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蛇蠍計劃

陳公公前來頒布密旨時,整座將軍府上下的人全部回避,隻有黃昭陪在蘇烈身邊。

什麽密旨?那全是陳公公自己編派的玩意兒。他想到軍營裏盡是些五大三粗,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莽夫,並且據說這些人對蘇烈之忠誠,簡直都把他供上親爹的位置了,於是怕一旦宣布皇帝旨意,會引起軍中不滿,因此惹來殺身之禍。

黃昭屬蘇烈親信,倆人除去睡覺就整天形影不離的,想趕開他不太可能。並且打外表看,黃昭皮膚白淨臉兒細長,相比儒士出身的蘇烈更有文人氣質,估計總不會是個為了護主,就不惜自毀前程的亡命之徒吧?所以蘇烈說誰都能走,唯有黃昭不能走,否則宣旨之人自己看著辦,陳公公就隻好同意。

老太監卻不知道,人的外表能騙人,要認清對方是啥性格,是否具有殺傷性,得通過深入了解驗證。

黃昭怎可能與這人不人鬼不鬼的閹人談話?隻麵無表情地跟著蘇烈走,主子跪下自己就也跟著跪下接旨,心裏卻知此人來者不善,想必宣讀的定不是啥好消息,所以一早做好了幹仗的思想準備。

太監宣旨完畢,又挑釁地逼蘇烈認罪,蘇烈尚未回言,黃昭就已按耐不住,如個點著引信的炮仗般蹦起來,怒指閹人破口大罵:“你這廝好生無理,竟將如此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在將軍頭上,是活得不耐煩了嗎?你給閹割掉是那玩意又不是腦子,將軍是否有罪你自己判斷不出來?”

“你……你你你……”

陳公公最怕的就是陷入這種孤立無援的境地。隨他同來的,是兩名年僅十三四歲的小太監,遇事不僅不能指望他們,還得時刻死盯著以防他們亂莫東西闖禍,被黃昭一聲喝嚇得魂都險些裂開,就要背過氣去。

出使前,某一位高權重者私底下與陳公公見麵,把他攔截在半道上,半威脅半討好地要求他此行務必置蘇烈於死地,他就哭開了可憐:“呦,您瞧瞧,我這可是深入虎穴,九死一生呢!與那些上慣了戰場,天天在屍體堆裏打滾兒的野人們打交道,雜家我能保著半條小命回來都得去廟裏燒香還願啦!所以您說的這蘇烈不死我就得死,實在起不了多大嚇唬我的作用。”

邊說邊使勁搓兩隻手指,意思是你得意思意思,意思小了就和威脅幹掉我一樣沒用,不過意思到位了,準保蘇烈他陽壽也就到盡頭啦。

那人是官場老油條,素來聽聞宮裏的公公們嗜財如命,特別是呆在皇帝身邊伺候的,更仗著能在君王耳朵邊上說兩句話而橫行霸道,軟硬不吃,隻一味的見錢眼開。

於是他立即調整脅迫陳公公的方式,硬刀子換成軟刀子,也就是塞過去一大疊足夠老太監在長安東市買下套大宅的銀票,然後冷森森說道:“你要啥本官都能滿足,若真活得不耐煩了想給出自己的命,本官也要得起。不過嘛,看得出你吃軟怕硬,渾身除了肉就沒幾兩骨頭,就信你能幫我們幾個完成心願吧。”

他故意把“我們幾個”這四字加重,以讓老太監明白他所麵對的不單止一個大官,而是一群。

陳公公嘿嘿怪笑,他很清楚,這號人物連一個都惹不起,就更別說一群了。那蘇烈與他有啥關係?這種人一天死上個一百兩百的才好呢,自己可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怎麽可能為保護他而小命不保?再說了,這是筆賺大錢的買賣,就算不受威脅也不能往外擋呀!做太監的錢才是**,隻要有錢,再閹他一次都能忍……

收下那一大疊銀票,陳公公一路上就在琢磨,怎麽樣快速置蘇烈於死地,事後自己又能毫發無損地全身而退。

老太監伺候肥胖皇帝多年,腦子比誰都靈光,在想壞主意上堪稱一代高手,沒走出多遠就計上心來,叫隨行的手下人準備好了落入鶴頂紅的毒酒。蘇烈如不認罪,這壺酒就沒啥用處,他回宮向皇帝回稟說蘇烈不僅通敵賣國還欲造反,遲早要帶軍隊殺來長安稱霸,那麽皇帝還能留他嗎?這叫借刀殺人,皇帝這把刀要能借過來,天下還有誰不會被殺死?

如果蘇烈在聽完聖旨後認罪,那就正合他心意,拿出毒酒,直接說乃聖上所賜,以表彰他多年戍邊的功勞,蘇將軍就帶著無上的聖恩好好上路吧,這事不就皆大歡喜了?!

至於聖旨,給他重新用一張黃紙糊上封口,自然就變成了“密旨”。

陳公公精明一世,糊塗一時,就沒算到蘇烈身邊會跟著個趕不走的黃昭,見那斯文人跟豹子似地從地上一躥而起,兩眼充血地用手指指向自己,那感覺就象對方手指是把刀。

“黃昭,怎麽又衝動起來了?快給本將軍退下!”蘇烈跪在地上威喝,痛恨黃昭說話做事不分輕重的毛病。

其實這些年他把這副將帶在身邊,已將他衝動的脾性**得好了許多,本以為大敵當前時能做到臨危不亂,故放心地留下他與自己聯手對付老太監,豈料關鍵時刻他竟又犯了老毛病。

陳公公長居深宮,見過的最大的場麵就是幾個娘娘之間的明爭暗鬥,偶爾其中一個害死另外一個,那叫陰裏狠,直接凶神惡煞跳出來衝他怒吼的倒是沒遇到過,給黃昭一吼,居然記不起自己是來幹嘛的了……

見蘇烈阻攔自己,黃昭也急了,彎腰衝他吼:“不能退讓呀將軍!你看站在老怪物旁邊的小怪物,手裏端的是什麽?肯定是要毒死你的毒酒!”

蘇烈喝斥:“就隻有你有眼睛嗎?還是你把本將軍當成白癡低能看待呢?”

這話有用,黃昭聽得一愣,心想是啊,將軍聞一知十,目光如炬,連自己都能看出來的局,將軍會看不明白?

被這樣一吼,他總算是安靜了,重新跪回去,卻不再低垂頭顱,而是兩眼噴火地死瞪老太監。

這下別說陳公公,就連他旁邊的小太監也嚇著了,手一鬆裝毒酒的酒壺掉到地上,毒酒瞬時將木地板燒起一道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