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夢中的太空漫步

幼年時,瞿兆迪曾不止一次幻想自己在宇宙中飛行。

他的幻想與瞿麥榮不同,沒有那樣瘋狂和野心勃勃,但也比現實中的太空行走浪漫多了。

他想象旅程從一道漆黑的地平線後開始,這是因為他曾經很討厭黑暗。

記得媽媽還活著的時候,每天晚上,她都會坐在他的小床邊講故事,聽著聽著睡意襲來,他忍不住打個哈欠,媽媽就起身準備離開了。不過離開前,她總要關掉屋子裏所有的燈。

等最後一盞燈熄滅,那種突然被黑暗吞噬的感覺實在可怕,媽媽的背影瞬間消失,他急得想尖叫,想請求她再多留一會兒時,然而每一次,他都堅強地熬過來了。

像那樣煎熬幾次後,幼小的他摸清了一個規律,每當清晨的陽光驅散黑夜,窗簾外的世界再次容光煥發,媽媽甜美的笑臉肯定又會出現在眼前。

可是,忘了具體從哪一天開始,就再也沒人來講睡前故事了,屋裏的燈哪怕亮一整夜,也不會有誰幫他熄滅。清晨的陽光穿透蕾絲窗簾時,內外兩種光開始打架,那種相互衝突的刺亮令他心煩意亂,很想找個沒有光的地方躲起來。

於是他竟懷念起了黑暗,並從此愛上了黑暗。他瘋狂地渴望回到過去經曆過的黑暗裏,因為在時間的線條上,那種黑暗僅是中間一段,線條兩端都是光明,分別來自燈光與陽光,兩種光都意味著媽媽很快就會出現。

確切說來,姚紫倩死後,瞿兆迪是愛上了在黑暗中找出光明的安全感,那種喜好,令他總希望能一個人呆著。

安靜與孤獨,促使他一遍又一遍在腦子裏勾勒出一條黑色地平線,地平線在遙遠的天際,不過順著雲團組成的台階向上攀爬,他就能到達那兒,並目睹黑色線條慢慢融化,金色光華從後麵溢出,像是鐵塊給燒化後淌出鮮紅的鐵水。光芒與墨汁般的濃黑形成鮮明對比,象征預示著希望的光明正破繭而出,很快就要將他籠罩在其中。

連黑暗都不存在的生活,才真正可怕,真正令人絕望,那意味連通向光明的入口都找不到,不管向前摸索多遠,希望也不會實現。

對可能有一天,連黑暗都棄他而去的恐懼,促使瞿兆迪更加喜愛星空,因為星空後有著永恒的黑暗,被永恒的黑暗托起的,則是永恒的光明,他唯一需要做的,是堅強地跨越地平線,離開地球進入宇宙。

孤獨的童年裏,出現了孤獨的黑母,借助一台psp遊戲機,兩個小東西終日嘻嘻哈哈地打鬧,於是在瞿麥榮和傭人們的眼裏,這孩子已不止是孤僻,而且還神經兮兮的,實在找不出半點可愛之處。

瞿兆迪無所謂,隻要有小夥伴陪著他,不相關的那些人又算什麽?他總喜歡和黑母探討宇宙的奧秘,那時的黑母卻總喜歡回避這類話題。它的態度,反而更幾激發了他的無限遐想--宇宙裏到底隱藏著什麽?

他不喜歡讀那些用華麗詞藻描寫宇宙的科學書籍,現成的語言,對他唯一的作用就是禁錮想象力。他從來都把自己當成是一匹飛奔的野馬,野馬可不願給套上韁繩任人驅使。

弧形地平線,是地球與宇宙的分界線,跨過去後,他首先見到的會是太陽。

太陽就像一隻火焰色的大眼睛,跳躍的日冕是它長長的睫毛,最大塊的黑斑是它的瞳孔。它每眨一次眼,一個天文單位外的地球就過去一個黑夜,而再睜開眼時,陽光又將灑滿地球的每一個角落。

既然離開了原來的世界,那裏的晝與夜就和他無關了,更多散發著永恒之光的天體,在等待他去探索。

它們都非常有趣,每一個都美得令人流連忘返。比如沿拋物線型軌道走上離太陽最近的水星,太陽風吹過水星表麵時,會在撞擊坑中掀起閃亮的塵土。地球上的塵土可不會發光,所以在水星上,連本該枯燥的土地都別有風姿。

或許他應該前往地球的另一邊,在火星上漫步,欣賞那顆小小星球上火山噴發時的壯觀景象,感受水手號峽穀的深邃。

算了,還是多走幾步去木星吧,那個浪漫的星球上有雲帶和大紅斑,適合與黑母玩捉迷藏的遊戲。站在木星的肩膀上眺望太陽,太陽的光芒會淡成薄薄的光霧,巨大的火焰之眼縮小成一顆發光玻璃球,小得象頑皮的男孩衝他用手指一彈,他就能牢牢接住那團光。

沉沉睡去的瞿兆迪,這一覺睡得很香。

宇宙在夢中變成了媽媽的臂彎,他就穿著睡衣躺在那臂彎中,隨著媽媽哼唱的歌謠搖來晃去,無需為任何事擔驚受怕。

這麽多年了,他幾乎夜夜都會從噩夢中驚醒,醒來後,各種各樣的思緒就會如破碎的棉絮,死死糾纏著他,並擾亂他的心緒,令他疲憊不堪。

回想從被捕到逃出來的整個經過,他多少產生出了劫後餘生的慶幸,也開始懷念黑母。不過隻要能達到扳倒王鑫宇,為光大陸除害的目的,他甘願受那份罪。

當瓊斯指揮兩名士兵,在實驗室門口給他戴上手銬腳鐐時,堅硬和冰涼帶給他奇怪的麻醉感,那一瞬,被綁縛的靈魂竟好像終獲解脫,他感到隻要稍稍掙紮,那些人就能把他帶出生活煉就的地獄,所以他們其實是來拯救他的。

可惜貓和老鼠的遊戲,全由黑母在幕後●31小說app下載地址●控製,有它操縱遊戲進程,他就死不了。

王鑫宇揣著隱形激光手槍,他一點也沒察覺。黑母悄悄向他耳語,要求他與王鑫宇擁抱,他恨得叫一個咬牙切齒,就認為是黑母在故意整他,戲弄他。

等與王鑫宇四臂交叉,黑母給王鑫宇遞的警告他也聽得清清楚楚,那些話就好像是從自己嘴裏說出來一樣,才明白那東西是又救了自己一命。而他、王鑫宇與黑母三方短短數秒的交鋒,眼光犀利的瓊斯竟毫無察覺。

給押入罪案調查總署的信息征調處後,看似暫時平安的瞿兆迪,依然沒脫離危險,於是黑母又從中作梗,幫他叫來了他急需要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