,這條纏繞在巨樹上的森林蟒整個腦袋和巨大蟒軀被杜迪安瞬間絞碎。

杜迪安沒有絲毫停留,繼續向前,爭取盡快離開此地。

雖然他相信阿米莉不會讓大神祀來追殺,但他卻不能保證大神祀沒有追殺他的心,畢竟後者不像阿米莉這樣涉世未深,心思單純,較容易相信人。

沒多久,杜迪安從森林中衝出,途中又斬殺了幾隻棲息在森林中的魔物,但都是內荒級,被他一個照麵直接秒殺,割裂者的恐怖再一次體現,其他魔痕的主宰即便能斬殺這些魔物,也需要費一番手腳,唯有割裂者這樣的極限攻擊魔物,能夠在瞬間爆發出最大破壞,秒殺敵人。

離開森林後,杜迪安速度稍減,時刻保存體力,繼續向前趕路。

半日後,太陽露頭,正是中午時分,一天中太陽最烈的時候,但杜迪安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天上的霧太濃,陽光灑落幾縷,也照不進廢墟當中。

經過半日的趕路,他覺得後麵應該不會有追兵過來了,以阿米莉族人的力量,追不了這麽遠,他一路翻山越嶺,經過一些廢墟的鐵路線,以及零星的破碎屋子,來到了一片更大的廢墟中,這廢墟早已長滿雜草,但依稀能看見曾經是一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