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立刻沒入黑色怪物體內,沒有太大阻力,與此同時,杜迪安感覺胸口傳來一股黏稠的吸力,竟拽著自己向黑色怪物體內陷落進去。

“想吞掉我?”杜迪安臉色微變,立刻反手拍打在黑色怪物體表,同時激發出背上殘翼,扇動出巨大的推動力,將身體一寸寸地反拉出來。

然而,黑色怪物似乎察覺到他的意圖,身上忽然分泌出大量黏稠光滑的**,從體內傳出的吸力更強了,像是一灘蠕動的沼澤。

杜迪安拍打在它體表的手掌頓時被粘粘住,然後緩緩陷落進去,他臉色一變,想要抽手,但手掌被它體內的一股無形吸力牢牢抓住,單靠殘翼的拉力難以抽出,如果用上身體的力量,反而會造成反推動力,讓身體陷落的更快。

在這危機時刻,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餘光向一旁掃去,頓時看見海利莎的身體陷落在它體內更深的位置,她在劇烈掙紮,在她體內左衝右突,但似乎沒什麽效果,反而讓自己的身體陷的更快,慢慢靠近它身體的中央位置。

杜迪安看得心中一緊,感到幾分危險,這怪物的熱量反應平平,但身體構造極其特殊,讓他有種無處使力的感覺,即便是力量遠勝過他的海利莎,都無可奈何。

難道隻有讓她釋放全部力量,才有希望逃過這一劫?杜迪安心中泛起殺意,沒想到在這如此靠近巨壁的地方,居然會遭遇如此棘手的怪物,若非必要的話,他不願再看見海利莎釋放全部力量的姿態,而且頻繁的釋放她的力量,在現在條件反射訓練還不深刻的情況下,很容易失控。

在他猶豫不定時,忽然間感覺陷落在這怪物體內的手掌觸感滑膩,不管他怎樣握拳,抓撓,都沒有效果,這怪物體內組織完全不像一般生物的血肉,而像是一團軟和的爛泥。

他心中微動,轉頭向後方漆黑草叢中蹲著的吉妮絲喊道:“快來,用火攻!”

吉妮絲沒想到杜迪安居然會向她求救,心中吃驚之下,忙衝出草叢,摸索出隨身的火柴飛速點燃,取出隨身攜帶的煤油火把點上,跑到黑色怪物前的五十米處,叫道:“我怎麽做,怎麽火攻?”

“把火把丟給我!”杜迪安大叫道。

吉妮絲望著黑色肢體飄動的怪物,猶豫了一下,還是飛快衝了出去。

這黑球怪物感受到吉妮絲靠近,身體忽然顫動起來,向前方爬動起來。

看見它的反應,杜迪安心中一喜,知道有戲。

吉妮絲飛快靠近過來,將火把甩向杜迪安。

嗖!黑球怪物身體外飄動的黑色肢體驀然甩動,將火把拍打出去,火星四濺,火把瞬間熄滅,而它的黑色肢體也閃電般縮回,似乎被燙著了一樣。

杜迪安看見熄滅的火把,臉色微變,但在下一秒立刻向吉妮絲叫道:“把火柴給我!”

吉妮絲已經意識到這怪物懼火,望著那淩亂飄動的黑色肢體,心有餘悸,但還是鼓起勇氣縱身朝杜迪安躍去。

黑球怪物揮舞著肢體,拍打著先前那隻擊飛火把的黑色肢體,那樣子就像被燙著的小孩抱著手指使勁吹氣一樣,對於衝上來的吉妮絲並沒有理會。

吉妮絲跳的很準,剛好落在杜迪安的腳下麵,她立刻拋出手裏的火柴丟給杜迪安。

杜迪安迅速抓過,手指靈活地挑開火柴盒,從裏麵撥出一根,兩指夾著火柴盒,兩指捏著火柴摩擦而過,呲地一聲火光冒起。

感應到火柴的溫度,黑球怪物頓時受驚一般,所有的黑色肢體全都向杜迪安襲來。

杜迪安完全不給它機會,將手指伸到柴頭的火焰上,嘶地一聲,火焰頓時將他的手指燃燒起來,這隻手上先前被吸入怪物體內,還沾黏著濕滑的**,此刻遇火便著,火焰將整個手掌燒了起來,看上去像是練就了火焰掌一樣。

杜迪安卻不覺疼痛,麵不改色,趁手掌燃燒之際立刻貼到黑色怪物身上,指尖微微彎曲,刺入到它的身體中。

呼!

手指剛刺入怪物體內,一陣猛烈的火光陡然爆發開來,照亮了杜迪安的雙眼,下一刻嘭地一聲巨響,黑色怪物的身體倏然爆炸,火熱的氣浪和爆炸的衝擊力將杜迪安掀飛,天地飛速旋轉,熾熱的灼燒感蔓延全身,仿佛置身火海,劇痛從麵部,胸口傳來。

他感覺身體狠狠撞擊在地上,疼得險些昏過去,但心中閃現的那道身影,讓他顧不得全身的劇痛,急忙睜眼望去,隻見那黑色怪物的身體已經炸得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各處,將附近的雜草點燃,燒成一堆堆火焰。

他一向鎮靜的臉上露出罕見的慌張,焦急地四處尋覓,很快便看見一處草地上爬起一道身影,憤怒嘶吼,全身燃燒著火焰,正是海利莎。

他急忙衝了過去,渾然沒注意自己全身也正燃燒著火焰。

海利莎轉頭望向撲來的杜迪安,嘶吼一聲,張牙舞爪地撲來。

杜迪安心中一驚,連忙搖晃鈴鐺。海利莎的身體一頓,下一刻,杜迪安將她的身體撲倒,抱著她在地上翻滾數圈,朝沙地裏鑽去,很快,他和海利莎身上的火焰被沙子淹沒,漸漸熄了。

杜迪安站起身來,看見躺在沙地裏一動不動的海利莎,將她慢慢扶起,隻見她身上的衣物已經燒成焦黑,破破爛爛地掛在身上,蒼白的肌膚也有多處燒傷。

他心中疼惜,將她抱在懷裏。

海利莎呆呆地站著,任由他擁入懷中。

過了片刻,杜迪安的心情漸漸冷靜下來,全身的灼疼隨之傳來,讓他微微齜牙,低頭看向自己,發現自己的狀況也是慘不忍睹,胸口焦黑,衣服被燒毀,胸口的皮膚有不同程度的嚴重燒傷,血淋淋地滴著焦黑的血,他疼得身體發抖,臉色發白。

這時,他忽然想起吉妮絲,急忙轉頭四處望去,很快在一處草地中看見一道微弱的熱源身影躺著,急忙衝了過去,隻見吉妮絲像一個火人躺在地上,全身燃燒。

他連忙抄起地上的沙子掩蓋在她身上,將她身上的火焰撲滅,等撲滅後便看見吉妮絲全身幾乎燒焦,奄奄一息,早已昏迷過去。

杜迪安見她胸口心髒仍有微弱跳動,心中稍鬆了口氣,將她身體反轉過來,卻見她背上的隨身急救腰包已經燒毀,裏麵的東西散落一地,隻有幾個瓶罐仍完好。

他撿起這些瓶罐,入手滾燙,他擰開倒出裏麵的粉末,灑在吉妮絲的身上,像是給燒烤的食物揮灑孜然一樣。

這想法讓他哭笑不得,等撒完以後,立刻抱起吉妮絲回到海利莎身邊,將她輕輕放下,轉頭望向怪物爆炸的地方,地麵隻殘留著一些皮毛和黑色肢體,這些黑色肢體死而不僵,仍在輕輕蠕動,像是斬斷頭的毒蛇。

杜迪安臉色微微變化,沒想到隨便遇上一隻未知的怪物,居然險些丟掉小命,幸好他的猜測沒錯,這怪物體內滑膩的東西主要以脂肪為主要成分,以火攻最佳,如果是單打獨鬥遇上的話,一旦被它吸入體內,估計即便是拓荒者,都難逃一死!

雖然這怪物的移動速度和力量一般,但能夠柔韌地化掉所有力量卻是最可怕的,他不禁想到華夏的一句古話,上善若水,這怪物顯然就是將水的柔韌性發揮到極致,即便是力量猛如海利莎,也難以傷它半分,反而會被它給困住,慢慢消化在體內。

“好恐怖的魔物……”杜迪安心中暗暗忌憚,這隻新物種不知是怎麽演變過來的,也不知是怎麽越過荒區跑到這片已經清掃出的區域來的。

他輕輕地吸一口氣,忍住身上的燒痛,慢慢上前來到爆炸的中心,這怪物的身軀已經完全炸裂,地麵炸出一個大凹坑,焦黑一片,什麽都沒有留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心中暗暗記住了這怪物的模樣。

這時,後麵吉妮絲蘇醒過來,輕哼一聲,滿是痛苦地皺起五官。

杜迪安立刻返身回到她麵前,將她抱起,帶上海利莎回到鎢鋼牢籠前,望著牢籠裏無力掙紮的兩隻小割裂者,眼中露出一絲歎息,“既然活得這麽痛苦,就結束吧。”

他再次催動魔痕力量,全身湧現出白色骨鎧,將吉妮絲放下後徑直來到牢籠前,將籠子打開,但兩隻小割裂者似乎已經長在了籠子裏,盡管籠門開了,依然沒有反應,也不知曉爬出來。

被囚禁久了,似乎就忘了自由是什麽。

杜迪安微微咬牙,忍住身上的傷勢,飛速出手,將兩隻小割裂者拽出籠子,迅速斬殺。

兩隻小割裂者哀鳴反擊,但力量相差懸殊,而且被囚禁久了,肢體揮動得極為僵硬,體外堅硬的鐮刀利刃,也變得極為脆弱,像是利刃內的硬質鈣都被磨化了。

杜迪安將它們擊殺後,飛快肢解,很快在它們體內找到了兩條寄生魂蟲。

他心中有些歎息,其中那隻身體健全的小割裂者曾追著他到壁內,將他當作了自己的同類,這是一種來自血液的情感,他能從它身上感受到,但也知道,它畢竟是凶殘的魔物,暴戾和殺戮是它的本性!他曾經考慮過將它馴服,將來成為自己手裏的一枚底牌,幫自己殺敵。

但看它如今的樣子,顯然已沒有了馴服的價值,說到底,它隻是一個工具罷了。這就像馴蛇人哪怕馴服了毒蛇,也會防著它獸性發作,反咬自己一口,又有多少人敢跟毒蛇猛獸同眠?

物種的不同,似乎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沒有信任可言。

就像壁內的階級不同,從一開始就沒有了公平可言。

他將兩隻寄生魂蟲裝入騰空的瓶罐中,準備等回到壁內再換上專門儲存寄生魂蟲的藥水罐。他轉身抱起吉妮絲,搖晃鈴鐺,跟海利莎一同返回牆內。

在臨走前,他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爆炸的地方,眼中閃過一絲深沉之色,心中有種莫名的不祥預感。

此刻夜深,杜迪安一路飛速前行,來到要塞內的郊區時,潛入一家裁縫店內,偷了三套衣物出來,給自己和海利莎、吉妮絲換上,這才繼續前進。

等回到烏托山神殿時,杜迪安立刻讓諾伊斯叫牧師過來給吉妮絲治療,順便給他準備治療藥水。

他用藥材浸泡在木盆裏,先給海利莎清洗完身體,幫她換上幹淨衣物,這時牧師也來了,將吉妮絲接去治療了,他自己也用藥水清洗了一下身體,一邊塗抹治療藥膏,一邊向諾伊斯道:“叫卡奇帶幾個信得過的人,去壁外西側七十裏外,那裏有兩具魔物屍體,讓他拖運回來,記得保密。”

諾伊斯見杜迪安如此慎重,心中暗驚,猜到這兩隻魔物定然非同凡響,否則不可能讓杜迪安受傷如此嚴重,自從出了監獄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杜迪安如此狼狽,而且,能夠斬殺拓荒者的海利莎也受了重傷,可見他們在壁外遭遇的危險,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立刻領命,轉身找人交代下去。

片刻後,諾伊斯回到神殿中,望著已經塗抹好藥膏包紮好身體的杜迪安,見他仍坐在書桌前,準備辦事的樣子,不禁憂心道:“少爺,夜色不早了,您受傷這麽重,還是早些歇息吧。”

“敵人都沒休息,我哪有空休息。”杜迪安說道,他現在的確很想躺下睡一覺,讓身體放鬆一下,但如今在關鍵時刻,容不得半點馬虎,他問道:“內壁區有消息傳來沒?”

“在您回來前的十分鍾時,努裏亞來過一次,說內壁區已經亂成一團,爆發了屍疫,很多人感染成了行屍,街上到處一片混亂。”諾伊斯立刻稟告,說到這裏,不禁看了杜迪安一眼,顯然,這個結果是杜迪安一手造成的,也是他需要的,隻是這手筆太大,視無數生命為螻蟻,完全不顧及。

杜迪安聽得微微點頭,眼中的深沉冷意稍微平和幾分,道:“馬上去叫兩個最好的牧師和醫生過來,我必須在明天夜晚來臨前完全恢複。”

諾伊斯微怔,不禁問道:“少爺,您這是?”

“本想今天晚上趁亂潛入內壁區,到他們的魔物研究所裏抓幾個人回來,現在看來是不行了。”杜迪安道:“今天已經耽擱了,明天不能再等了!”

諾伊斯想到杜迪安上次說的狩魔器,頓時知道他的用意,立刻道:“我這就去。”

“屍亂……”杜迪安望著窗外的遠方,喃喃自語,“貴族也變成行屍,看你們怎麽敬畏。”

高聳的歎息之牆如天塹般阻隔兩地,延綿數百裏後的城市中,傳出混亂的嘶吼聲,殺喊聲,其中一些木質房屋被燃燒倒塌,將慌不擇路逃跑的婦女,孩童壓倒在下麵,孩子痛苦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響亮,旁邊是慌張逃走的身影,無一人伸手相助,這哭喊聲引來的卻是後麵怪異行走麵目猙獰的身影,像惡鬼般撲向幸存者。

曾繁華的街區此刻完全陷入混亂,宛如人間地獄。

黑夜靜靜蔓延在各個城市上空,月輝冷冷地照耀在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