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沈溪把惠娘和李衿留在營中中軍大帳旁邊屬於他這個主帥的寢帳中過夜。如此,也讓他享受了一種別樣的出征氛圍。

能帶著女眷上路,雖然沈溪感覺自己對於此番南下平息地方叛亂過於倦怠,但心中卻再無那種空蕩蕩的失落感,每天日子都過得簡單而又充實,就算是艱苦的行軍曆程,他也甘之如飴,不僅晚上宿營時有人說話作陪,甚至白天趕路時也可以偷懶鑽進馬車車廂休息,軟玉溫香滿懷,生活太愜意了。

惠娘雖然為人比較拘謹,溫婉守禮,但她在很多事上卻放任沈溪,因為她把沈溪當成自己唯一的依靠。

惠娘是個講究三從四德的女人,她愛麵子,不想被人戳脊梁骨,但內心又不安。

半夜後,沈溪突然醒來,發現惠娘輾轉反側沒有入睡,小聲問道:“怎麽,失眠了嗎?”

惠娘有些擔心地說:“大人帶著妾身和衿兒出征,不知是否會影響大軍趕赴戰場的行程,還有……將來平定叛亂……”

沈溪笑了笑,打斷她的話:“不用擔心,這次平叛我隻是到前線督導一下,真正與叛軍交戰還是得靠兩省都司和行都司的將士。這湖廣南部和西部地區,人生地不熟,許多地方山高林密,進去轉一圈可能都要迷路,更談何領軍作戰?現在連我也不確定這場戰事能否獲勝……”

“大人不是百戰百勝麽?”惠娘不解地問道。

沈溪一撇嘴,道:“你也把我看得太神了……我在東南平叛,是官軍打匪寇,匪寇盤踞海島,各自為戰,能夠獲勝憑的是一股子銳氣;在北方我領軍跟韃子周旋,憑的是將士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至於這湖廣南部和西部地區的叛亂,我不知道該怎麽界定,地形複雜多變,我對地方了解不多,既做不到天時地利人和,又做不到知彼知己,這種仗我從一開始就不想打!”

惠娘蹙眉道:“那大人……你不管地方百姓死活麽?”

沈溪搖頭:“該管還是要管,但看怎麽管,平息這種人貧地瘠之所的叛亂,用武力解決不合適,全都是大明子民,又不是深仇大恨,僅僅是為了爭奪生存資源,我應一視同仁才對,我想最好還是招撫叛軍,平衡土司衙門的權力來約束地方。”

“隻要百姓安居樂業,戰爭就可以化解……隻是說來容易做起難,這隻是一種設想,到地方之前總感覺毫無頭緒!”

惠娘道:“大人還是多想想,別等到地方後,戰事一經展開就再也打不完了!”

打仗什麽的,對沈溪來說並不遙遠,上一次沙場鏖戰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但他已經回憶不起,又或者說是不願意再去想自己到底是怎麽贏得的那場仗。

這會兒沈溪再度領兵可謂毫無頭緒,他從未想過在這種平定大明內部紛爭的戰爭中取得什麽優異成績,與韃靼人作戰算是應對國與國之間的矛盾,但征討地方少數民族叛亂,則有些像窩裏橫,沈溪不想借內戰成就功名利祿。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是沈溪從開始就製定的策略,如果少數民族兵馬沒有殺到他麵前,他不會主動開戰。

有些事沈溪不得不有所作為,身為兩省總督,湖廣和江贛最大的文官,如果叛亂擴大到州府一級,沈溪不可能置之不理,朝廷既然做出規定,出現這種情形總督或巡撫必須領兵,那就算他不想領軍,也必須把自己架到前線去。

即便是當個排頭兵,又或者是做個活靶子,其目的就是為了讓人知道他已經盡力了,至於最後能做到什麽程度,完全由他的心情來決定。

心情好,可以一天進兵幾十裏,心情不好,一天撤它個幾十裏也有可能。

不過利用此次戰事練出一支精兵的心思,沈溪從一開始便有,他想把手底下這群新兵好好操練一下,就算練不出什麽成績,也大致能派上用場,不至於說自己到地方一趟,連一支打上他烙印的軍隊都沒帶出來,遇到一群草寇都落荒而逃。

……

……

大軍一路出了臨江府清江縣境,沿著官道一路往新喻縣(後世新餘)而去,在分宜縣進入袁州府地界,後又經過府城宜春和贛西的萍鄉縣,穿越橘嶺關出了袁州府,抵達湖廣長沙府的醴陵縣。

贛西這段路並不太好走。

沈溪原本想在路上練練兵,發現沒什麽可練的,練急行軍完全沒意義,後續的糧草和輜重顯然跟不上前麵士兵的兩條腿,走得太快的話會讓隊伍前後脫節,這可是行軍大忌,至於鍛煉民夫以及那些騾子、驢的腿勁兒,幹脆就是開玩笑。

“沿途怎麽連個劫道的匪寇盜賊都沒碰到?最好是有什麽綠林豪強,占山為王,危害一方,那我正好領兵平幾個山頭,好好練一練山地作戰……咦,這贛西之地幾時變得這麽平靜了?”

沈溪騎在馬上,看著官道兩側的莽莽青山,心中多有感慨,自己就好像是專程領略古代中華山川秀麗景色,一點兒都沒有出征時應有的緊張情緒,這遊山玩水的心理讓他越發地倦怠。

與沈溪並騎的王禾笑著說道:“大人,這不是承您的福澤?地方上即便有幾個不識相的毛賊,聽說大人您來了,誰敢跳出來?難道他們嫌活得不耐煩了。”

沈溪眯著眼打量一下王禾,道:“聽你這麽說,這贛西之地還是有盜匪的,隻是給本官麵子不出來鬧事?”

“哼,本官不跟他們一般計較……這麽吧,派出斥候刺探一下官道周圍的情況,把前方官道兩側幾十裏範圍內的情況都調查清楚,當是練兵吧!”

王禾趕緊道:“大人,這不太合適啊!官道周圍盡皆荒蕪之地,即便派人前去調查,能探聽到什麽結果?不如把兩千兵馬緊緊地靠在一起,這樣即便遇到什麽變故,也能前後呼應!”

沈溪冷聲道:“王將軍,如何練兵由本官決斷,本官吩咐的事情容不得懷疑,你隻需按照本官下達的命令去做便可,如有違背,軍法處置!”

眼見王禾處處質疑,就跟當初北上打韃靼人剛出京城時胡嵩躍等人的表現差不多,沈溪決定適當地擺一下譜,顯示一下威嚴。

王禾見沈溪臉有慍色,趕緊行禮:“是,大人。末將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行事!”

言罷,王禾不再多留,徑直去找下麵由沈溪臨時提拔的兩名參將安排差事,而沈溪則繼續優哉遊哉地騎在馬上看風景,不時留意乘有惠娘和李衿的馬車的情況,狀極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