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皇帝昭曰

蔣公公將音調提到腦門頂上,用極為誇張的崇敬口氣誦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將門蘇氏烈,文武全才,曠世無雙,本朝得此賢臣,實為王者大陸之幸事,此榮幸天下人有目共睹,朕之言堪堪的隻可看作是總結。蘇烈將軍精忠報國,披肝瀝膽,曾率領八萬長城守衛軍擊退頑敵,保我一方水土平安,又在退敵後啟動長城以西的商道,更在和平時期促進我大唐經貿,方使我朝有今日之興盛。

“然則事無完美,實為憾事。因受前朝佞臣迫害,君主亦被蒙蔽,導致蘇將軍英雄末路,淪為市井中人,我朝亦損失大將一員,可悲可歎呀!今朕蒙受天神之恩登基,以九五至尊乃視萬物,撥亂之際發現此隱沒的良才,必為他反正而重用之。

“故頒下此旨,宣布蘇烈將軍官複原職,重新集結長城守衛軍,於今日回歸長城,為我朝駐守邊關,保我王者大陸永世安寧!欽此。”

……

“哇塞,求真學坊的教書先生,果然是來自長城守衛軍的大英雄啊!新皇帝為他洗脫冤屈,他又是大將軍了!”

“嘿,您這話說得多新鮮呐,將軍還能有假嗎?隻是那些遭千刀的惡人搶了人家的光環,舊皇帝腦昏眼拙認不清道理,新皇帝聖明,又給人家把光環還回來咧!”

……

圍觀百姓議論得叫一個響,沒等蔣公公請大家起身就炸開了鍋。大部分人在為蘇烈高興,老人中也有不少抹眼淚的,他們回想起十幾年前的舊事,不禁感概萬分。

“哇~哇哇~”

咦,如此喜慶之際,怎會傳來嚎啕大哭聲?哭者一聽便知是孩子,清脆的童音蓋過鼎沸的人聲,震得人們紛紛回頭。

蘇烈此時已站起來,正恭敬地捧著從蔣公公手中接過的聖旨。

“小小!小小怎麽哭成這樣?”他聞聲一驚,忙又將聖旨交到蔣公公手裏,托他代管,迫不及待去找哭聲的來源。

不用蘇烈挪步,一個嬌小的身影已撥開人群,蹣跚著朝他狂奔而來。孩子身後跟著個二十幾歲的婦人,應該是小小他娘。

“蘇先生不走,小小不讓蘇先生走!小小要噓噓,還要蘇先生抱抱!”

小娃兒哭得撕心裂肺,跑來後一腦袋撞上蘇烈大腿,緊緊摟著就再不鬆開。

蘇烈慈愛地笑著蹲下身,將小小抱進懷裏,摸著他的小腦袋哄道:“蘇先生這一去是幹重要事情,不光能保小小幸福長大,還能保你爹娘平安生活,這不好嗎?”

“不~不~”小小使勁搖頭,眼淚鼻涕讓蘇烈的前襟失了一大片。

沒等蘇烈張口,又有十幾個孩子圍了上來,個個都在抹眼淚,已經泣不成聲。他們全是求真學坊的學生,聽說老師要走,萬分不舍呢。

蘇烈環視他們,心頭哽咽,卻不能也一起落淚。

他咬緊牙笑道:“天雨必有天晴時,你們這些未來的國家棟梁之才,目光必須放得長遠一些才是。為先生要離去而傷懷,不如為曾與先生相遇而高興。盡管我也很舍不得離開你們,但相信今後每每想起曾向你們授課,都將是極為快慰之事。小小年紀太小,無法與他說通這道理,但你們都是大孩子了,應該明白先生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孩子們紛紛點頭,卻仍止不住悲聲。他們的父母站在旁邊,也是唉聲歎氣。

一位三十幾歲的漢子,語氣沉沉地說:“蘇先生,我家上有老下有小,母親與妻子皆為體弱之身,我一個人幹活掙錢,每月那點銀子連付藥費都困難。虧得您肯收留我家英偉,不光教他讀書寫字,還教他做人的道理。過幾年英偉要能科考中第,家裏的日子也就不用愁了,這一切都是因您賜福,可您這就要走,我們怎能舍得呢?”

英偉爹一席話,代表了廣大群眾的心聲,於是挽留聲此起彼伏,朝廷來的禦前武士這下起了作用,立即就圍成圈將潮水般的人群隔開,否則蘇烈得透不過氣來了。

蘇烈微笑地用沒抱小小的手拉過叫英偉的孩子,說道:“你明年就十三歲了吧?確實是快成年了,可別因為先生走了就荒廢學業,辜負爹娘的厚望呀!”

英偉吸著鼻子從書包裏取出厚厚一本書說:“這是前日先生叮囑英偉讀的《資治通鑒》,英偉不敢懈怠,已記住了半本。”

蘇烈滿意地點頭道:“很好,然而單單讀書不夠,先生過去告訴你們的那些論理常識,也必須牢記於心,這你們可能答應我?”

孩子們皆表示願遵守先生教誨,卻唯有小小腦袋搖得似撥浪鼓,又哭又鬧地嚷嚷:“不答應不答應,見不到先生小小就再也不看書了!”

“嗨~”蘇烈歎息,在想著怎麽哄好這孩子。說不看書怎麽可能?每次自己拿起一本有趣的故事書他就粘過來了,不聽完故事內容就怎麽都趕不走。他的童年若少了書,恐怕就黯然失色了吧?

小小娘過來抱起兒子,小小已哭得精疲力竭,但兩隻小腿還在亂蹬著,不讓他娘抱他走。

鬆開小小,蘇烈站起身,向各位西市的街坊鄰裏們作揖告別,人群裏還有駝子酒鋪的張駝子,以及客雲來飯店的掌櫃,他也一一都打了招呼。看樣子人群難以一時半會就散開,他唯有給武士們護著,一直擠了出去。

等好不容易才離開圍觀群眾,蘇烈猛然發現遠處一棵高大的榆樹後,一個人影閃了一閃。那人身材之參天幾乎與樹平齊,不是盾山又會是誰?

蘇烈趕緊謝過一眾禦前武士的護送,又拱手與笑得難看極了的蔣公公告別,便背著裝好聖旨的包袱趕緊朝那人影追去。

“盾山不是正呆在觀音廟裏嗎?以昨日見他的虛弱看,他不可能獨自跑出來呀!”

蘇烈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但猜著盾山肯定又在鬧啥脾氣,本來放鬆的一顆心,又緊緊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