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回憶錄(五)

說實話,與杜文博士相處兩年,我還是有些舍不得的。相比姚紫倩,我從他身上得到的可是任何人都奪不走的東西--知識。既然今後不打算再與他聯絡了,這條獲取知識的途徑就相當於中斷了。雖然很有些患得患失,但我安慰自己,隻要手裏有錢,世上還存在求而不得的東西嗎?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在分別前,向我透露與外星人打交道的秘密,但他做任何事都別有用心,這是毋庸置疑的。果然把酒長談一夜,就在要離開那間令我十分留戀的實驗室前,他給了我一個巴掌大的拉鏈膠袋,裏麵裝著一粒類似感冒藥的白色藥丸。

“這是什麽藥?”我問,又有點懼怕是毒品之類。

看出我的擔心,鮑威爾不屑地說:“我堂堂一個在斯坦福研究天體物理的天才博士,你以為我會用毒品自毀前程嗎?這不是藥,而是一粒藏在真空狀態裏的金屬氫芯片,隻要你把它泡進水裏就會融化。通過這塊芯片,你能與質子人的大老板交流。那家夥相當神秘,到現在我也沒弄清它的來曆,隻知道它叫黑母,很怪的名字不是?”

這名字確實古怪,過去我可從未聽說過。黑母是暗質星的主人嗎?鮑威爾為什麽要我與它聯係?

鮑威爾解釋說:“對我而言,質子人不是啥可怕的家夥,地球人有我幫忙,肯定能打敗他們。可這個黑母令我害怕,因為直到現在,我想盡辦法也還沒摸清它的底細,所以就想一不做二不休,管它是誰,幹脆把它給滅掉算了。等我的研究達到新高度後,我需要你代我出麵與它接頭。我嘛,還是一直躲在幕後比較合適。”

原來是要推我去做替死鬼!可我這樣聰明的人,怎麽可能給他利用?與黑母接觸,弄清他的來頭,我很有興趣,但不能受鮑威爾控製。這塊芯片吃下去有什麽後果,他肯定不會如實告訴我,所以我還是小心為妙。

回想當初,如果能預知這東西有一天會害死我太太,害慘我二兒子,會不會接受我不知道,但這世上除去父母,最重要的人就僅剩了我自己,為了遠大的理想,我可以犧牲一切,包括後來的家庭。

紫倩跟隨我回國,正是時候。

我的父親瞿明頌,不算長的一生已熬到燈枯油盡的時候。我們乘坐的飛機剛降落機場,他就給送進了重症監護室。後來醫生告訴我,其實一天前他就已經支撐不住了,多熬一天,是因為聽說我正帶著未來兒媳趕回家,無論如何都想要看上一眼……

父親也走了,走前拉著我的手說,我是他的驕傲。那時我很懷疑,如果他真對我這做兒子的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我懷有的是這樣一個誌向,是否還說得出這句話?我世界裏的明燈,就僅剩了尼采那一盞,他是永遠不會熄滅的,並且無時無刻不在我耳邊重複兩個字:戰鬥!

父親去世半年後,我和紫倩結婚了,本來要等一年孝期滿才辦喜事,可她懷孕了。

因為我的關係,她不但沒能順利從斯坦福畢業,還與父母鬧得極不愉快。他的父親直接就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不是好東西,說紫倩瞎了眼,遲早有一天會給我這種覬覦他姚家家產的白眼狼害死。

哎,就和承包下白鬆煤礦一樣,他父親的眼光總是很準。

回國後,我果然被中科院寧波分院破格錄用,成了一名光譜技術分析員。鮑威爾嚐試用各種方式與我聯係,但那個年代信息封閉,沒有手機,手提電腦是稀罕物件,寫信還是人與人之間縮短距離的主要方式,所以我想對他隱身,毫不困難。

不過中科院的工作,對我而言隻是個跳板,我可不會做什麽研究員。要想做成功的戰士,首先我得做成功的商人。

紫倩和我結婚沒幾年,她父親就死了,別問我是怎麽死的,這裏再重申一遍,殺人越貨的壞事不到逼不得已,我不會碰,我不想給逝去的父母蒙恥,但如果隻是氣死一個人,並不觸犯刑法。

她爸爸死後不久,母親也沒了,姚家就紫倩這根獨苗,順理成章的,白鬆煤礦就成了我瞿家的產業。但我沒急著把煤礦業主換成是我的名字,靠老婆發家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寧願躲在紫倩身後,由她指派信任的人做礦長。我嘛,收錢就可以了。

打下良好的經濟基礎後,我沒按照鮑威爾的要求,為他在深山老林裏修建實驗室,而是在上海買下一塊地皮,開始了研發光伏發電設備的生意。

這些年裏,外星人入侵的跡象越來越明顯,據說在許多第三世界國家,“占星師”這個職業發展得十分蓬勃,簡直大有取代醫生的趨勢。得了絕症的病人,隻要去找占星師占上一卦,回家沒幾天病就會痊愈。但也有少數人不是好了而是死了,一般人會認為他們是病死的,我卻很清楚,他們是因為不願投靠外星人,給複活者滅了口。

複活者在我眼裏是地球敗類,屬於人渣中的人渣,我對他們避之唯恐不及。但得益於我淵博的哲學與物理知識,不少抵禦外星人入侵的民間力量都願意與我結交,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地球拯救者聯盟。

這個組織由一名英國醫生發起,基於其完善的網站體係,至今在全球範圍內已擁有數十萬成員,其中不乏思想激進的一統地球主義者,這些才真正是與我誌同道合的同路人。逐漸地,借助於這個聯盟的強大網絡,我在世界各地也發展了一些支持力量。

再談談光磁。

曲麵鏡的製造原理與方法,我在斯坦福時已記得爛熟於心,一心打算等自己翅膀硬了,就開始單幹。

時光之碑能破壞大氣層,但隻要我用鮑威爾的技術調整光譜,改造電磁波,它就會轉變輻射方向,形成一座光的監獄,禁錮任何我想封鎖的地方。

我的想法是,假如控製了各個國家的職權機構,取消他們在本國的立法與管治權,那些國家就統統得聽我的了。

然而我把一切設想得太簡單,等計劃開始執行時才發現,鮑威爾根本就不是一個能被我反利用的人。

他教授過我從水裏提取氣態氫,再改變分子結構,用粒子加速器製造出金屬氫的方法,可等到由我親自操作時,卻發現這根本就不行不通,無論在加速器內撞擊多少次,氫氣也無法凝固,更不可能轉化成金屬。最後我不得不失望地承認,在地球大氣環境下,永遠也得不到夢寐以求的光磁,我很可能與它失之交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