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朱厚照等了兩天,張延齡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他開始意識到可能是上當了……以前張延齡拖著不帶他出宮,也曾用過這招。

到第三天等了一整天,仍舊沒有任何音信,他確信自己是被騙了。

“我是太子,你居然敢騙我,看我怎麽收拾你!”

朱厚照很生氣,但後果不嚴重!

熊孩子並不想把張延齡帶他出宮的事情告訴皇帝老爹和皇後老娘,用沈溪之前教給他的話說,這是典型的損人不利己,他還想拿這件事繼續要挾張延齡。

但沒有沈溪出謀劃策,光憑朱厚照的小腦袋瓜,根本想不出“對付”張延齡的手段。

但熊孩子不肯服輸,就算想不到,也要努力去想,直到想出來為止。他琢磨:“沈先生也不過是一個鼻子一張嘴兩個眼睛一個腦袋,憑什麽他能想得出好主意,我就不行?”

朱厚照盤膝坐在地上,好似入定,說是在思考問題,但腦袋裏一團漿糊,所想主意不過是向張延齡頭上倒一盆水,亦或者潑他一臉墨汁……

最後都被一一否定。

隨著年歲增大,朱厚照意識到以前做的那些事,跟沈溪教他的陰謀手段相比實在太過幼稚。

就在朱厚照準備用錦被蒙頭好好思考一下時,沈明有進得寢殿來,恭敬說道:“太子殿下……”

“今天本宮病了,不上課,去跟外麵的先生說說!”朱厚照的聲音從攤在地毯上的錦被下麵傳了出來。

沈明有道:“太子殿下,今日來的是靳先生,他帶來沈先生從南方送來的信,還有一些小玩意兒。”

“嗯!?”朱厚照馬上從被子裏鑽出來,站起來目光灼灼打量沈明有,神采飛揚,“此話當真?”

沈明有趕緊行禮:“殿下,老奴怎敢欺騙您?”

朱厚照興奮不已,難得沈溪給他送信來,說不定是什麽“錦囊妙計”,還有沈溪派人送來的小玩意兒,隻要跟跳棋和紙牌一樣有趣味性,便又能讓他樂嗬好一陣。

靳貴在九名東宮講官中地位最低,他接替的是以前沈溪的位置,連那些老講官都對熊孩子逃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別說是他這樣的新晉講官。在太子麵前,靳貴從來都是謙卑恭謹,不敢擺絲毫太子老師的架子。

“沈先生托你送來的好東西在哪兒?”朱厚照從後殿一出來,便中氣十足地說道。

靳貴趕緊讓人把箱子搬進大殿,朱厚照想把箱子提起來,發現很沉,他眨眨眼看向靳貴,問道:“靳先生,裏麵是什麽東西?”

靳貴之前並未打開箱子看過,但在入宮門時,所帶東西由禦林軍打開一一檢查,若是涉及金屬或者是瓷器等物,均無法帶入宮廷,是以他現在心中有數。

靳貴恭謹回道:“回殿下,是書籍和紙張。”

“啊?”

朱厚照原本一臉興奮,突然變得意興闌珊,“千裏迢迢給本宮送書?皇宮裏書少了嗎?你們幾個,幫忙抬下去!”

朱厚照不禁一陣失望,本來他還想裝病不出,但現在既然露了麵,他不得不乖乖上課,但還是提前小半個時辰就借著尿遁回到寢殿,下午也不打算再出去上課了。

回到寢殿,熊孩子是把箱子打開,卻見裏麵的確是一些“書籍”,但書籍大多是很小的開本,跟他以前見到的書不太一樣,打開來,裏麵居然是彩色連環畫,非常富有故事性,說的是大英雄嶽飛如何建功立業,另外還有一部分是《楊家將》的故事……朱厚照隨便翻看幾頁,不自覺便沉迷其中。

這時沈明有進來道:“太子殿下,該進膳了。”

“進什麽膳,等本宮先看完這頁……嗯,還有別的東西沒有,這是什麽東西?”朱厚照看了一冊《楊家將》連環畫,才想到箱子裏不止有連環畫,尚有一些疊起來的紙張,還有幾副新紙牌。

他把一疊紙拿起來,見上麵印的是彩色人物,好似是關公,每張畫都差不多,隻是稍微有所不同。他好奇地打量沈明有,問道:“這個怎麽玩?”

沈明有畢竟是識字的,他把沈溪寫的“說明書”大致一覽,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殿下,您看是否是這樣……?”

沈明有把紙片疊在手上,稍微一折,然後鬆手,畫片快速翻過,畫片上的關公就好像活過來一般,揮舞大刀,身體跟著轉動,做出各種劈砍的動作,惟妙惟肖。

朱厚照興奮不已,道:“好有趣,你快給我,我自己玩。”

朱厚照拿在手上,自己擺弄,登時感覺關公活了一樣。

玩了一會兒,他便放到一邊,把一疊一疊的紙片拿出來,每一疊都是連起來的人物畫像或者是小事件,最後他自己打量了一下沈溪所寫說明書,恍然道:“原來這東西叫動畫片,嘿,真有趣。”

此時,沈明有把連環畫和“動畫片”下麵的好東西拿了出來,卻是一片一片用羊皮繪製剪裁出來的人物,上麵用線串著,羊皮上不但有人物,還有山峰、水橋、馬匹、屋舍,每一張都栩栩如生,朱厚照不解地問道:“這是什麽?”

沈明有帶著幾分驚喜,因為這東西他以前見過,寧化縣城就有走南闖北的藝人,曾經演出過,他笑著介紹:“殿下,這是皮影戲。”

朱厚照好奇地眨了眨眼:“什麽是皮影戲?”

沈明有眉開眼笑地解釋:“可有趣了,就是找人挑著這皮影,在白紙後麵演,後麵用蠟燭照著……老奴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不過入宮前老奴曾經……”

說到以前的事情,沈明有不禁黯然神傷,當初看皮影戲時,他還是初入縣城好吃懶做的“二老爺”,每天變著法就是想怎麽騙取老太太的信任,再就是怎麽從沈明鈞的茶鋪裏多撈點錢出去吃喝玩樂。

一晃過去七八年,妻子見到了,但物是人非。

朱厚照不知道沈明有心裏在想什麽,他眼下對皮影戲沒什麽興趣,手上有連環畫,還有“動畫片”,再加上那些紙牌,以及玻璃球和一些小的手工藝品,足夠他玩上十天半個月了。至於壓箱底的幾本裝訂好的書籍,朱厚照打開來,見到上麵密密麻麻全是字,連看都不看一眼便丟到一邊去了。

朱厚照擺擺手道:“行了,張公公,回頭你研究一下那個皮影戲是怎麽回事,讓人演給本宮看。宮裏的太監你隨便調用,嗯……你先下去吧,本宮不餓,餓的時候再叫你!”

朱厚照把沈明有趕出門,自己開始“閉關修煉”,拿著沈溪給他的連環畫,一看就是好幾天。

這幾天時間裏,太子突然變成勤奮好學的乖學生,每天都到前殿上課,東宮講官感覺十分意外,卻不知其實熊孩子是拿本書在前麵擋著,後麵放了本連環畫,看得那叫一個廢寢忘食。

沈明有是有心人,他知道要獲得太子的信任,就必須要懂得投其所好,他找了十多個太監,把皮影戲稍微演練了一下,雖然不像那些走南闖北的藝人那麽熟練,但好在有他這個聰明人教導,皮影戲演得還算頗有章法。

沈明有把沈溪所寫皮影戲目仔細研究了一下,一共兩折戲,第一折是《白蛇傳》的故事,本身故事就曲折離奇,但畢竟條件有限,所涉及的場景不多,包括斷橋相會、訂盟、哭祭雷峰塔等一些著名橋段,故事之纏綿悱惻,婉轉動人,把沈明有給感動壞了。

沈明有沉溺其中,把自己當成許仙,而錢氏就是那白娘子,二人遠隔千山萬水相逢,但最後卻是有緣無份。

“難怪當初茶鋪子生意那麽好,原來我這侄兒寫說本是一絕啊,那豈不是說,以前寧化縣和汀州府流行的那些說本故事,全都是出自他之手?”

沈明有讓幾個太監把皮影戲排練得差不多了,便開始請朱厚照來欣賞。

雖然沈明有排練的皮影戲非常拙劣,但架不住觀眾熱情,不但朱厚照看了新奇,不斷地拍手叫好,連那些見過市麵的太監都看得入迷了。

皮影戲演出後的次日,朱厚照便自稱法海,每天拿個茶碗在院子裏“收妖”。他這年歲,對愛情懵懵懂懂,倒是法海和白娘子的鬥法是他最喜歡的,他自己又不想當女人,所以對法海崇拜得五體投地。

“兀那妖怪,休逃,快進老衲的銅砵裏來!”朱厚照朝著那些太監一陣叫喊,太監就要裝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很快,沈明有把第二折戲《西遊記》排好了,結果朱厚照看完後便不再拿茶碗收妖怪,而是拿根棍子出去打妖怪。

“兀那妖怪,休逃,俺老孫來也!”

……

再好玩的東西,也有玩膩的一天,過了不到一個月,朱厚照便已意興闌珊,一直在念叨:“沈先生何時再送好玩意兒進宮啊?這些日子過得可真快!”

這天他路過擷芳殿後廡,見到沈明有正拿著本書,蹲在牆角看,聚精會神到連他走到身邊都未察覺,當即大喝一聲:“看什麽?”

沈明有嚇得屁滾尿流,趕緊起來給朱厚照行禮,口稱“該死”。

“這什麽東西?”

朱厚照把書搶了過來,覺得有些眼熟,好像是沈溪送給他的箱子裏壓箱底的那些書籍,最初他沉迷連環畫,忙著玩動畫片,其後又看皮影戲,就把這些書給忽略了。

沈明有支支吾吾道:“回殿下,是說本。”

“什麽是說本?”

朱厚照拿在手上一看,但凡是有字沒畫的東西,他就沒什麽興趣,對他來說,字越多看了越頭疼。

沈明有道:“殿下,就是故事,說本裏麵是一個個連貫的故事,跟之前您看的連環畫差不多。”

“哦。那行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倒要看看,這說本有什麽意思。”

朱厚照拿著書冊便進房去了,然後到晚上吃飯都沒再出來過,他拿著書湊在燭火前一直看到半夜,兀自覺得不過癮,到第二天上課時仍舊瞪著小眼,聚精會神看著。

沈明有非常著急,趁著午飯時趕緊勸道:“太子,保重身體啊。”

朱厚照沒精打采吃著飯,手邊放著說本,打了個哈欠道:“真過癮啊……沈先生寫的這武俠小說,實在太好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