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跟周氏商量後,把啟程時間定在了十月初四清晨。

提前一天,惠娘便找人去府城打頭站。因為事情倉促,為了避免到了府城找不到落腳地,按照惠娘的意思,進城後可以先住客棧。

十月初三,惠娘租了五輛馬車過來裝運到府城的東西,主要涉及到銀兩、銅錢和一些日常用到的東西,包括藥書、賬本、衣物和一些常伴身邊的貼身物,甚至還有惠娘丈夫的靈牌。

因為兩家藥鋪都由新來的掌櫃和夥計接手,一大家子都可在留在後院收拾東西,惠娘忙裏忙外生怕漏了什麽。

馬車停在後巷,出發當天才把貴重物品搬上車。

當然,不但惠娘在收拾,周氏同樣如此。

沈明鈞一大早去王家辭工,但因為缺人手,王家要求必須忙完最後一天,否則會扣發當月的月錢,無奈之下,沈明鈞托人回來捎話說不回家吃午飯和晚飯了。

藥鋪後院,沈溪坐在小板凳上,看著新招聘的夥計幫忙搬東西,他年紀小,這些體力活根本就用不著他,甚至主動上去幫忙都會被嫌礙手礙腳。

沈溪自個兒的東西沒多少,因為棉絮這些蓬鬆物占的地方太多,最後商定隻拿枕頭和被套,到了府城後,所有東西都添置新的。

到了中午,車裝得差不多了,雖然已經是挑揀一番,但馬車已經塞滿了。

本來計劃好三輛馬車運東西,兩輛馬車坐人……沈家一家四口一輛車,沈明鈞可以兼顧趕車的活,同時從小玉她們中選兩個人過來把位置坐滿,而惠娘母女則跟其餘幾個丫鬟乘另一輛車。

現在看來五輛馬車依然不夠,惠娘下午又找人雇了一輛,主要運送一些較為笨重的物件兒,較為打眼的是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據說是惠娘跟丈夫來到寧化後第一次添置的家具,惠娘念著逝去的丈夫,所以堅持帶上。

沈家這邊就沒那麽麻煩了,總共也就兩口箱子,有很多舊衣物(主要是沈溪的)周氏不準備帶走,說是留下來給李氏,讓李氏分給沈家其他房的人。

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基本沒資格穿新衣服,尤其是長身體的孩子,過個半年衣服就穿不下了,反正家裏孩子多,大的穿老的,小的穿舊的,再小的直接穿打補丁的,這麽一個個順下來。

沈溪在桃花村的時候,也沒新衣服穿,直到進城家境變好,在惠娘和周氏張羅下才置辦不少。

午後又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東西終於收拾得差不多了,周氏來到藥鋪後院,看看惠娘這邊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日頭已經西斜,沈明鈞依然沒回來,周氏心中記掛,忍不住又抱怨開了:“……人都要走了,還那麽認真幹嘛?湊合著幹得了,時間一到就開溜,這麽死命地幹活別人能多發他工錢?”

惠娘抿嘴笑道:“姐姐別埋怨了,這說明姐夫是個有責任心的人。放心吧,姐夫知道事情的輕急緩重,會按時回來的。”

周氏點了點頭,湊上前低聲問話,就算沈溪側耳聆聽也聽不清楚。

不過沈溪知道這對好姐妹是在商量銀子運送的事,作為最著緊的東西,這次進城一次要帶兩三千兩銀子上路,路上怕出什麽意外,畢竟年關那會兒城外鬧亂賊的事記憶猶新,若路上被人搶走這筆錢,什麽發展大計都要從長計議。

“哎呀,不知道放在哪裏才好,畢竟這麽多錢……”周氏眉頭緊皺,聲音稍微大了點兒。

明製一斤等於十六兩,換到後世一兩就是三十一克多,即便三千兩銀子最多也就是九十五六公斤,當然這其中並不所有都是銀子,還有小半銅錢,滿滿當當裝了幾大口箱子,所以周氏才會有此語。

惠娘笑道:“為了安全起見,銀子分成兩口箱子,分別放到我們的座位下麵。至於運送銅錢的幾口大箱子,上麵放些藥材、衣服什麽的,這樣就算路上遇到劫匪,應該也能對付過去。”

沈溪在旁邊聽得著實有些無語,一看就知道兩個女人沒什麽行遠路的經驗。

路上真遇上劫匪,碰到劫財又劫人的隻能自認倒黴,若遇到隻劫財的也未必能討好,畢竟馬車空間隻有那麽大,人家說什麽也會把馬車翻找個底朝天,怎麽可能漏過座位下這種明顯的地方?

但這種事沈溪不好明說,幾輛馬車一起上路確實很礙眼,沈溪覺得人和財物分開走效果或許更好。

下午沒什麽事,惠娘核算賬目,同時讓負責印刷作坊的呂師傅過來,她在經營上有所交待。

周氏一直心煩意亂等著沈明鈞回來,這是她跟沈明鈞在寧化縣城的最後一晚,過了今天就可以脫離家族的束縛,過上舒心的逍遙日子,本想晚上好好親熱慶祝一下,結果沈明鈞不解風情地找人來傳話,說是王家有事,晚上回不來了,他會在明天一早過來,與家人匯合一同上路。

這讓周氏火冒三丈,又是一陣罵一通數落,惠娘也一如往常般勸解。

沈溪麵對這熟悉的劇情覺得甚是沒趣,他對沈明鈞的性格很了解,為人憨厚但也要強,沈明鈞最在意的是別人說他想榜上陸孫氏然後人財兩得,現在他又是在臨出發的節骨眼兒上再一次選擇了逃避。

吃過晚飯,因為沈明鈞不回來,周氏不用回自家院子。之前已經帶沈溪和林黛去跟李氏告別,到此時也沒什麽念想,周氏臨進房前一直念叨,說怕沈明鈞第二天早晨也不回來,白白耽誤事。

沈溪和林黛留在藥鋪後院的廂房睡,這時候林黛和陸曦兒已經不用先回房間再悄悄過來,漱洗完畢就自覺地抱著小枕頭來到的沈溪的屋子。

因為入秋後天氣轉涼,惠娘特意在床上加了一床被子。

本來按照大人的意思,就算三個小的睡在一起,也要沈溪獨自蓋一張被子,陸曦兒和林黛蓋一張,可陸曦兒才不管那麽多,每次都是鑽進沈溪的被窩跟沈溪睡在一起,林黛則有些拘謹,自己蓋一張。

明天早晨就要上路,本來該早點兒睡覺的,但兩個小蘿莉卻嚷著讓沈溪講故事。

沈溪隻好拿出以前的故事舊話新說,到後麵兩個小蘿莉困了,陸曦兒趴在沈溪肚子上沉沉睡去,林黛漸漸地也撐不住,闔上眼睛,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沈溪安靜了一會兒,聽到沒動靜,這才停止講故事。

外麵天空繁星點點,峨眉新月若隱若現,懷裏睡個好像小豬一樣的小妮子,身邊還睡著一個如同海棠春睡美人一樣的小蘿莉,對於前世沒有親情牽絆的他來說,能清楚地感受到一種淡淡的溫馨和幸福。

可惜現在兩個小蘿莉還小,不知道喜歡跟愛情的區別,她們也僅僅是喜歡跟他一起玩,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林黛或者兩三年後就明白男女之事,但要等他和陸曦兒長大,那就需要六七年。

時間太漫長,很多事都不能預料,包括這次進府城。

就生意來說,把生意從縣城做到府城是好事,意味著生意的擴張,但這年頭做生意,很多不能用資本擴張的理念,生意做得再好,隻要官府一紙令下就可能家破人亡,又或者被一些市井混混搗亂,生意也很容易垮掉。

光做生意是不行的,必須要轉變理念,培植勢力,否則隻能永遠被人欺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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