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陸氏家醜(一)

真香大酒樓曆史長,名叫阿東的小夥計年紀輕,要他講述過去的事兒挺困難,蘇烈這麽一問,他還真答不上來,再給掌櫃惡聲惡氣地吆喝,頓時就慌了,忙連連答“是”,要從桌邊跑開去。

蘇烈見惹夥計挨罵,過意不去,拿出一吊錢,大大方方放在了桌上。

這下阿東不緊張了,鬥牛狗般的笑容回來,市儈地不先拿錢,而是點頭哈腰問:“客觀您打算吃點啥盡管點,小的在這伺候著呐!”

掌櫃正是姓曹,所以給飯館起名“曹師傅”,曹掌櫃開始時惱火,以為來了個專探消息不掏錢的主,但等見一吊錢給窗外的太陽照著發光,兩條細眼就更眯成了一條縫,知道這是碰上大主顧了,鐵定不會是隻點碗麵湯之流。

他主動迎上來,肥胖大手推開阿東道:“去去去,笨口拙舌又毛手毛腳的,沒伺候好這位爺就扣你一月工錢!你去那邊幾桌招呼,這桌我來!”

有曹掌櫃解圍,阿東求之不得,嬉皮笑臉地唱個喏就跑開了。

這位曹掌櫃,看上去五十來歲,生得肥頭大耳一臉橫肉,隨便打哪麵看都是見錢眼看的主,蘇烈也高興了,琢磨著這正是他巴不得要找的交談對象。

蘇烈拉開自己左手邊一條長凳道:“這可真是天遂人願,在下今日福星高照了!不瞞您說,我是打別的地方來,想在這裏物色店麵做點幹貨類的生意,卻苦於沒個相熟的人指引路徑。老板您是當地人,又見多識廣,想必能為在下指點迷津。”

曹老板瞧著長凳想坐不敢坐,蘇烈盡管沒著戰甲,那一身威武氣質卻是誰見了也不敢隨意靠近,隻好尷尬地笑道:“嘿嘿嘿,大爺這是抬舉小的了,小的可不敢與大爺高攀。小的賤姓曹,您不管問啥隻要是小的知道的都定會據實回答,要說指點,可就折煞小的了!”

蘇烈拍拍條凳道:“原來是曹掌櫃,失敬失敬!您可千萬別同我客氣,不就是坐下同飲一杯水酒嗎?由此結實個朋友,今後生意多條路子,對你我都是好事,又何樂而不為?”

這話說得曹掌櫃動心,做生意的人天南海北交遊廣闊,時不時就能帶朋友來照顧生意,多了這麽位主顧,將來還愁他不做回頭客?

於是小心翼翼地粘著凳子邊坐下,又向蘇烈那邊湊了湊近前。

蘇烈先點下一壺槐花酒,兩碟冷菜與兩碟熱菜,便道:“在下見真香大酒樓大,想著今後往裏麵送幹貨,與他做個長期生意,卻不料如此蕭條,真是百思不解。生意做不成無所謂,反正長安城裏生意興隆的館子多得去了,就比如曹掌櫃您這家。不過關於那酒樓的來龍去脈,您能否告知一二?嗬嗬,不為別的,全為醫我這對當地風土人情的獵奇之心呢。”

此話說得多麽冠冕,曹掌櫃再圓滑也起不了半點疑心,高興地笑道:“那是那是,換作是我,聽見怪事也必要打探怪從何來。我就這麽同您講吧,真香酒樓屬於長安城的百年老店,當年陸家是從長城那邊的關外逃難進入的長安城。哎,要說那陸家祖先大概也是積了德,既躲過了魔種挑起的戰亂,來此地後又能把生意坐起來,實在羨煞旁人。真香開始隻是間小茶鋪,姓陸的和他老婆沒日沒夜地忙,為多賺銀錢兼做了早餐生意。早餐生意好得不得了,二人便又打起了擴張茶鋪,像模像樣搭個店麵的主意。那時候呀,長安城沒現在熱鬧,飯館家數寥寥可數,味道也不怎麽滴。陸大娘一雙巧手,雞蛋花能做出鮑魚湯的滋味,你說他能不火嘛?沒出三年,巴掌大的鋪麵就擴充了十幾倍,再過兩年,第二層也搭起來了。等到陸老板的兒子接手,逢飯點時二樓都不夠坐啦,於是自然而然的,第三層樓也蓋上去咯。”

“嗬嗬~看來正如您說,那陸家是祖墳位置選得好,墳頭冒了青煙,才能迎來這世代紅火的生意呢。”蘇烈打趣地插道。

曹掌櫃連連點頭,但兩道黑裏發黃的眉毛一豎,肥臉拉下來道:“不過嘛,運氣是運氣,卻隻能給看作是時運,時運一過,倒黴事兒就一樁接一樁往他家門檻上踩啦!”

“呦,這話又從何說起?”到了蘇烈最關心的部分,他支楞起耳朵,臉上卻還是若有若無地透著漫不經心。

曹掌櫃生怕蘇烈不愛聽了,描述時還加了表情助興,“陸老板的兒子,是個叫陸旻的混小子,仗著家裏有錢,平日裏橫行霸道,眠花宿柳,啥壞事都能幹出來。陸家夫婦知他成日遊手好閑的不是個事兒,但想管也管不了。寶貝疙瘩,打不得罵不得,好好說他不聽,最多陽奉陰違地嗯哼幾句,就又跑出去吃喝嫖賭了。時間一長,陸老爺就隻好開始為兒子張羅婚事,心想有了妻子管束,那小子總不至於還成天不務正業了吧!”

“哼~”蘇烈鼻子裏哼了一聲。

他這態度不無道理,一棵苗種下去時根子歪了,誰能指望等他長起來後還能再往正裏扶?父母管不住他,妻子就能了?別說一個妻子不能,哪怕給他娶上十房八房的,也無濟於事吧?

果然曹掌櫃就說:“不出仨月,爹媽就為陸旻物色到了一戶王姓人家的小姐。那姑娘知書達理,長得又漂亮,周圍十裏八裏隻要家裏有兒子的,都止不住要找媒人上門說親,誰知王家還就相中了陸家,同意把女兒嫁給陸旻那混蛋。王小姐過門後兩年,生下個閨女,取名雲兒,全家人都歡喜不過,就隻有陸旻成天摔摔打打萬事皆不如意。他借口妻子生不出兒子,故態複萌,不僅又開始幹壞事,還變本加厲地大肆揮霍,經常半月都不歸家,唯有等在外麵把身上的銀子全花幹淨了,才跑回去拿錢。”

蘇烈聽得氣憤,險些拍桌子,但大庭廣眾之下,終究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