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成沈家中興,是李氏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所在,任何損害沈家聲望、影響沈家崛起之事,她都要剔除。↗,謝韻兒如今儼然已是沈家中興的老鼠屎,為她所不容。

但僅憑老許頭的一番話,李氏不會輕易休了謝韻兒這個剛娶進門不久的孫媳婦。再怎麽說,她對謝韻兒已經從不滿到滿意,就算這個孫媳婦真不能生兒子,不是還有一個隨時可以納進門當偏房的小童養媳林黛?

加上有從前被江湖術士蒙騙的經曆,李氏對於算命先生說出來的話還是抱有極大的謹慎,等老許頭走了後,她一個人坐在正堂,似乎是在發呆,實際上卻是在想沈溪接下來要走的路。

我孫兒中舉人之前,我給他鋪的路不多,但以後要出仕為官,可要全數我說了算才行。

“娘,連算命先生都說韻兒的命不好,您看……咱是不是把她休了,再讓憨娃兒娶別人?”

周氏送客回來,眼巴巴看著李氏。

李氏皺了皺眉:“你這個當娘的,一點兒都不為兒子考慮,這事放在幾個月前可以,現在七郎中舉,他若休妻,外人豈能不說小郎棄糟糠?”

周氏跟謝韻兒對望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無奈。

“索性還有黛兒那丫頭,不行先納進門,做個妾侍,以後生個兒子不虧待她就是,哪個做官的不是三妻四妾?這有什麽了不起的!”

前麵的話是對周氏說,後麵則是對謝韻兒說的。

任何女人,剛嫁進門才半年,夫家就要給丈夫納妾,放誰身上也是不能接受!

謝韻兒沒有犯七出之條,想休也沒有合適的理由,更何況就算真的犯了七出,隻要罪過不是很嚴重,沈家仍舊不能休謝韻兒,因為在七出之外。還有“三不去”。

一不去是“有所娶無所歸”,二不去是“與更三年喪”,三不去是“前貧賤後富貴”。謝韻兒家人安好,且未遇喪事。前兩條是不符合“三不去”的。

可第三條,就嚴嚴實實契合上了。

沈溪迎娶謝韻兒之前是秀才,迎娶謝韻兒之後考取了舉人,還是一榜得中解元,符合“先貧後貴”的標準。就算謝韻兒主動提出要歸家,且犯了七出之條,可說出去誰會相信?

這不是沈家嫌貧愛富,想把謝韻兒掃地出門迎娶豪門小姐?

李氏的想法,既然謝韻兒不能生養,可以讓林黛來代替,到底林黛也十五歲了,一般人家的姑娘,十四歲出嫁,十五歲生頭胎的比比皆是。沈家供了林黛六年吃穿。現在要她回報沈家,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謝韻兒道:“老夫人,妾身願意主動與相公和離,絕不拖累沈家。”

李氏怒道:“就算把你休了也不能和離,否則我沈家顏麵何存?此事毋須多言,先這麽定了!”

李氏心想:“七郎昨日與你鴛鴦戲水,分明是感情深厚。我若趕你出門,七郎因此恨我,還不是被他娘白白占了便宜?”

李氏學聰明了,這件事要有壞人。但壞人不能由她來當,就算要休妻也要等以後周氏來落實,這樣沈溪就不會恨到她身上。她也知道沈溪這個孫兒跟她不像小兒子那麽言聽計從,還有個被她看來刁鑽的周氏可能會說她壞話。

等周氏帶著謝韻兒到了沈溪書房。把老太太要沈溪納林黛做妾的事一說,沈溪臉色稍微變得有些沉重。

對於迎娶謝韻兒這件事,本來就在沈溪的“計劃外”,他對謝韻兒還是很欣賞的,但那隻限於對謝韻兒才德和美貌的欣賞,並無太多雜念。可在迎娶過門後。就這麽眼巴巴送走,站在男人的角度來說,不甘心啊!

這麽好的姑娘,沒嫁過人,為撐起一個家自強自立,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還是個女神醫,清清白白家世也好,更沒犯七出,有什麽道理休了?

但沈溪也覺得自己配不上謝韻兒,大致跟謝韻兒的想法一樣,因為二人的年齡差距,還有謝韻兒內心高潔。

沈溪心想:“我一個毛頭小子,就算有了功名,可在她看來,我們之間沒什麽共同語言吧?既然如此,何必強求呢?”

“其實我有個辦法,就不知謝姨能否接受,這對謝姨來說,或者有些殘忍。”沈溪道。

周氏埋怨道:“憨娃兒,有主意快說,藏著掖著不是讓老娘幹著急?”

看到謝韻兒也眼巴巴看著自己,沈溪閉上眼,緩緩將他的主意說出來,最後周氏也看向謝韻兒,因為沈溪這主意的確很“損”,有點兒要徹底敗壞謝韻兒名聲的意思。

“韻兒,看你的了。”周氏最後輕歎。

謝韻兒咬了咬牙道:“感謝婆婆和相公這幾個月來的收留,若媳婦再賴在沈家,倒是做媳婦的癡心妄想。媳婦願意如此。”

周氏有些不太忍心地點點頭。

等晚上周氏帶著謝韻兒到藥鋪,把事情跟惠娘一說,惠娘蹙眉:“以前小郎的主意,我覺得都挺好,可這次……我說什麽都不會同意。以後讓韻兒怎麽做人?”

謝韻兒流著淚道:“掌櫃的,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辦法?我不能總拖累相公啊……”

周氏歎道:“有什麽拖累不拖累的,實在不行,就真跟憨娃兒圓房,他人是小,不過元陽也來了,大人能做的他都能做!”

謝韻兒啜泣著搖搖頭:“相公跟黛兒和曦兒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再者他有更好的前程,若娶了我這不詳人,總對他前途有損。婆婆,掌櫃的,你們不用勸我了,這事就這麽說定了!”

惠娘坐下來,好像在生沈溪的氣,怪沈溪出餿主意,可她也不得不承認沈溪的辦法可行。她輕歎道:“就算韻兒你答應,還是先問過你家人,我這就讓寧兒帶我的信過去。這可關係到你的終身幸福啊!”

謝韻兒就算不為自己考慮,可聽到惠娘提及家人,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

……

當晚,謝家人得到消息。知道問題嚴重,謝伯蓮夫婦匆忙到藥鋪裏來商議此事。

謝伯蓮有些不太滿意地對周氏道:“我說親家母,我們把韻兒可是清清白白托付過來,什麽錯都沒有就掃地出門。已是對不起我們家韻兒,居然還想出這麽絕的法子,不是讓我家韻兒以後連個夫家都尋不到?”

謝伯蓮因為坐牢之事,為人已經木訥了,但他顯然也很在意這個女兒。覺得讓女兒含辛茹苦打理一個家,甚至連終身幸福都耽誤了,實在是為人父的過錯。

謝家人都很喜歡沈溪,現在沈溪又中了解元,每日裏去謝家恭賀攀關係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那些以前與謝家交惡的親朋故交,此時都上門致歉,讓謝家麵子裏子都有了,可若經此一鬧,謝家立馬會成為汀州府百姓的笑柄。

周氏歎道:“其實我們也很喜歡韻兒這個媳婦。”

謝伯蓮怒氣衝衝一拍大腿:“那你們還休我閨女?”

他身後的謝夫人趕緊拉了拉謝伯蓮。意思是讓謝伯蓮冷靜。

雖然謝伯蓮夫婦氣不過,但他們也清楚,這樁婚姻本來就是沈家為了幫謝韻兒在官府那邊蒙混過關,配合演的一出戲,又不是沒提前商量過,正是說好了嫁過門再休妻,兩邊仍舊和和睦睦,這事才定下來的。

隻是誰也沒想到,沈溪竟然十二歲就中了解元,沈家這邊有“三不去”牽絆。不好休妻,而謝家那邊也不樂意,我女婿中了解元,作何不能假戲真做?

謝家不知道沈家老太太逼沈溪和謝韻兒合巹。要是他們以為自己的女兒已經“失身”,更不會答應讓女兒回門。

本來很好解決的事情,到此時已經變得複雜至極。

這件事怪不得沈、謝任何一家,沈家隻不過是遵從謝韻兒的意思,再加上本身“演場戲”的約定;謝家這邊是想給女兒一個美好的未來,不想讓女兒做棄婦。從此孤苦一生沒個著落。

要怪,隻能怪這樁假婚姻本身。

惠娘見兩家人的關係突然鬧僵,趕緊走出來,滿臉自責:“要怪,事情都怪我。當初要不是我說讓小郎假意娶了韻兒為妻,就沒今天這麽多事。若謝家人因此而感覺蒙羞,我願意拿出兩千兩銀子來,讓謝家回京城,重興祖業,當作償還……”

謝韻兒卻已經泣不成聲:“這……哪裏怪掌櫃,怪……就怪我命不好……”

謝夫人憐愛地抱著女兒的頭,哭泣著安慰:“閨女啊,你怎能這麽說?是我們爹娘虧欠了你,是這個家虧欠了你啊。”

本來矛盾重重,可謝韻兒這一哭,屋子裏所有人都在抹眼淚。

一場爭執,變成溫情戲。

周氏看這情形,想讓謝家人那邊答應沈溪的“餿主意”不太可能,她自己也不太同意讓謝韻兒背負罵名出門,此時她表態道:

“這樣吧,從今往後,無論我兒怎麽看,韻兒永遠都是我沈家的兒媳婦,若將來真有一天,韻兒她自己想走,我沈家絕不攔著,休書都已寫好了,韻兒何時都可以還她的自由身。我沈家,絕不再提休妻之事。”

李氏不想當壞人,其實周氏也不想當惡人。

周氏倒不是為兒子喜歡與否考慮,在她這個做母親的心目中,兒子是個小屁孩,懂什麽情情愛愛的,這樁假婚姻兒子不過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

她是為兒子和謝韻兒的名聲著想。

謝韻兒臉上滿滿帶著感激,輕喚一聲“婆婆”,投到了周氏懷抱中。周氏將謝韻兒好一頓安慰,謝韻兒情緒才稍微平複了一些,謝伯蓮夫婦總算鬆了口氣。

怎麽說閨女還是保住了解元公媳婦的名頭,在謝伯蓮夫婦心目中,已完全把沈溪當作是女婿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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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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