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的態度很明確,也讓軍中很多人心裏有些不甘心。?? ??w?w?w?.?r?an?wenA`com

韃子殺了我們那麽多百姓,做了那麽多**擄掠的壞事,為何我們就不能在他們的子民身上報複一番?

還要幫他們重新建立秩序?

因為營地周邊聚集了近十萬韃靼人,形勢變得有些緊張,軍中上下對韃靼人的防備心理很重,各部族間的緩衝地帶,都有大明騎兵巡邏,這些明軍士兵手上都帶著火器,一旦發現有不聽招呼越界的情況,格殺勿論。

同時,明軍營地所在的官山衛舊址周邊三十裏不允許任何部族進駐,防止變生不測。

這天晚上,沈溪在燭光照耀下對照地圖研究當前草原局勢,順帶分析圖魯博羅特和巴圖蒙克的逃竄方向,有侍衛來報,說是前韃靼汗庭派人來跟他“和談”。

雲柳介紹情況:“大人,來人是達延部四王子,還有巴圖蒙克後宮裏的女人,但似乎不是皇後。”

沈溪點頭:“巴圖蒙克的正妻,也就是滿都海哈屯已逝去多年,這些年達延汗娶了不少女人,有什麽古實哈屯、蘇密爾哈屯等,在巴圖蒙克失蹤的情況下,這些人確實可以代表前汗庭跟我們談判。”

雲柳請示:“那大人見還是不見?”

沈溪一擺手:“先帶他們去空置的帳篷等候,有什麽話帶過來便可……我暫時沒興趣見他們。”

因為現在明軍已完全占據戰略上的主動,所以即便是前汗庭派人來,在沈溪看來也不過是一群敗軍之寇遞交降書,他這個主帥怎麽都得拿喬一下,表現得太急切的話對後續計劃實施不利。

接待工作,沈溪完全交由雲柳負責。

過了半個多時辰,雲柳回來把韃靼人用漢文寫成的國書遞交到沈溪手上,然後說明當前情況:

“大人,那個女人是汗部什麽昭使,還有這個四王子叫什麽阿爾蘇,他們說願意歸降大明,廢黜巴圖蒙克汗位,然後由阿爾蘇來繼承大汗的位置,以後每一年都會向大明進貢,汗位傳承也受大明監督和敕封。”

沈溪仍舊看著地圖,頭都沒有回一下,好似聽到什麽笑話一般,嘲笑道:“這件事可以由韃靼人自行做主嗎?誰來當可汗,連我都做不了主,完全看陛下的意思……你便這麽告訴他們吧。”

雲柳問道:“那大人,是否把他們都殺了,一了百了?這個四王子,年紀不大,說話做事老氣橫秋,口氣也很大,似乎野心勃勃。”

沈溪忍不住回頭看了雲柳一眼,不知為何雲柳也起了殺心,不過對於誅除這個四王子阿爾蘇博羅特,沈溪卻並不排斥。

因為沈溪打定主意,要立巴圖蒙克其中一個未成年的兒子為可汗,這也意味著這些成年或者接近成年的兒子必須除掉。

四王子阿爾蘇博羅特是滿都海哈屯所生,黃金家族血脈無比純正,在三個兄長失蹤或者死亡的情況下,他擁有最高的順位繼承權。此番主動來降,意味著阿爾蘇博羅特也背叛了巴圖蒙克,如此一來沈溪就不便下狠手,但心裏卻很清楚對方誠意不夠,未來反複的可能很大。

“他有沒有野心,我不想知道,我隻確定一件事,他沒資格當可汗,你隻管把我的話帶到,告訴他們,現在草原人的命運要由大明天子來做決定!”沈溪說完,又回頭繼續看地圖,拿起紙筆寫寫畫畫。

雲柳隨即離開。

又過了盞茶工夫,雲柳回來,告知沈溪,兩名汗庭使節已離開營地。

雲柳仍舊顯得不甘心:“如此就讓他們回去了,是否有縱虎歸山之意?他們被大人羞辱,很可能會對我們不利,畢竟汗庭還有兩三千騎兵。”

沈溪道:“那些騎兵現在已被分別編入軍中,跟人質沒什麽區別……就算他們去召集人手,能找到多少人跟他們一起作亂?我不信這個什麽四王子,敢冒險與我們一戰。不過還是派人盯著,現在我們要提防巴圖蒙克借助汗庭的力量跟我們談判。”

雲柳多少有些頭腦,聞言驚訝地問道:“大人是怕……這個四王子跑來歸降,有可能是巴圖蒙克在幕後指使?”

沈溪點了點頭,搖頭歎息:“通過方方麵麵的情報,基本上可以確認,巴圖蒙克往漠北去了,那裏是韃靼人的老巢,巴圖蒙克或許想借助祖先的威望,跟我們周旋到底。半道上巴圖蒙克或許會暗中給汗庭傳遞信息,讓他們想辦法與我虛與委蛇,最好下一任汗王是巴圖蒙克和滿都海哈屯所生的兒子中產生,這樣整個草原大局不會改變,方便日後反攻倒算。”

雲柳疑惑地皺起眉頭,似懂非懂。

沈溪沒有詳加解釋,再道:“派人去汗庭,把所有王子都接過來,隻要是巴圖蒙克的兒子,不管是否是滿都海哈屯所生,全都接到我們營地中……這些人我有大用,隻留那個四王子在汗庭便可。”

“大人為何單單留阿爾蘇一人?”雲柳驚訝地問道。

沈溪微笑道:“這樣一來他們內部便會疑慮重重,或許有人覺得,我本來就屬意立四王子阿爾蘇為可汗,如此的話巴圖蒙克還會相信這個兒子嗎?”

……

……

隨後雲柳根據沈溪的命令,將巴圖蒙克七個嫡子中的三個接到明軍營地中,從老五阿爾楚博羅特到老七阿爾博羅特,三人都是巴圖蒙克的皇後滿都海哈屯所生。

除此之外,沈溪還將巴圖蒙克跟另外女人生下的,非嫡傳的幾個兒子也一並“請”到,這其中就有阿武祿的兒子。

沈溪把人聚攏起來後,暫時給予優待,好吃好喝侍候著,看起來並沒有殺人泄憤的意思。

沈溪現在所做任何決定,都關係著草原的未來,使得各部族的人心懷忐忑。

翌日,沈溪召集了一次簡單的部族首領會議。

這次沈溪清楚地傳達了即將召開汗部大會的意思,除此之外沒有在這次會議上說太多事,有很多部族首領怕被沈溪設計陷害,甚至沒敢來赴約。

那些沒來參會的部族首領,全被沈溪把名字記入黑名單中,而大多數部族頭領即便非常恐懼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前來參會,因為現在明軍已完全控製官山周邊局勢,若沈溪真要大開殺戒的話,其實沒人阻攔得住。

“沈大人,您幹脆把巴圖蒙克的兒子都給殺掉,我們才能安心……要不您留下一個可以繼承汗位的小兒子就行了,至於那個阿爾蘇,他今年十五歲,腦子裏已經有成熟的想法,要是他羽翼豐滿後報複我們怎麽辦?”

有部族首領知道沈溪沒有捉拿阿爾蘇博羅特到明軍營地時,竟然提出抗議。

大概的意思,是要沈溪把巴圖蒙克所有兒子一起除掉,而不是留下誰,讓他們心中不安。

沈溪冷笑道:“本官要做如何決定,需要向你們解釋嗎?你們聽著就是了……今日召集你們來開會,是想告訴你們,汗部大會將擇期舉行,到時候你們隻管來參加,本官會給你們一個交待!”

在場部族首領議論紛紛,絲毫也不顧忌這裏是明軍營地。

那些一早便投奔沈溪的頭領,覺得自己擁有更高的發言權,這些人想主導未來草原局勢,自然對沈溪所立的草原大汗有所冀圖。

但這些要求都不被沈溪采納,對待這些心懷鬼胎的族長,沈溪表現出了強硬的態度。

“本官主意已定,三天後就在議事台舉行汗部大會,你們若不來,等於說背叛大明朝廷,現在遷走時間還來得及,若到時候提出反對意見的話,意味著你和你們的部族,將就此在世間消失,財富和婦孺也會被其他部族瓜分……本官把話撂在這裏,你們願意聽就聽,不願聽的……今晚你們便可申請,帶領你們的族人西遷,本官絕不加以阻攔!”

沈溪的話,看起來是給了在場部族首腦一個台階下,但這些善於在弱肉強食的草原上保存自身的人精,可不覺得沈溪真的會放他們走。

跟圖魯博羅特威脅手下不同,現在草原各部族從上到下都沒誰有膽量反抗沈溪,因為他們部族青壯基本都被抽調走,剩下的就算組織起來,也難以跟沈溪所部抗衡,還不如老老實實聽從號令。

至少大部分人願意聽從沈溪命令,不過也有部分人有著自己的小算盤,其中不乏暗中跟巴圖蒙克有來往者。

……

……

會議結束,各部族的人散去。

這些人能平安回去,充分地體現了沈溪的誠意,那些沒來參會的部族首領後悔之餘,都打定主意以後不能再違抗沈溪的命令,否則後果難料。

也就在此時,沈溪終於等來朱厚照的禦旨,朝廷的意思終於明確下來。

朝廷將在草原上冊立新大汗的事情,完全交由沈溪來處置,從這點看朱厚照似乎對沈溪很信任,卻朝廷卻沒有第一時間同意沈溪提出的提前結算功勞的奏請,讓他多少有些失望。

“皇帝高高在上,脫離實際,不為臣子和出征將士考慮,這便是失職……難道他就沒想過會有人背叛他?”

沈溪對於朱厚照的舉動,多少有些理解不能。

但很多事,其實也屬情理之中。

朱厚照是什麽人,沈溪比誰都了解,上疏的時候便已經盡量說得清楚明了,讓朱厚照克服懶惰和拖延的毛病,但似乎沒什麽作用。

前來送聖旨的,乃是一名錦衣衛百戶,見沈溪看完聖旨後沉思不予,當即沉下臉喝道:“沈大人,陛下說了,讓您早些回朝,不要在草原上多停留,您可不能屢屢違旨,一意孤行啊。”

錦衣衛上下雖然對沈溪敬畏有加,但此番出塞送聖旨到底代表了皇帝,加上這名百戶是錢寧的人,自恃有靠山,話語中竟隱隱透露出一抹威脅之意。

沈溪沒有加以理會,轉身對馬九道:“安排他們去休息吧,下一步就是召開汗部大會,確立新的可汗,然後帶著新可汗回關內見陛下……你們這些使者可以在軍中停留些日子,跟我一起凱旋,也可以先回去複命,本官要留在草原上處理些善後事宜!”

那名錦衣衛百戶就想發作,但看到沈溪黑著臉看著他,心中一凜,及時地閉上嘴,然後帶著人退出帳外。

旁邊聞訊趕來,一直忍著沒作聲的劉序緊忙問道:“大人,陛下可頒旨犒賞三軍?”

沈溪搖頭:“如今我們出征在外,陛下即便想要犒賞三軍,也要考慮我們一時間回不去,無法領賞……這件事延後了。”

沈溪的話讓劉序很失望。

劉序在幾名將領中已經算是識大體的了,沒有發牢騷,隻是腳步由輕快變得沉重遲緩,沈溪明白若是換作胡嵩躍等耿直的將領,可能都要罵娘了。

沈溪道:“別想那名多,先為汗部大會做好籌備工作,同時加大偵查網,提防巴圖蒙克和圖魯的人馬悄悄潛入官山地區,突起發難……無論如何都要確保汗部大會順利進行!”

“是。”

劉序說話時,聲音中帶著一抹難掩的疲倦。

辛辛苦苦為大明朝廷效命,卻沒有得到應有的賞賜,說是回去後再行頒賞,但回去後會變成如何模樣,沒有人可以保證。

等劉序離開,雲柳掀開簾子進來,她在帳篷外聽到了裏麵的對話。

等雲柳進來後,恭敬行禮:“大人,又有前汗庭的使者前來接洽,說是商議冊立大汗之事。”

沈溪皺眉:“怎麽,他們還不死心?”

雲柳問道:“是否直接回絕汗庭使者?”

沈溪稍微頓了頓,這才說道:“現在都關心我要推舉巴圖蒙克的哪個兒子出任草原大汗,見見無妨,看看他們準備以什麽條件跟我交換,你去安排妥當後我便出去相見。”

……

……

雲柳先去做了準備,把前汗庭派來的使者安頓好,隨即回來複命。

沈溪仍舊自顧自翻閱從前汗庭搜集來的案牘,不時提筆記錄,渾然沒覺得有人在場。雲柳侍候在旁,沒有打擾沈溪,因為是白天,外麵營地顯得有些嘈雜,而沈溪則好像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

過了許久,沈溪抬起頭,看了雲柳一眼。

雲柳一直在凝視沈溪,見沈溪留意到自己,趕忙行禮:“大人。”

沈溪問道:“你在想什麽?”

雲柳一怔,隨即神色顯得有些慌張,但麵對沈溪卻不得不坦誠交待:“卑職認為,大人選擇的奏請功勞的時機……似乎不那名合適。”

沈溪把手上寫好的一頁紙放到一邊,問道:“怎麽,你從一開始,便預計到陛下不會同意我提出的提前犒賞三軍的請求,不該對軍中將士說及此事?”

雲柳顯得有些遲疑,但還是點頭:“確實如此。”

沈溪嘴角露出笑容:“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做事前確實應該反複掂量,誰說我沒有考慮到結果呢?”

“嗯!?”

雲柳不太明白沈溪的意思。

沈溪明知道朱厚照不太可能在沈溪領軍班師前就犒賞三軍,卻主動提出來試圖振奮軍心士氣,但現在朝廷沒有按照沈溪的建議實施,對軍中將士的心理肯定會造成重大打擊,在雲柳看來這麽做根本沒必要,甚至有點畫蛇添足的意思,不如先暗中跟朝廷奏請,不要給將士希望再讓他們失望。

沈溪語氣平淡:“做事前應該合理有度,振奮全軍將士軍心士氣沒錯,就算最後朝廷不允,導致軍心受損,那也不是我的緣故,不是嗎?”

雖然沈溪解釋得不是很清楚,但雲柳瞬間明白過來,這種恍然大悟也讓她覺得很可怕,因為沈溪……似乎是故意激發軍中將士對大明朝廷、對正德皇帝的不滿。

至於沈溪為何這麽做,雲柳理解不能,就好像沈溪做的很多事都不是她能理解的同樣的道理。

沈溪說話適可而止,似乎不想揪著這個問題繼續跟雲柳探討下去,站起來舒展了下懶腰:“這次汗庭派來的使者是誰?”

雲柳道:“依然是一位昭使,也就是巴圖蒙克的妃子,還有幾名隨從,這名昭使顯得很謙卑,表示隻要大人能見她,一切都好說……另外,這個女人並非是之前幾次到我們營地拜訪的阿武祿!”

沈溪點了點頭:“阿武祿是漢人,她對於漢人的規矩非常清楚,對於局勢有著深刻的了解,要是她的話,事情倒簡單多了……我知道哈屯是大汗妃子的意思,至於昭使嘛,我沒多少研究,韃靼人內部權力架構可真複雜……算了,先見過再說吧!”

“大人,她……此人到底是個女流之輩,貿然接見,是否合適呢?”雲柳似乎有某種擔心。

沈溪笑問:“怎麽,你怕一個女人跟我談判,我會對她做出某種妥協?若她真有這本事,那說明她有一定謀略和見識,或許能成為我在草原上所布的棋子!”

雲柳低下頭,不敢再非議。

沈溪道:“連曾經不可一世的阿武祿,我都覺得她沒資格充當我的棋子,若這女人有那本事的話,倒是能讓我對草原人高看一眼。”

“這是一個男權社會,就算女人再厲害,也會很快湮沒在曆史中成為傳說。可惜滿都海哈屯已死,不然我還真想見識一下這個草原上最厲害的女人到底什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