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北鎮撫司的千戶,權利何其之大?

要知道錦衣衛名義上是由皇帝直接管轄,朝中官員無法對其進行幹擾,因而使得錦衣衛可以處理牽扯朝廷官員的大案,並直接呈送皇帝。所以,朝中官員大多畏懼錦衣衛。

雖然江櫟唯如今僅僅是個千戶,距離北鎮撫司鎮撫使尚有一步的距離,但到底是大明朝特務機構的中高級官員了。

孫緒居然過來用言語嗆江櫟唯,這是蘇通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

舉人麵對文官時有無禮之舉倒是經常發生,可就算是再混的舉人,也不敢跟負有巡查緝捕以及廷杖大權的錦衣衛過意不去。

蘇通連忙道:“孫兄,江千戶平日公務繁忙,又怎會知曉沈公子去處?顧育兄,如今沈公子……你也認得,就是汀州府的沈家七郎,被朝廷下了大獄,說是涉及鬻題案,還請顧育兄多多幫忙,試著打探一番。”

江櫟唯笑了笑,道:“沒事。”

一句“沒事”,看起來答非所問,也不知他說的是沈溪沒事,還是說他不介意孫緒跟他頂著來。

蘇通不太好繼續相求,在他看來,江櫟唯如此答非所問是不想牽扯進禮部會試鬻題的案子裏。

蘇通知道自己地位卑微,沒法跟江櫟唯這樣的朝廷官員提什麽條件,江櫟唯對他禮遇有加已算是給足了他麵子,不能不知好歹非要讓江櫟唯幫忙做什麽。

“幾位,本官還有人要見,不先作陪了。”江櫟唯行禮告辭。

蘇通和倫文敘俱都行禮相送,唯獨孫緒心中憤然,等人走後,孫緒才無意中提道:“若非這江千戶,沈公子也不會被下獄。”

一句話令蘇通愕然,到底出了什麽事令孫緒有這番感慨,沈溪的下獄又怎會跟江櫟唯有關係?

孫緒沒有解釋,此時貢院外的人算不上多,大多數考生,還是寧願守在客棧或者會館裏,耐心等候消息。

朝廷要放榜,大約從中午開始,一直到下午日落黃昏,將禮部會試錄取的三百名考生依次傳報。

先從會試第十一名開始,到三百名結束,因為考生住得有遠近,報子又未必能準確找到舉子的住所,就算在傳報上有先後,但真正傳到舉子耳中時,也就不一定是名次高的靠前了。

至於禮部會試的前十,則是一項榮耀。

一直以來,都說這禮部前十的文章要給皇帝親自審閱,就好似殿試前十的文章是由天子親自挑選過的一般。但其實涉及到禮部會試的機密,沒人敢保證這一點,尤其皇帝公務繁忙,根本就沒時間去審閱禮部會試的卷子,畢竟後麵還有殿試。

“少爺,聽說客棧那邊已經開始有人報喜了,要不咱也回去等著?”孫緒帶來的家仆過來通稟。

貢院放榜,與報子報喜,本來二者是同時進行的事情,有的考生不來,是因為心中忐忑不安,怕自己中不了,所以幹脆跟一些同鄉聚在一塊吃吃茶,一起等候消息。

如此有個好處,若是中了的話,會有大批的人恭喜,或者有一同中榜的,有過一起等中榜的經曆,以後可以成為“鄉黨”。

至於沒中的,也能跟著吃頓免費的慶賀宴,結交幾位新晉進士,對以後參加科舉有一定好處。

指不定今日的進士,就是明日的翰林,甚至成為下屆會試的同考官。

至於來貢院等候消息的,那就真的是“急性子”,想早一步知道自己有沒有中,這樣也省了回去等消息,若是不中,傷心失望之下,可能下午就收拾鋪蓋卷踏上回鄉的路程,也省得再留在京城白白耗費銀錢。

可這次貢院放榜,顯然晚了一些,在貢院外等候的眾舉子心裏想:“大約是因為鬻題案,這邊的放榜竟然耽擱了。”

直到午時,先從貢院內出來一人,卻是剛進去見過禮部官員的江櫟唯,他雖非國子學的學生,但因是見官大一級的錦衣衛官員,卻可自由踏足國子學,顯然他是提前問明了消息,出來後對蘇通等人視若不見,到遠處上了轎子,很快離開。

孫緒悶悶不樂道:“倒比我們先知道。”

蘇通開始沒聽明白意思,但一想就大概清楚了,其實成績已經出來了,隻是禮部還未將榜文張貼示眾。

剛才江櫟唯說是替旁人來看榜,他有當官的便利,先行進去問清楚,所以不用等放榜就走了。

可憐外麵的眾舉子,還要眼巴巴等候裏麵的消息。

……

……

終於到午時三刻,放榜開始。

中了禮部會試的,稱之為“貢士”,因為京城的杏花多開於二月底三月初,所以禮部會試放榜也被稱為“杏榜”。

杏榜提名,雖然暫時是“貢士”,但很快就會參加殿試。

從殿試出來,無論是進士及第,還是進士出身,又或者是同進士出身,都會是標準的“進士”,會被選派官吏。

“杏榜”放榜並不會以圓案來發放,而是按照名次將考生的考籍、考號和姓名列於長案之上,這也是為防止考生有重名的情況。就算名字相同,地域也不會相同,就算地域相同,那考試的號舍也不會相同。

禮部會試的放榜務求嚴謹。

第一案,也是“杏榜”中非常重要的一案,共有九十人。第二案和第三案各有一百人,一共是二百九十人。

至於禮部會試的前十名,則會放在最後一案,然後由禮部報子分三批前去報喜。別的人都是一批人報喜即可,唯獨這前十需要分三批去,這是因為禮部會試的前十,基本代表殿試的三甲在其中,如此榮耀之事,需要朝廷大加宣傳,討個好彩頭。

第一案剛張貼出來,貢院外麵等候的考生就圍了上去,雖然來的人不多,但也有好幾百人,前麵圍得水泄不通。

禮部那邊並沒有藏著掖著,很快第二案和第三案都張貼了出來,考生上去看過之後,大多數都是失望而歸。

考生多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考完會試後,到底自己考得怎麽樣,心裏其實非常清楚,本來會試的錄取率就不高,鯉魚躍龍門之事隻在心裏想想便可,有時還真不敢帶有奢念。

倫文敘、孫緒和蘇通三人都上前查看,前三案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名字。

蘇通心裏非常清楚,這一次自己肯定落榜了,他主要是留心找尋沈溪的名字,可惜別說是沈溪,連個汀州府的考生都沒找到,那也就是說,不但是他,連同沈溪、吳省瑜這些人都不在這長案之上。

至於倫文敘和孫緒,臉色雖然略有些失望,但他們卻有了更大的期待,怎麽說以他們的才學,要博一個前十還是有很大可能的,他們有著一般人難以企及的自負,而且昨日裏李東陽不考校別人,單單考校他們,也是因為“四子造詣”的考題他們對答如流。

倫文敘和孫緒都聽說了關於程敏政在南宮閱卷之時,曾發出“此三子中有唐、徐”並且要拔擢為魁的感慨,恰恰他二人正是“此三子”中兩人,另一人不用說就是昨日一同去接受考校的沈溪。

既然全數舉子之中,隻有他三個人能作出“四子造詣”的策問題,中個前十應該是很有機會。

但倫文敘和孫緒,此刻心裏又不是很確定。主要原因在於沈溪被拿到北鎮撫司後一直未被釋放,這就說明朝廷有意要息事寧人,沈溪答對了,居然被下獄,他二人被放回來,也可能會榜上無名。

前三榜公布後,不少人奔走相告,有自己中的,也有同鄉中的。若自己中的,要趕緊回到下榻的旅店或者租住的民居等候傳報的喜訊,至於見到同鄉中的,也要第一時間回去報喜,等著討一點賞錢,順便結個人緣。

至於倫文敘、孫緒和蘇通三人,則沒有離開之意,他們還在等最後前十名的放榜。蘇通雖然不覺得沈溪會在這前十名的榜單上,但他寄希望於倫文敘和孫緒二人幫他一起向朝廷進程上書,以求得朝廷對沈溪的寬宥。

等三人暫時先回到人群外等候,孫緒帶著略微的自嘲:“伯疇兄,你說我二人,是否會名落孫山?”

倫文敘笑著搖搖頭,其實對倫文敘來說,進士不第已非一兩次,作為太學卒業的廣東名儒,甚至在京師講學都有很多擁躉,可偏偏他卻距離中進士就是隔了層薄紗,看得見卻總觸不著。

對於倫文敘來說,中進士已經是一種執念,他年過三十,不再如少年一般心中隻憑一股熱血,無論是家庭還是事業,都有得忙活,考進士也不能一直考到老,再考兩屆,實在中不了,他也就死心了。

就在三人等候的時候,又有一人過來看放榜。

倫文敘和孫緒對此人並不熟悉,但蘇通卻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就是與唐伯虎交好,同時也是吳中大才子的祝枝山嗎?

祝枝山前來看放榜,並未帶仆從,而是獨身而至,他帶著惴惴不安的情緒上前,卻沒從第一案開始看,而是從最後一案看起。

蘇通猛然間想起,剛才在那榜單中見到的熟悉名字中,就包括了這大名鼎鼎的吳中才子祝枝山。

雖然祝枝山的排名並不高,隻列在二百多名,但怎麽說也算是中了。

果然,祝枝山第三案還沒有看完,便仰天長笑起來,大約是覺得歲月蹉跎,一代吳中大才子,以詩文冠絕江南,偏偏科場不第,這是多麽糟心的事情。

因為祝枝山的反應太過強烈,很多舉子都在打量他,但因祝枝山到京城後為人低調,還真沒什麽人認識。

可總有熟悉的。

“這不是希哲兄?”

有以前一起同考會試認識的舉子上前打招呼。

祝枝山興奮不已道:“我中了,我中了……你們知道嗎?哈哈,我祝允明終於中進士了……”

有點樂極生悲的意思,祝枝山這一激動,腳下不穩,居然摔倒在地。眾人一聽,喲嗬,吳中大才子中進士了!

一時間趕緊上去攙扶,同時恭喜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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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碼字去了,下一章就能知道沈溪是否中會員了,估計會在十二點左右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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