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沈溪要徹底把林黛心目中娘的樣子畫出來,還是有些難度的,先從簡單的發型入手,再就是臉型,然後是眉毛,鼻子,這些體貌特征都是容易留在人的腦海中。

最後才是最難畫的眼睛和嘴,然後再進行局部微調。

形成一副人的輪廓後,沈溪還要加上一些必要修飾,諸如麵部的表情和光影的對比,務求做到畫中人跟現實相仿。

在忙活兩個多時辰後,林黛終於驚喜地道:“是的……是的……這就是我娘……”

小妮子把母親的肖像畫拿在手裏,喜極而泣。

沈溪鬆了口氣,光是在一雙眼睛上,他就嚐試了不下百種,最終還是把一副肖像畫給“拚接”好了。

看著林黛幸福的模樣,沈溪心中略帶感慨。真是個可憐的丫頭,隻是見到娘的畫像就激動成這樣。但仔細一想,恐怕小妮子一輩子也無緣與母親見麵了。

林黛的母親是逃犯,與林黛在寧化縣周邊走散,若她母親尚在人世,也不知道被押解到哪兒去了,這大明天下地域如此之廣,想要重聚何其艱難?

當然最好的結果,是林黛的母親就在汀州府以及周邊府縣,以現如今惠娘的人脈,或許可以通過商會秘密探訪下。

但這件事沈溪並不準備讓周氏知曉,林黛心中一直守著這個秘密,生怕說出來後為周氏嫌棄……畢竟林黛是犯官的女兒,原本是要被發配教坊司的。

林黛有了母親的肖像畫後,人突然變得開朗起來,對沈溪笑的時候更加甜美動人。

林黛把畫放在最顯眼的地方,沒事就喜歡瞅上一眼。但在睡覺前,她卻可憐兮兮地看了沈溪一眼,然後戀戀不舍地把畫放到書本裏夾好。沈溪看得出,她很想“抱著娘”睡覺,可又怕睡覺的時候把畫弄壞,心裏無比糾結。

“喜歡的話。就把你娘的畫放在枕頭邊就是。”

林黛搖搖頭:“我把娘弄丟了,不能再把娘的畫弄壞,不然我再也沒有娘了。”

沈溪想了想,道:“我記性好。已經把咱娘的模樣記在了心裏,你弄壞了,我再畫一幅就是。”

“真的?”

林黛眉開眼笑,匆忙下床把母親的肖像畫從書本裏取出來,拿在手裏。也不放在枕頭邊,直接貼在胸口,滿臉幸福的模樣。

半晌後她似乎想起什麽,把頭湊過來,深情地在沈溪的臉上親了一下,含羞帶怯的小模樣讓沈溪覺得分外迷醉。

到了第二天,沈溪老老實實又畫了兩張肖像畫,他可不敢保證以後還能把丈母娘的模樣畫得惟妙惟肖,畫好後小心翼翼地藏了起來,不讓林黛知道。否則小妮子下次求他畫的時候,他就得不到香吻的獎賞了。

從那以後,林黛經常把肖像畫帶在身邊,跟陸曦兒顯擺她也是有娘的人了。陸曦兒於是跑來纏著沈溪,非讓沈溪也給她“畫娘”。

“……曦兒,你天天能見到你娘,還用我來畫?”

陸曦兒年歲小,最喜歡跟林黛攀比,但凡林黛有的東西,她非要有不可。

陸曦兒哭嚷著道:“不行不行。我就要沈溪哥哥幫人家畫個娘出來,以後我能時刻見到娘了……”

沈溪實在無法,隻好順手畫了一張惠娘的肖像畫給陸曦兒,這對他來說已經是駕輕就熟的事。

得到畫出來的娘。陸曦兒這才破涕為笑。

林黛看到這一幕,眼睛鼻子小嘴擠在一起,輕哼道:“什麽都要跟我搶,真是個小壞蛋。”

陸曦兒才不管那麽多,拿著她的“娘”就往門外跑,還沒到門口。“娘”就已經掉在地上,她趕緊拿起來吹了吹,畫紙已經裂開了。

林黛保管東西可比陸曦兒細致多了,她自己動手做了個畫框,把畫夾在中間,這樣就算晚上抱在懷裏睡覺也不擔心被壓壞。

自從有了這張肖像畫,小妮子晚上睡覺做惡夢的時候少了,很多時候沈溪半夜醒來,見到林黛臉上掛著的都是笑容,甜美而安詳,好像個睡美人。

……

……

轉眼到了中秋,惠娘雖然平日事務繁忙,但還是為這個中秋節提前做了不少準備。

印刷作坊、藥廠和銀號的工人夥計,過節都會發獎金,商會那邊也是禮尚往來,此外還要準備禮物送給那些來往客商,感謝他們照顧商會的生意。

八月十三,藥鋪後院庫房裏堆放的禮物,比起去年年底準備的年貨還要多。

這天自辰時開始,學塾組織考核,不同的班級有不同的試卷,沈溪所在的班主要考貼經、墨義題各二十道,最後是製藝文一篇。

所謂貼經,就是把四書五經貼去幾字,令考生填補,類似於後世語文考試中的填空題。而墨義,便是讓考生筆答經義,相當於後世語文考試中的簡答題,考生隻要熟讀經文和各類注釋文字就能回答。

唯一有難度的是製藝,也就是寫八股文。

這次的題目是,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

沈溪清楚這句話出自《論語·述而》篇,是孔子對他最好的學生顏淵說的話。意思是說國家用你的時候,你就按照自己的主張施展才能去推行自己種種設想;國家不用你的時候,你就把自己的主張、設想收起來。能夠很自然坦率地作到這點的,看來隻有我和你有這點修養和作風了。

“八股文”又叫作代聖人立言,就是主要文字要用孔子、孟子的口氣說話。沈溪的破題是聖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此後洋洋灑灑六百字,一氣嗬成。

考試時間三個時辰,至未時結束。馮話齊優先看了沈溪的卷子,貼經和墨義題都給了滿分,當看到沈溪的製藝文時,忍不住拍案叫絕,引來幾名先生圍觀,最後一致給了個優等。

考完試。學塾放假三天。

沈溪回到藥鋪,看到後院堆滿了惠娘買回來的禮物,一時間童心大發,把這些禮盒逐一拆開再合上。由於沒有吃午飯。看到好吃的便拿出來嚐一嚐,然後給陸曦兒和林黛分食。惠娘知道後埋怨了兩句,讓沈溪把禮盒歸置好,並沒有多管。

商會於八月十四、十五、十六休館三天,期間不接受業務洽談。銀號方麵也宣布休市,要到十七會才會恢複營業。

按照沈溪的提議,銀號每旬逢五、六休市兩天,逢年過節也會進行閉市。一者方便銀號內部完成銀錢的清點和儲存,再者是讓百姓能合理籌劃存錢和取錢,就算遇上擠兌,也能通過這兩天的休市完成資金的補充。

之前第一次休市時,有百姓以為銀號倒閉了,引發一波小的擠兌潮,但隨後銀號正常營業。百姓才知道原來銀號不過是正常的休整。這次風波反倒形成一定的宣傳效應,來存錢的人比之原來更多了。

八月十三晚上,惠娘提前給藥鋪的人發禮物,丫鬟們都有紅包,周氏和謝韻兒則各收到一份“大禮”,又是金銀首飾。

周氏收了兩次已經習以為常,而謝韻兒卻還是第一次收,當她拿到金鐲子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每月的分紅和月錢都沒少我的,我……怎好意思再收這等貴重的禮物?”謝韻兒趕緊推辭。因為她要養家,從來沒在藥鋪的分紅上少拿一文,這讓她有些愧疚,畢竟隻是坐診。而藥鋪的主要營收其實來自於成藥的銷售。

惠娘笑道:“這半年多來咱藥廠的生意很好,接連接到好幾個大訂單,盈利頗豐。藥廠其實也算是藥鋪的一部分,如今賺錢了,理應分些給妹妹才是。”

謝韻兒這才誠惶誠恐地把金鐲子收好。

惠娘給她的金鐲子,足足有二兩重。按照現如今金銀的兌換比例,相當於她在藥鋪兩個月的收入。

因為八月十五謝韻兒要回去陪家人,周氏也要一家四口單獨過節,所以藥鋪的節日提前了兩天。

惠娘當晚準備好月餅和一些吃食,還備了火鍋,邀請謝韻兒留下來一起吃飯,晚上在藥鋪過一個團圓夜。

謝韻兒沒吃過火鍋,有些不太適應這種飲食方式,但在嚐過後卻讚不絕口。

等吃過飯,丫鬟們把飯桌收拾好,惠娘、周氏和謝韻兒坐下來,除了說說閑話,也是把未來藥鋪的一些發展大計相商。

閑聊的時候,謝韻兒手上還拿著她抄寫的《桃花庵》詩。惠娘笑道:“沒想到妹妹喜歡這些詩詞歌賦的東西,卻不知是否喜歡說本?”

“何為說本?”

謝韻兒生在大戶人家,這兩年為了家事東奔西走,根本無暇去接觸市麵上的新奇事物。

惠娘笑道:“就是一些故事,若是妹妹覺得無趣,不妨拿去打發時間。我這裏有幾本,都是自家作坊印的,我讓小玉拿給你。”

惠娘把小玉叫過來,讓小玉上樓把她之前早就看完的《說嶽全傳》、《童林傳》拿下來,交給謝韻兒。

厚厚一摞書,謝韻兒隨便拿起一本,翻看了幾頁,覺得很有趣,於是決定拿回家慢慢看過。

“這些都是小郎寫的,真不知他的小腦袋瓜裏是些什麽。”惠娘望著沈溪的目光中充滿著寵溺,“妹妹要是看完了,我這裏還有,目前還沒推出市場。若妹妹覺得看文字太累,還有連環畫。”

“嗯。”

謝韻兒點點頭,不自覺又把目光落在手頭那首詩上,隨口問道:“兩位姐姐,你們可曾聽說過蘭陵笑笑生這個人?”

惠娘略微思索:“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卻不記得從哪裏聽過。妹妹為何有此一問?”

謝韻兒歎道:“這段時間,這首《桃花庵》詩風靡全城,傳說是個孩子寫的,而詩的原作者卻是個叫蘭陵笑笑生的人。此人詩作得極好,應是有大才之人,可我卻從未聽聞他的名字,因而覺得好奇。”

“孩子寫的?”惠娘情不自禁看向沈溪,馬上記起來了,“那恐怕就要問問小郎了。你翻看下那些說本的扉頁,每一本應該都是署的這個名字,以前小郎給寧化的葉縣令作了幅畫,也用的是這名字。”

謝韻兒把說本翻開,看到扉頁上赫然有一枚章印,因為是篆體字,她先前翻讀時沒怎麽留意,現在仔細辨別,可不就是“蘭陵笑笑生”?

“小郎,你認識這首詩的作者?”謝韻兒抬起頭,欣喜地看向沈溪。

沈溪咧嘴裝糊塗:“我不認識啊。”

惠娘沒好氣地道:“臭小子,還不過來把事情的原委說給你謝姨知曉?”

“我真不認識。”

沈溪苦著臉上前,“可能是湊巧吧,我怎麽知道這個蘭陵笑笑生跟我的那個蘭陵笑笑生是不是同一個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