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的態度非常不耐煩,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這種冷漠是雲柳始料未及的,在她心目中,謝遷一直都是個有擔當且有情懷的朝廷棟梁,跟沈溪形同父子,又有師生之誼,在涉及江山社稷穩定的大局麵前絕對不會做出甩手不理的事情來。

但偏偏謝遷現在的態度,讓雲柳感覺到對方不想幫忙。

“謝閣老……”

雲柳還想繼續說項,卻被謝遷伸手阻攔,沉聲道:“老夫知道你想為你效命之人爭取老夫的理解,但你要明白,老夫的責任不是陪他打什麽勝仗,而是守禦疆土,老夫可以借調船隻和馬車,讓他可以快速撤回關內,但要讓延綏出兵則萬萬不能。”

說到這裏,謝遷態度堅決,意思表達得非常明確。

謝遷不願意出兵相助,其實跟沈溪對雲柳提前交待的情況不謀而合。

雲柳心道:“為何大人在我出發來延綏求援前,就已有謝閣老拒不出兵的心理準備?難道早就猜到謝閣老不會調兵往援,所以即便我能在延綏鎮見到人,也隻會無功而返?為何大人不讓我去見三邊總督王大人?”

“你走吧!”

謝遷背過身,負著手,語氣異常冷漠,“回去告訴他,讓他別想立什麽曠世奇功,滅韃靼這種事,既不是他應該肩負的責任,也不該成為我大明的負擔。就算他把韃靼滅了又如何?韃靼滅了,不是還有兀良哈和瓦剌人?我大明不可能在草原設置衛所,那種苦寒之地何必去守禦?”

雲柳心裏非常失望,什麽都沒說,隻是站在那兒聆聽謝遷教誨。

謝遷回過身來,正色問道:“是否延綏不派出援兵,他依然會一意孤行,領兵跟韃子決戰?”

對這個問題,謝遷目光中滿含期待,覺得雲柳能回答他,哪怕對方隻是個負責傳令的使者而已。

雲柳麵色淒哀,道:“現在不是我家大人是否願意一戰的問題,是不得不戰……韃靼十萬大軍正在背後追趕,可能在卑職於謝閣老麵前匯報事情時,大人統率的兵馬已跟韃靼先鋒對上了。若是我家大人身處危難,謝閣老是否依然見死不救?”

說到最後,雲柳已經不再隻是單純跟謝遷匯報事情,更多地是在質問,用她自己的方式。

謝遷受到質疑,不由怔住了,他對這個問題似乎沒多少防備。稍微沉默後,謝遷忽然明白過來,搖頭歎息:“無論沈之厚出於什麽目的開始這場戰爭,又在行軍中途發生了什麽,這是他失敗計劃中的一個組成部分,如果要讓整個大明冒著巨大的危險來為他的戰略失策負責,這將是對大明不負責任!”

謝遷的話,在雲柳聽來冷血無情。

謝遷續道:“連老夫都不否認,他乃是大明開國以來少有……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奇才,以他的能力足以銘記於史冊,但他需要的是沉澱,而不是一次次一意孤行,若如今仍舊是先皇當政,絕對不會容許他做出如此不可理喻之事……”

“既然是當今聖上同意他出兵,那現在他請援的對象也不該是老夫,而是聖上,這才是他為自己戰絕決策失誤尋求破局的正確作法。”

“可是……”雲柳很著急。

在辯才上,她自認不能跟謝遷相比。

雖然恨謝遷不出兵相助,但她對此卻能夠理解,因為謝遷是站在民族大義家國社稷百姓安危的立場上說的這番話,不過就算謝遷說得再有道理,雲柳也隻能理解為對方根本是不近人情。

簡簡單單的拒絕,就可能會把沈溪推向死地。

在雲柳心目中,沈溪不但是大明的兵部尚書,是她的上司,更是她的男人,是她未來的倚靠。

她不容許謝遷對自己的男人如此絕情絕義。

“沒有什麽可是!”

謝遷說出的話仍舊顯得異常冷漠,為了防止自己心軟,他甚至不去正視雲柳,用堅決的口吻說道,“他若想回來,以他的頭腦絕對能平安歸來,哪怕全軍覆沒隻有他一人得歸,老夫也會上疏陛下為他求情,甚至可以拿這條命來為他抵罪,求陛下法外開恩,但若是讓老夫拿千千萬萬百姓的福祉陪他冒險,絕對不行!若此番他不能平安回來,老夫不會繼續在朝為官,從此歸隱山林,為他守墓都行!老夫會代表天下蒼生,感謝他曾為大明所做的一切!”

說到這裏,謝遷情緒多少有些激動。

盡管一再隱忍,但他眼角還是流下兩行清淚,至於這兩行淚因何而來,是替沈溪惋惜,還是生氣,又或者是其他什麽更為複雜的情緒,非常人能夠理解。

不過論到心中的傷心和絕望,雲柳自認比謝遷多,她傷心的是謝遷的薄情寡義,更有對沈溪未來命運的擔心。

在她看來,論固執誰都比不上沈溪……沈溪絕對不會苟且偷生,隻身獨自逃回大明,而她也決定回去跟沈溪並肩作戰。

雲柳行禮道:“既然謝閣老已有所決定,那卑職便告退……卑職會將閣老的話,悉數傳達給我家大人知曉。”

說完,雲柳轉身便要離開,麵對一個怎麽都不肯出手相助的老頑固,她已失去應有的尊重,就在她走到門口時,謝遷的聲音傳來。

“你先等等。”

謝遷出聲叫停,想把雲柳留下詢問一些事。

雲柳回過身充滿期冀地問道:“謝閣老還有別的吩咐?”

“你……”

謝遷遲疑再三,歎息一聲道,“唉,你還是幫老夫帶一封信過去吧,光靠你嘴巴說,老夫不覺得他會就此改變心意……他性子倔,老夫從來沒見過像他那般頑固天真之人,若是他總成功還好,隻要有一次失敗,那曆史隻會記得他不光彩的一麵而不會銘記他曾經建立的功業……就算老夫想替他開解,言官也不會,因為他做的那些事太過特立獨行。”

雲柳突然發現,其實謝遷還是心懷仁慈的,至少在對沈溪的態度上,謝遷內心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絕情,隻是站在民族大義的立場上,不敢冒險出兵。

“謹遵謝閣老吩咐,卑職會把書信傳到大人手中。”雲柳道。

……

……

雲柳拿信離開後,謝遷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處於失神狀態。

他手上端著熬好的湯藥,卻連藥水灑了都渾然不覺,也不知過了多久,甚至連燭台上的紅燭都快燃盡,謝遷才回過神來,因為此時王瓊進入到他的書房內。

“謝閣老。”

王瓊看到謝遷的神色,便知道有要事發生。

他過來的原因,也是聽手下匯報說謝遷在東廂房接見了一位自榆林衛城北門入關的特使。要是三邊軍鎮來的使者,斷不可能從長城外入城,那這位特使有很大的可能是自草原而來,於是便來探明情況。

謝遷這個時候才留意到手裏的藥碗不知何時傾斜的,藥汁撒了一地,他稍微整理一下,本想站起來,卻沒什麽力氣,癱坐在椅子上,神情非常沮喪。

“德華,老夫有之厚的消息了!”謝遷平息了下心情,才幽幽說道。

王瓊一驚不老小,瞪大眼睛問道:“謝閣老是說,沈尚書已從大同那邊帶兵過來?那韃靼人馬……”

“也跟來了。”

謝遷詳細解說,“乃是韃靼汗部主力,由達延汗巴圖蒙克親自帶兵,大概有十多萬人馬……此前韃靼內部出現戰亂,你所說的永謝布部已經被巴圖蒙克給消滅了!”

王瓊仍舊一臉震驚之色,迫不及待地問道:“那謝閣老,沈尚書幾時帶兵回來?是否安排人馬前去接應?”

謝遷抬頭看著王瓊,目光中呈現異常複雜的情緒,道:“你覺得此時三邊應該調派人馬去跟他一起胡鬧嗎?”

如果謝遷這話是疑問句,王瓊或許會給出兩種截然不同的答案,但謝遷把沈溪精心籌謀的軍事行動形容為“胡鬧”,間接地把謝遷的傾向說了出來,讓王瓊意識到,謝遷不會讚同出兵配合沈溪作戰,哪怕之前謝遷曾說過要先等消息確切後才會用兵。

現在有了消息,謝遷也不會履行承諾。

王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說才好,思索半天後問道:“沈尚書領兵往延綏……卻不知幾日能抵達?”

謝遷道:“按照他派回來的使者的說法,大概四五天,或許還有可能更短。”

王瓊顯得很緊張:“那……就咱們就什麽準備都不做?沈尚書領兵在草原上行軍數千裏,必定人困馬乏,且軍中以步兵為主,若跟韃靼騎兵拚速度的話定然不及,再者……即便沈尚書可以一路翻山過河,畢竟還有榆溪河橫亙於前,現在正是夏天漲水時,他的人馬要渡河不那麽容易啊。”

謝遷看著王瓊:“你為他擔心這個作甚?他一路東來,路上經過的河流不知幾許,難道會被區區榆溪河難住?榆溪河再寬闊,水流再急,總沒有過黃河那般凶險吧?”

“這……行軍途中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榆溪河乃是榆林衛城的母親河,從城裏劃船可以直達上遊渡口,既然是舉手之勞,為何不襄助一把,非得見死不救?再說了,在河套地區與韃靼人決戰,乃是戰略布局,我延綏兵馬就在左近,不出兵的話,豈非落人口實?對朝廷又作何交待?”王瓊提出異議。

在這種涉及袍澤生死存亡的大事上,王瓊沒有一味聽從謝遷吩咐,有著自己的主見。

而這種主見在謝遷聽來卻非常煩心,哪怕之前他說過一切都由王瓊這個三邊總製來做主,但還是不願把調度大權拱手相讓。

謝遷有些惱火地道:“是老夫坐視不理嗎?韃靼人就在城外,你派舟楫出去,不是白白給韃靼人送禮?要是船隊出了情況,你說救援不救援?到時候進退失據,不是更麻煩?”

說到這裏,謝遷語重心長地道:“此役乃是陛下還有各路人馬未按照既定計劃行動到位,沈之厚失策在先,現在既然已出狀況,為何他不能拋棄輜重,分散突圍,逃回關內?若想平草原的話,以後不也有機會,非要在這種極端惡劣的條件下強行開戰,讓三邊之地陷入險境!這西北邊民安危,誰來負責?”

王瓊無可奈何。

無論他所持態度如何,在出兵這件事上,必須要聽從謝遷的命令,因為謝遷是當朝首輔,在很多事情上擁有決定權,甚至關係到王瓊未來在朝廷的發展走向。

王瓊再有主見,也不可能跟沈溪一樣與謝遷對著幹。

所以當他明白謝遷不可能同意三邊配合沈溪用兵後,隻能趕緊回去調查情報,以確定沈溪所部幾時能回來,隨時做好接應準備。

雲柳離開總督衙門,心情非常糟糕,但她有不敢有任何怠慢,因為沈溪還給她安排了別的任務。

“大人讓我在城內找尋舟楫等搭建浮橋的物資。”雲柳心中非常著急,“一時間去哪裏籌集?還需要民夫劃船到渡口鋪設浮橋……謝閣老隻是說會幫忙,但似乎沒有具體落實到行動上,難道我要去見三邊總督王大人?”

雲柳心下為難,隻能暫時返回榆林衛城的聯絡點歇息。

對於雲柳來說,延綏並不陌生,沈溪在這裏擔任過三邊總督,後來還以宣大總督的身份總領西北軍務,當時雲柳在榆林城幾乎可以橫著走,這次故地重遊,來到之前設下的秘密聯絡點,安排地方上的線人辦事。

當她抵達聯絡點後,發現熙兒也來了延綏。

“是大人讓你來了?”

雲柳此前非常迷茫,熙兒的到來讓她稍微安心了些,到底有個可以信任的姐妹在旁。

熙兒道:“是的,師姐,大人讓我來通知你一些事,說我們暫時不用回去,隻需在延綏把他安排的事情做好便可。”

雲柳一聽便著急了:“這是什麽話?大人在北邊隨時可能遭遇戰事,我們應該留在大人身邊聽用才是!”

熙兒目光中透出一種難以理解的神色:“可這是大人親自對我說的,大人說了,讓我們把鋪設浮橋的船隻準備好,但要記住在船上裝載火藥……別的事情不用我們管,大人嚴令禁止我們回去,說這邊的事情更重要。”

雲柳一頭霧水:“大人讓我們準備鋪設浮橋的船隻,難道說大人……已確信謝閣老不會同意出兵?”

“不知道,師姐,大人沒對我說這些。”熙兒一臉迷惑。

如果是旁人說不知,雲柳還覺得可能是有意隱瞞,但熙兒這麽說,雲柳就絲毫不懷疑,就在於雲柳對熙兒完全信任,甚至不覺得熙兒有腦子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雲柳道:“大人找船隻到榆溪河鋪橋我能理解,但在船上裝載火藥是什麽意思?難道大人想在渡河後,立即用炸藥把船隻炸沉,讓蒙古人不能從容渡河,以此擺脫追兵?”

熙兒搖搖頭:“不知。”

雲柳顯得很著急:“除了這些,大人還有對你交待過別的什麽事情嗎?”

熙兒想了下,道:“大人倒是說如何可以找到船隻,還說要是船不夠的話,可以拿他的書函去找王大人借調,說王大人一定會幫忙。”

雲柳道:“看來大人對這邊的事情了若指掌,那我就不用操心了……你還杵著做什麽?趕緊照大人的吩咐去辦事,情況危急,刻不容緩。”

……

……

就在雲柳和熙兒於延綏周邊籌備船隻時,王瓊對此洞若觀火。

王瓊想出手幫忙,但沈溪既暫時沒求助於他,而謝遷那邊態度也不明朗,讓他不知該如何相幫。

“……大人,這些船隻是否會給蒙古人渡河帶來方便?現在雖然不知道北關外到底有多少韃靼人,但就當前的情況……不時有韃靼騎兵前來襲擊,他們很可能會把船隻劫走……”

已經到深夜,燭影搖曳,延綏副總兵侯勳在王瓊身邊稟奏,王瓊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好似在考慮什麽棘手的問題。

良久,王瓊才發問:“沈尚書派來的人,能在兩天內把船隻籌措好?”

“這個……”

侯勳顯得很為難,“以目前的情況看,他們隻能找到二三十條船,都是小型舟楫,難以順利鋪設浮橋,以沈尚書所部輜重數量……乘坐船隻過河恐耗時良久。”

王瓊再問:“那現在延綏鎮能夠征調的所有船隻是多少?”

侯勳回答:“大人是問軍中有多少船隻?其實……並不多,之前幾次韃靼犯邊,因為榆溪河周邊堡壘距離榆林衛太遠,便把這些堡壘的兵馬撤回,尤其是在之前那次出兵失敗後……按照吳總兵吩咐,已把河上民用船隻燒毀,即便現在從城內往外調……加上沈大人的人自行籌措的,大概也隻有五六十條船吧。”

王瓊臉上神情略微鬆弛:“五六十條船,加上沈尚書軍中所帶渡河器材,架設浮橋怎麽都夠了……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要是韃靼人趁著沈尚書兵馬過河時發動攻擊的話,可能會折損巨大。”

侯勳慶幸地道:“大人,沈大人麾下沒有我延綏兵馬,就算有折損,也跟我們無關。”

王瓊聞言不由瞪著侯勳喝斥:“難道沈尚書帶的兵不是我大明的兵?沈尚書在我延綏治所周邊吃了敗仗,難道三邊可以逃脫幹係?”

侯勳聽到這話,趕緊縮頭,不敢再言語。

從某種角度講,侯勳隻是把自己當作延綏鎮一員,別的防區的人和事跟他沒有任何關係,至於從其他地方過來的兵馬,功過都跟他無關,這也是因西北各軍鎮自成體係,很難捏合到一處,王瓊這個三邊總督尚且不能把延綏、寧西和甘肅三大軍鎮凝聚一起,遑論侯勳這樣的武將。

“把能調用的船,都給送去,別說是本官贈與的,以總兵府的名義即可。”王瓊最後做出如此吩咐,“這件事不能為謝閣老所知,謝閣老對於沈尚書回兵之事似乎有不同意見。”

“是,大人。”

侯勳領命,“那大人……是否要準備出兵?這一戰……”

王瓊抬手打斷侯勳的話,道:“城防得加強,城外兵馬都調回來,後方能遷走的百姓盡量遷走……做好戰備工作,但沒有本官軍令,不得出兵!”

……

……

深夜時分,榆林衛城突然兵荒馬亂。

王瓊下達軍令,以副總兵行總兵事的侯勳執行,城中開始加強防備,同時調撥船隻給沈溪派來聯絡接應之人……

那些消息靈通的大戶人家開始做好舉家遷徙的準備,至於軍中將士則不但加強城防,更要完成對城內街巷的戒嚴。

夜深人靜,城內一片混亂,完全是大戰在即的景象。

總督府內,謝遷遲遲沒有入睡,對著一張已經發黃的軍事地圖,凝視良久,半點困意皆無。

“怎麽就突然過來了呢?”

謝遷自言自語,似乎對此很不理解,不明白為何會出現當前這麽棘手的狀況,“平平安安回來不好?為何要選擇開戰?這幾年邊塞相安無事,韃靼人內鬥,就讓他們繼續消耗去,你這一鬧騰,要讓多少百姓妻離子散?”

這時隔壁院子有動靜,謝遷聞聲站起來走到窗口的位置,但見前麵院裏人影憧憧。

“怎麽回事?”謝遷從敞開的窗戶發問。

院子裏有人回道:“謝閣老嗎?軍門吩咐,讓城中備戰,今晚城內會有兵馬調動,但請謝閣老放心,韃子沒有殺過來。”

因為對方說話持關中口音,語速很快,謝遷沒有完全聽清楚,不過有一點他明白了,王瓊已下令備戰。

“這個德華,告訴他不要聲張,怎麽還是鬧騰起來了?”

謝遷有些惱火,因為天熱他沒有著外衣,折身回去準備穿上便服,出門找王瓊。

等他穿戴好來到院子裏,卻沒有繼續邁出腳步。

“這麽去找他,怎麽跟他說?”

謝遷心下也顯得很為難,“他已經答應老夫不出兵,現在老夫連戰備之事都要幹涉,那豈不是讓旁人說閑話?”

謝遷又負手轉身回到屋子,可這次他回來後就再也坐不下了,心裏藏著的事情好像比之前更多更雜。

總督府內很快平靜下來,不過外麵街道上仍舊不時傳來馬蹄聲,偶爾有火把的光亮將夜空映紅,顯然外麵兵馬調動頻繁,總督府作為城中防備的中樞,自然會成為兵馬調度的核心區域。

“他又沒說這兩天便會抵達延綏,如此慌張作甚?他要回來的話,還需要幾天時間……唉!”

謝遷在房間內來回踱步,幾次下定決心去找王瓊,卻又覺得見了王瓊不知該說什麽。

“還是去見見德華……不對,這麽晚他一定休息了,或者可以等明早再去……”

謝遷已經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矛盾體,進退不得,剛剛決定的事情轉眼就會被他自己給否決。

心中的忐忑愈發加深,一直到走累了,謝遷才坐下來歇一會兒,隨即又站起身,來回踱步,偶爾回到桌子前看看軍事地圖,很難坐下。

也不知到幾時,外麵已經完全安靜下來,謝遷困頓不堪,坐下來歇歇腳的時候,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一顆躁動的心這會兒才稍微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