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任務

鳥人來回轉動腦袋,這種動作,表示他正處於彷徨中,他回答:“交易之外的消息我可以附送,前提是我知道答案。如果不知道,就無可奉告了。”

“你這是在說廢話。”瞿兆迪先是一喜,隨後又失望,覺得好氣又好笑。

鳥人卻說:“這不是廢話而是無奈。其實我也很想知道黑母是何方神聖,在暗質星與地球之間,充當著怎樣的角色。據說他與你父親也往來甚密,你會把他們往來的內容告訴我嗎?”

這是給狠狠將了一軍,瞿兆迪有些尷尬,隻能攤攤手,也擺出一副無可奉告的姿態。

鳥人說:“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是黑母透露給暗質星的。”

“什麽?”瞿兆迪一驚,笑容僵在了臉上。

“信不信由你。在科學行者眼裏,黑母就是宇宙的幽靈,他仿佛無處不在,但想找出他的行蹤卻難於登天。豎立時光之碑,是黑母對暗質星的承諾,我們卻不能直接與你父親接觸,這簡直就像是一場無聊的遊戲,我們是遊戲的交戰雙方,黑母才是操縱遊戲的玩家!”鳥人氣惱地抱怨。

看來確實問不出更多東西了,瞿兆迪隻能心有不甘地放棄。他從夾克衫的口袋裏取出一隻奇怪的黃色玻璃瓶,這瓶子看上去是收集昆蟲標本用的,瓶口卻插著一根細管。對光看,能看清瓶子裏裝著一粒米粒大的光珠。

“你要的信息全在這兒,難道要我把瓶子扔進全息投影裏嗎?”他問。

“噗噗~”

鳥人沒有回答,左右兩邊卻發出兩聲輕響,如肥皂泡在空氣裏爆裂。他雙臂下的顯示屏同時消失了,顯示屏裏的星球卻產生餘暉效應,沒立即散開。刹那間,兩個星球在瞿兆迪眼裏淡化成了兩道彩虹,七彩的橋型輪廓延伸進無邊的黑暗,仿佛暗示黑暗中隱藏著人類尚未探知的遠方。

尚還處於餘暉效應造成的恍惚中,鳥人驟然複出的雙翼就抹去了彩虹的殘跡。強烈的銀光掃過瞿兆迪的眼瞼,夢幻般的美男子再次出現,他竟產生錯覺,對方剛剛才用閃光的赤腳踩上草地,之前那場對話不過是一場不著邊際的幻想。

可一切都是真實的。

一隻亮晶晶的螢火蟲不知由何處飛來,好像濃黑的幕布給銀針戳出一個亮點。它在瞿兆迪眼前盤旋,擺明了是因為他而來。

“這隻螢火蟲攜帶的不是探測器,而是一塊空白的儲存芯片。”鳥人說。

瞿兆迪心領神會,拔開了插在玻璃瓶瓶蓋上的細管塞。神奇的一幕出現,無需捕捉,螢火蟲竟自覺鑽進了細管,然後習慣性順著管壁往前爬,很快推開瓶塞隔斷,進入了玻璃瓶內。

原來那是一隻真空標本瓶,因為缺乏氧氣,螢火蟲進去後十分難受,撲騰幾下,從腹部掉下同樣米粒大小的一粒光珠,又將原來那粒吸進肚子,就趕快向回退。瞿兆迪快速開合瓶塞,讓它飛走了,整個過程僅持續幾秒,螢火蟲就在瓶子裏交換了光珠。

“搜集有關希格斯場情報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能完成。畢竟你比地球上其他低能生物要稍微進步一點。”鳥人自認是在誇讚對方,卻不知那是令人厭惡的誹薄。

瞿兆迪再無心逗留,收好玻璃瓶後拔腿就走。

鳥人陰陽怪氣地阻止他,“大瞿先生,我希望你能理解,暗質世界的質子人是渴望和平的。然而經過百億年在宇宙裏的掙紮沉浮,我們也認識到和平不是地上隨處可撿的石子,她就像我們所愛的姑娘,要想俘獲芳心,就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

瞿兆迪停住腳,好笑地轉過頭,“這麽說,你們這些氣態怪物也有性別區分?”

鳥人說:“我隻是借地球人的生活習性打個比方而已。作為一團溝壑縱橫的大腦,如果說真存在性別,就把我們的柔性大腦當作你們的女性,剛性大腦當作你們的男性好了。這兩種大腦之間,偶爾也會不明原因地發生化學反應,我不介意將這類反應稱為愛情。”

瞿兆迪聳聳肩說:“我佩服你們的隱忍,以及這些年在地球的蟄伏,但對於雙方較量的結果,現在還下不了定論。”

“實力如此懸殊,難道你還認為地球人有贏的希望嗎?”鳥人的雙翼又大放光彩,仿佛勝利就在眼前,瞿兆迪不過正睜著眼睛說瞎話,“就憑你們地球人這點裝備也想自衛,簡直就是個笑話!地球上哪一種體育競技的勝負,不是由競技雙方力量的強弱決定的?”

“力量固然重要,技巧才是取勝的關鍵。並且驕者必敗,這個理論屬於心理學範疇,與一切應用科學無關,大腦裏若不具備感性部分,你永遠也參透不了。”瞿兆迪冷漠地回答。

鳥人的一隻手托起下巴,又打算裝模作樣地思考,瞿兆迪希望他快點消失,說道:“畫虎不成反類犬,今後一知半解的蠢事,你這種高智商生物還是少幹一點。不妨讓我在臨別前糾正你,你的形象並非來自赫耳墨斯,而是模仿了基督教中的天使。你這個假扮天使的魔鬼,就別裝了。”

鳥人走了,草地上巨幅的全息圖像碎成光屑後飄忽許久才散盡,像墳墓裏溢出的磷光。這也可以給看作是鳥人舍不得離開他的狩獵場,可他畢竟還沒真正走進這個有機世界。

實際上那些虛無的光屑也屬於餘暉效應,卻再激不起瞿兆迪的遐想。這光亮反而令他更喜歡夜的黑暗,至少黑暗能隱藏許多可怕、甚至是肮髒的東西,身處光明中的人們隻要不吵醒它們,就不會受到傷害。

可今夜的事實告訴他,躡手躡腳從黑夜身邊走過,隻是一種消極生存法,因為這種色彩之母遲早會自己蘇醒,並釋放出巨大能量四處肆虐,用災難嘲笑包容它的生命的善良與軟弱。

半小時後。

“那東西走了,你可以出來了。”瞿兆迪朝遠處的樹叢喊了一嗓子。

樹叢深處,生長著一棵粗壯的,足有十幾米高的樟子鬆。躲在鬆樹背後的人,正好能看見他與鳥人交談的全部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