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亦真亦幻

人可以與天拚鬥,與地抗爭,可以憑借堅忍不拔的毅力,用手中刀槍打敗一切來犯的敵人,卻唯有一樣東西難以對付,那就是光。

蘇烈能夠斷定,新一輪雷電攻擊來臨前那籠罩北方的光輝,與自然閃電無關,一定是有人躲在幕後蓄意而為。他這認識完全正確,可除此之外又還能起什麽作用?他如何能喚起20萬士兵,共同對抗來曆不明的異光?

因不知雷霆之威是否已經過去,蘇烈匍匐在城牆一角不敢起身。剛才金蛇亂舞般的電光實在太刺目,他極不情願地閉眼片刻,再睜開時,眼睛立即就吃驚地瞪大了。

雨呢?閉眼前還如海水瘋狂從天向陸地澆注的暴雨,為何莫名就停息了?

蘇烈腦中一片茫然,他扶著牆磚站起身,手掌傳來的觸感更驚得他駭然發出一聲吼叫,原來觸摸到的城牆,是幹的!

“這不可能!我蘇烈久經沙場,怎樣的怪事沒遇見過?今夜發生的這一切卻比任何怪事都更離譜,莫非我被雷電擊中後意識消弭,此時正處於我所期盼的昏厥狀態?可如果是進入了虛罔之境,為何四周景物會如此清晰?不該是混沌一片的霧靄嗎?鍾馗鍾大人,人又在何處?”

蘇烈糊裏糊塗地站在石道中央往天上看。

這應該是一個晴朗的滿月之夜,金黃的月亮如圓餅似的中天高掛,月光之明亮,映照得遠山那尖峭的棱角格外分明。

夜風微涼,吹得近處的樹林發出唆啦啦的響動,似乎還有夜鶯與貓頭鷹在林中合唱。無論遠景近景,又有哪一處景致能讓人覺得,嘉峪關這地區降過傾盆大雨?

這一切都不是夢,蘇烈卻似猛然從夢中驚醒,倏然轉身將目光由北方移向南方,果然就又見到了之前從北邊天空蔓延過來的異光。

那究竟是說不清顏色的光輝,還是侵染了天空的彩色海水?它正快速退散而去,蘇烈僅耽擱了一瞬,南邊空中就僅剩了如海浪打過來時留下的痕跡。沒過多久,連那光痕也逐漸淡沒消失,於是諾大的世界恢複安寧,暴雨、雷電、異光、被雨霧化成朦朧一片的遠山……這些全都仿佛成了蘇烈的臆想,甚至曾經握在手中,後來被風吹落下城頭的油紙傘,等回到將軍府時,說不定都還好好地置於原處,他蘇烈就從未拿動過……

“油紙傘!”蘇烈又驟然驚起,蹙成一團的劍眉一鬆,他想到了能證明自己並未入夢的方法,就是趕緊趕去城牆下,尋回那把傘!

然而就在他從垛口探出頭,欲事先確定油傘落下的具體方位時,令他更加震驚的一幕出現,他不得不趕緊打消了找傘的念頭。

“敵兵!”

這是第一眼朝城牆西麵的沙漠方向看時,闖入蘇烈腦海的兩個字。緊接著他就大為奇怪,就算亥時過後大部分士兵都歸營安歇了,每一處關防上的衛兵也不會撤!崗哨是每一個時辰輪換一班,現在應該還沒到換崗的時刻,所以哪怕將忽視來犯的敵人歸因於換崗時的時間空缺,也完全說不過去!

蘇烈記得過去與車都國激戰時,主戰場就在長城以西的沙漠地帶,那時西部地區已呈現繁榮的趨勢,帶有西域風格的建築雖不具長安城裏的規模與檔次,卻已在形成氣勢。後來由自己命人開辟出數條商道,由此掀起濃鬱的商貿風,西部地區的客棧便如雨後春筍般一棟棟豎起,又何曾如此時見到的這樣稀疏與慌涼?

難不成異光帶走了暴風雨,也帶走了過去的世界?!

震驚歸震驚,蘇烈卻無暇深入細想,因為在被月光籠罩而泛起淡銀色的沙漠中,一團團跳躍的篝火清晰可見,篝火邊圍著長相稀奇古怪的魔種,他們個個披盔戴甲,手持雪亮的兵刃,盡管隔得挺遠,卻也能感受到濃濃的殺氣—那是一支已逼到長城腳下,正欲向嘉峪關進攻的魔種大軍!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大唐王朝不正處於太平盛世嗎?為何長城守衛軍剛集結完畢,敵人就兵臨城下了?並且還是……魔種?”

進入王者時代,王者大陸上的魔種已進化得相當成熟,他們再不象幾千年前的祖先那樣長得奇形怪狀,縱然有的還留著尖尖的耳朵或長長的尾巴,智商與顏值卻也早已不輸人類,就算未完全進化成熟的,也能頂著魔物的外形如正常人那樣在人類世界謀生計。

但在此時此地,蘇烈強烈地感受到,自己滿眼所見,正是魔種的祖先……

雷電交加時,蘇烈急於要找到戰鼓並擂響它,召集士兵來對抗異光,可當異光褪盡,留下了更令人難以置信的場景,蘇烈更需要擂響戰鼓集齊兵馬了,長夜未過,長城就必須進入戰爭狀態了!

然而沒等蘇烈奔到離得最近的戰鼓前,第一聲雄壯的號角聲就從遠方關城上吹響了,應該是守城衛兵與蘇烈同時發現了來犯的敵人,急忙就開始行使職責,通知各個關隘人員緊急備戰。

嗚~嗚~嗚~

戰鬥的號角聲在崇山峻嶺間回**,聲勢之浩大足以震懾住任何敵人。與此同時,一道道白色煙柱直飄向天際,匆匆在營房前集合,又踏著整肅的軍步趕來的士兵們在各級將領指揮下,各自守在了準備迎敵的位置上。

“蘇將軍,您沒事吧?”

打雷般的問候從身後響起,蘇烈回頭看,黃昭正緊握腰間刀柄大步流星地走向他,眼中充滿關切。

蘇烈素來鎮定自若,哪怕天上下刀子,腳下燒大火也不會慌亂,此時嘴唇卻有點哆嗦,依然處於茫然的判斷中出不來。

他很難相信短時間裏發生的這些事都是真的,他甚至使勁擰了自己一下,以確定到底是昏死過去產生了幻覺,還是詭異的世界輪轉就這樣實實在在出現了,當被擰的地方傳來痛感,他不得不無奈地承認,他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