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把李衿安頓好後,拿了些散碎銀子讓丫鬟和老媽子準備過年的東西,隨後又給了李衿十兩銀子用於平時用度,至此他就可以不用再時時刻刻掛在心上了。? ? ]

以沈溪現在的身家,養個外宅毫不吃力,從五品的翰林官正式的俸祿雖然不多,但如果加上平時的柴薪銀、直堂銀等等,小日子不要過得太爽。

因為身份改換,李衿穿著相對幹淨樸素的布衣,一身粗布荊釵的打扮,讓沈溪感覺一種素顏的美。

“這裏的事情,大多需要你自己打點。”沈溪提醒道,“不過你若走出這家門口,等於自取其辱,我不會顧念什麽交情,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沈溪把話說得很決絕,主要是要讓李衿明白現在的處境……這院子就是你的囚籠,在裏麵安心當籠子裏的鳥雀,就算你要走出去,也要等李家案子徹底審結之後。

至於李衿是否會按照他所說的做,沈溪並不太在意,盡量讓老媽子和丫鬟看管好人,合適的時候把人送出京城,那此事就暫告一段落。

臘月三十,除夕當日。

這是沈溪當官後在京城過的第一個春節,需要準備的東西真心不少。

先是要準備禮物,倒不是給翰林院、詹事府的上司以及六部堂官送禮,他沒那興致,同僚那邊他也沒打算送禮,送過去送過來折騰得太累,還不如君子之交淡如水,心意到了就好。

這些禮物主要是送親朋好友。

老爹老娘帶著弟妹到京城,總得送點兒年貨過去表達心意,惠娘帶著女兒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也需要送些。

還有謝鐸那邊也要送禮,送禮時他還準備親自上門,順便從謝鐸那裏討幾本書回來看。

自從去了一趟邊關,沈溪覺得做一個文臣也不錯,每天按時上班下班,風花雪月,優哉遊哉,不用像戰場上那般時時刻刻提心吊膽隨時都要跟人拚命。

“相公,禮物清單已準備妥當,您看有何錯漏?”謝韻兒不愧是賢內助,有些事不用沈溪提醒,她就辦得妥妥當當。

沈溪看過後點了點頭:“蠻好的,夫人辛苦了。”

“相公說什麽話,這些本是妾身的本份,何來辛苦之說?”聽到沈溪關切,謝韻兒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女人最難得的是得到自己男人的欣賞。

重生這個時代,沈溪的大男人思想日益嚴重,不過他自認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把全副身心都交給他的女人。

沈溪這邊禮還沒送出去,皇宮和壽寧侯府的過年禮物居然提前到了,綢緞、布匹、茶葉、瓷器……都是些精美華貴的東西,這些加起來足以頂得上沈溪一年的俸祿。

謝韻兒很高興,她不知道沈溪會有這麽多的賞賜。

“真不老少。”

謝韻兒笑道,“可之前宮裏賞賜的都還沒用完呢。”

“那就給爹娘送幾匹布過去,還有掌櫃那邊,也送點兒,話說我回到京城後,還沒見過她……”

沈溪心底多少有些失落,他自問來到這個世界後,心中牽掛最多的女人不是便宜老娘周氏,也不是林黛和謝韻兒,想的最多的卻是惠娘,這是一種極其複雜難明的情感。

謝韻兒不知道沈溪心中藏著對惠娘的企圖,笑道:“妾身隻見過掌櫃的一次,要不下午妾身陪相公一起過去吧,正好看看曦兒那妮子,聽說如今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說罷謝韻兒對沈溪眨了眨眼,對於沈溪和6曦兒的關係,她清楚得很。

沈溪雖然一直把6曦兒當作妹妹,但6曦兒沒有把沈溪當作大哥哥,6曦兒很早就說過要嫁給沈溪,那時或許是兒時的戲言,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6曦兒對於沈溪的感情似乎一點兒都沒有變化,如此一來,有些事便不可避免地會拿到明麵上來說。

可惜到目前為止,惠娘似乎並沒有把女兒嫁進沈家做沈溪妾侍的意思。

“你去吧。”沈溪想了想,最後還是回絕了,“我下午要去國子監拜訪謝老祭酒,回來應該很晚了。”

“嗯。”

謝韻兒點了點頭,“聽說掌櫃的這幾天已把商會在京城的生意整合起來了,又開始忙碌,妾身很佩服她,她算得上是個大能人,恐怕連許多男人都及不上她。”

沈溪搖頭苦笑了一下。

若說天下間哪個女人對自己最刻薄,惠娘算得上是第一號人物。

這年頭手頭握有大筆錢財的人,照理不會對自己太刻薄,通常會花錢置地當個大地主,隻要不與權貴生衝突,安穩一生沒有任何問題。可惠娘就好似那天生喜歡折磨自己為樂的人,這或許跟惠娘本身是寡婦的身份有關,她想用事業心來麻痹自己,所以才會到一個地方就大展拳腳。

對此沈溪有些無可奈何。

……

……

吃過午飯,沈溪乘坐馬車到城北的國子監見謝鐸。

謝鐸寓所外門可羅雀,倒不是說沒人想拜訪他,隻是客人來了連門都進不了,老是吃閉門羹,久而久之也就不再登門了。

隻有沈溪把謝鐸的居所當成自家後花園,想何時來就行,而每次都會得到謝鐸的盛情款待。

今天謝鐸似乎猜到沈溪會來,在家裏準備好了西湖龍井等他,沈溪到了後,謝鐸甚至拿他剛畫好的山水畫讓沈溪點評。

沈溪仔細端詳。

畫的主體是一個煙波浩渺的大湖,湖邊有一個亭子。一位老叟坐在亭邊的紅鬆樹下垂釣,悠然自得。上麵有謝鐸題的詩:

雁湖高處不勝舟,見說諸天在上頭。定有瓊台非世界,更無花木亦春秋。談空漫憶三生在,飛錫終誰一到休。不識閬宮蓬島外,幾人曾伴赤鬆遊?

“謝師的畫好,字也好,可謂相得益彰,令人歎服。”沈溪讚歎道。

“你就會撿好聽的說,誰不知你和唐寅鬥過詩畫,如今你們的畫還掛在閔生茶樓,老夫曾去看過,畫的確很好,可惜少了那麽一點兒意境。”

沈溪心說這才是賞畫的行家。

當時他隻是為了跟唐寅鬥氣,取的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哪裏顧得上畫作之外的東西?

說了一會兒詩畫,二人坐下來,謝鐸突然出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明年就是鄉試年了。”

“嗯!?”沈溪打量謝鐸,不明白他為何提及此事。

“其實有些事你應該明白,這大明科舉中,最重要的是會試和殿試,可兩京鄉試同樣不可小覷,才子名家輩出。老夫獲悉,這屆鄉試中,有許多年輕才俊都會參加,其中有很多跟你相比……也是不遑多讓,當然他們沒法在功名上過你……”

沈溪心想,這不是廢話嗎,我已經是三元及第而且是連中三元,就算能跟我打個平手,也沒法過我。

“謝師這話學生不太明白。”沈溪坦誠地說道。

“何必說得太過直白?”謝鐸看了沈溪一眼,但見到沈溪兩眼清澈,並沒有貪心雜念,又道:“好吧,遲早你要知道,順天府和應天府鄉試,一向由翰林官充任,其中通常又由詹事府內供職的官員擔任主考官,這也就是說,你很有機會成為順天府和應天府舉子們的座師。”

沈溪詫異地搖了搖頭:“學生資曆太淺,怎麽排也輪不到我吧?”

“這可說不準,若是往常年鄉試,論資排輩的事情確實有,不過這兩年陛下重用年輕人,你便是其中一個,從如今兩京儒林的聲望來看,你與那些老資曆的翰林官相比不遑多讓,連老夫都不知道你何時創下的偌大名聲。”

沈溪想了想,恐怕主要還是他十三歲便連中三元帶來的名氣,再加上謝丕等人為他宣傳心學以及謝鐸幫忙出《聊齋誌異》都有加成,但最主要的還是他官運亨通,如今又貴為東宮講師,一旦太子登基,他入閣的希望很大,因此很多人想巴結他,變相地為他揚了名。

“那按謝師的意思,是我有機會主考兩京鄉試咯?”沈溪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大致來說確實如此,至少讓老夫舉薦的話,你是第一人選,至於別人怎麽想的老夫不太清楚,但傅尚書對你的評價頗高,老夫與他交談,他對你有頗多讚譽。”

順天府和應天府鄉試,究竟讓誰來作為內簾官,並非是皇帝的一言堂,而是由禮部篩選人員後交由內閣,內閣核準上報皇帝,通常皇帝都不會在這個問題上為難臣子,可以說禮部擁有很大的權利。

謝鐸身為國子監祭酒,同時身兼禮部侍郎,跟尚書傅瀚關係不錯,再加上沈溪在迎接佛郎機使節上給傅瀚留下奇佳的印象,傅瀚對他推崇有加。

如此一來,禮部一位尚書和一位侍郎都覺得他是兩京鄉試主考的不二人選,他還真有可能接任此差事。

鄉試要到八月初舉行,朝廷通常需要半年左右的時間進行準備,主要是應天府那邊路程較遠,把人安排好後,要提前兩三個月出,過去後把事情安排好差不多就要開考了。

沈溪聳聳肩,無所謂地說道:“無論是否主考兩京鄉試,學生以為……都沒什麽了不起,學生如今隻想把詹事府的差事做好,教導好太子。”

“隨你怎麽想。”

謝鐸擺了擺手,“有時候覺得你年輕氣盛,做事衝動,連堂堂的泉州知府也說拿便拿下了,可有時候又覺得你太過世故老成,對於功名利祿看得很淡,這一切同時出現在你這年歲的人身上,可真是異類。”

“不過,誰叫你小子本身就是大明官場的異類呢?”(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